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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梦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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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迟域的两个手腕全部被贯.穿,与长钉的嵌合处狰狞可怖。他胳膊高悬,手掌半耷,头无力地垂下。
系统的声音在这时响起,向来平稳的语气也急促起来:“你们现在所处的是梦境,只要现在迟域还有意识,能撑到你们离开这个梦,他就没事。要是他现在醒不了,在这个世界里他将彻底死去!”
还在楼上的玩家没有理解系统的话。
程故渊狠掐了自己手心一把,麻得一点疼都感觉不到。
他喊着迟域的名字,指尖颤抖着去拔他两个手腕中的长钉。
迟域给他包扎的指尖上还裹着纱布,被长钉挂下来又掉在地上,他声音抖得厉害:“迟域……纱布都掉完了,你还得给我包、迟域,你看看我……”
喉间像是被什么哽着,他觉得自己呼吸不上来,可是他的呼吸声又很重。
还未痊愈的指尖被长钉尾端磨破,一片湿红,分不清是他的血还是迟域的血。
他用力拔着,又低声诉说:“你睁开眼,看看我……是不是很疼,我知道你很疼,你再忍忍。”
“迟域,别睡。”
“你看看我。”
“你忍一忍,一会我给你包扎,我、我很会包扎。”
一边的长钉被他生拔了出来,迟域的手臂直直地垂下,被他接住。他带着迟域的手搂在自己腰间,努力了几次,迟域的手就垂了几次。
他去拔另一边的长钉,迟域的头垂在他颈间,他不停地喊着迟域的名字,动作却猛然滞了一瞬——
他感觉不到迟域的呼吸了。
心脏没有任何知觉,仿佛不存在他这个身体里一样,他止不住地抖,左手揽着迟域,右手继续去拔那根长钉。
“迟域……”
他似乎这辈子也没有这样过,呼吸、声音和泪水都很乱,全身僵麻。
“迟域,我还有话没有说过……”
这一侧的长钉被他拔出.来一截,迟域的手跟着动了动。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忽然,他觉得自己的侧腰被虚揽了一下。
他手上动作没停,声音慌乱又颤抖:“迟域?”
“嗯,”很微弱的一声响在他耳侧。
迟域不受束缚的手揽在他腰间,想扯出一个笑,又实在是有点费力气。又想说这根本不算太疼,自己意志力很好的。还想问他有什么话没有说过。
想说的太多,可是他只感觉到揽着的人僵硬的身体和颤抖的幅度。
所以他很轻的声音响起:“不害怕,我没事。”
程故渊眼眶血红,一眨不眨地抬眼看着那长钉,执拗地继续拔,继续着自己刚刚没说完的话:“我没有说过……”
这个人实在是抖得厉害,迟域揽着他,垂头埋在他侧肩,阖着眼轻哄:“嗯?”
“我丢掉了一段记忆。那段记忆里、有一个很重要的人,”他的呼吸与声音形成鲜明的反差,呼吸声很重,声音