《南风过境终有时》欧阳雪瑞

77、过境

　　今日除夕。

　　赵止宇放假后在翎江呆到了昨天才回去黎海的，虽然李雨鸣总是说让他也要多回去陪陪爷爷奶奶，他便把手机递了过来。

　　李雨鸣不懂他这是要做什么。

　　“你看看嘛。”赵止宇直接把手机塞她手里。

　　页面是短信，爷爷发的。刚好短信的内容与她刚才说的话略同，爷爷的意思也是叫他放假了多陪陪女朋友，别整天瞎鬼混，而且还不忘叮嘱一句，你别欺负人家啊。

　　赵止宇回复过去的依然是那句吊儿郎当的话：迟早的事。

　　到目前为止，两人分开也就刚超过24小时吧，今年李雨鸣家的年夜饭胡继渠定在了附近新开张的‘飞云楼’。

　　胡家那边的全部人也都定在这家酒楼吃年夜饭，这种热闹也正是李雨鸣最不喜欢的，而且还得提前到胡继渠父母家去集合，到时候所有人马一同移步飞云楼。

　　想到那种一整个家族人员浩浩荡荡的场面，李雨鸣扶额冷笑。她只好趁机先开溜了，手里提着个罕见的皮夹箱子，李苑管不着她了，在玄关里换了鞋，非说今年要自己一个人过，一眨眼功夫就出了小区门口，拦了出租车去高铁站。

　　大概在下午三点的时候到的黎海，她已轻车熟路到半山钟楼了。由于不是本地人，也面生，进去半山的时候被保安喊住了，那中年保安手里拿着个对讲机，从亭里出来，问她是住哪一栋的，还用手指点了点保安亭窗台上放着的那本登记簿，抬着媚眼告诉她，若是外人入内要先做登记。

　　李雨鸣不慌不忙地从包里翻了个身份证出来，递给他看，保安接过来乜斜着眼瞅，地址正是半山的，但是性别是男，眼前的丫头片子显然不是身份证上的人，碍于今天又是除夕，丫头看上去面善和煦，不想多为难，看在这个身份证的份上便也没拦，归还后让她进去了。

　　李雨鸣接过塞回包里，轻轻道了句谢谢。身份证是赵止宇的，那天年会他喝多了稀里糊涂塞她手里的，后来就忘记还给他了，正好今天派上了用场。不然要是这个时候打电话叫他出来接的话就少了一份惊喜了。

　　进去之后，她沿路一直上，走了大概十几分钟，坡度不陡，但是绕来绕去的，脊背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终于，远远看到了他家院墙上开得殷红灿烂的三角梅。

　　李雨鸣走近绕到赵止宇家院子前门，躲在院墙下，拨了他的电话。对方很快就接了，那头窸窸窣窣的，像是很忙。

　　“你在干嘛？”

　　“在房间整理点东西。”

　　“今天天气好好哦，天上有朵心形的云，不知道你那边能不能看到，在东边的位置。”李雨鸣压制着那口因为上山还没喘匀的气，从容地吐了这么长的一句话。

　　赵止宇人在房里，闻言，视线朝阳台外看了看，他房间的阳台正好是朝东的，从里往外看视线很窄，只看到一小块蔚蓝的天。下意识的挪动步子往阳台去，映入眼帘是更宽的蔚蓝与敞亮，天空万里无云。他笑着回，“很遗憾，我这啥也没有看到。”

　　李雨鸣从花栏下探了个头，这个角度勉强能看到男人站在阳台上抬头看天的身影，她试探般问道：“要不，你再往下面看看。”她边说边往大路那边退，退到整个人能暴露在他视线的位置。

　　尔后招手，把阳台男人的视线吸引过来，憨笑，“这下看见了吗？”

　　看见了。

　　赵止宇既意外又欢喜，像是接住了一颗从天边掉下来的星星。

　　花墙外站在沥青路中间的人，穿着白色的毛衣，把腿型修饰得笔直的紧身牛仔裤，还编了头发，是一大早李苑给她编的，跟胡茵茵一样的发型，还别了彩色的小发夹，显得俏皮又可爱。

　　半晌后才意识过来要下去开门接人，挂了电话，拔腿往楼下冲。

　　前院的院门也是矮门，男人走到矮门前脚步却顿住了，站在门里面看她，左右两边开的繁茂的三角梅像个殷红的相框一般簇拥着她。而李雨鸣从外面看他也是如此，她们都顶着一样的暗夜蓝色发，被院墙上婆娑的三角梅簇拥着，像一幅大自然亲绘的‘年画’，这算上来是李雨鸣第三次来黎海了。

　　“你怎么来了？”

　　我知道你吃完年夜饭肯定也会开车到翎江来找我，所以我就先来找你啦。不过这句话李雨鸣没说出来，化成了笑意挂在嘴角，说了另一句：“我饿了，不知道能不能上你家去蹭一顿年夜饭？”

　　上次来的匆忙，没有带礼物，这次她带了一个压花板，因为奶奶钟爱鲜花，所以这个礼物她一定喜欢，至于爷爷嘛，似乎讨好奶奶就算是讨好爷爷了。

　　年夜饭开饭前，赵止宇给她派了个红包，薄薄地，她当即就拆了，是两张跨年烟花秀的门票。
　　看着她视若珍宝般握在手里，他说：“新年快乐！”

　　好多年了，她终于又看烟花了，还是与他。

　　两人看完烟火之后，赵止宇要送她回去，李雨鸣说这个年想跟他一起过，所以执意要跟着他一起回黎海。

　　她这话一出，赵止宇踩了一脚刹车，车子急促地减速，幸好大过年的，马路上也没别的车，不然估计要引起轻微的交通事故，他重重的道了一声好，接着继续开车，“回去前先去个地方。”

　　“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

　　赵止宇把李雨鸣载到了以前她跟李苑住的旧小区，李雨鸣不明就里问他，“怎么来这了？”

　　他答：“过来还个东西。”

　　“还什么？”

　　赵止宇抹了一张照片出来递给她，是那张被他拿走的照片，“家里的钥匙带了吗？”

　　“带了。”老房子钥匙是跟新房子串在一起的，李雨鸣是一整串带着的，从包里抽出来，发出叮叮碰撞声，彼时已经一点多了，老小区的灯火还是那样明亮，有些树干上还挂了大红的灯笼，像一个个喜庆的红柿子。

　　进去之后电梯也翻新了，上升时不会再发出沉重的闷响声，刚到6楼，电梯一开，就听到琴姨家传来犬吠声，听声音好像是一只泰迪，她们家又养新狗了，今年的门却关得严严实实的，但是还是能听到里面搓麻将的火热，好像一切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的。

　　李雨鸣倒是希望她们是开着门的，这次带人回来也不用躲，甚至还想叩响她们家的门给她们介绍一下，带了男朋友回来，还是以前那个，她第一次带回家的那个男人。

　　想想还是不耽误回程的时间了，以后有的是机会，两人路过琴婶家门口的时候，脚步不由得放轻，自家门口的春联是新贴的应该是李苑来过了，开锁，进门之后闻到一股供香的味道。

　　李苑一般是遇到什么大事或者心情极其差的时候会回来给外公外婆上香，这次她过来大概是告诉外公外婆你孙女太不“孝”了，跑到别人家去过年啦，真是女大不中留啦。

　　进屋开灯后，第一时间去的就是外公外婆的房间，桌上两张故人的照片，水果是新鲜的，香已经燃烬，余香未了。

　　赵止宇对着二老的照片拜了拜道，他先是喊外公外婆，又说，“我十年前来过，很高兴我还能再来，此番回来还个东西。”他把照片拿出来，很顺手的拿出桌架上的相册，一番就翻到了放这张照片的那一页，塞回去，合上，归位，又牵起李雨鸣的手，继续对着二老的照片上说：“也过来问你们讨要个宝贝，带走后，我会好好疼爱她，一辈子。”

　　一番话结束之后，他也上了三炷香。李雨鸣站在一旁，回味着他刚说的那番话，十年，今年竟然已经是她们认识的第十个年头了，闻到供香的味道，她才幡然醒悟过来，不可思议。

　　回黎海的这条路，他不再一个人，往后，他也不再两手空空。

　　此时，男人安安静静地开着车，她坐在副驾，扭头看向他，窗外的夜幕因沿途的烟火变得闪亮，曾经佳人在心中，此刻，往后，佳人在眼前。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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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你，在我写的这么水这么这么这么烂的情况下，还看到了这里，让我感觉我在这个世界上又多了一份小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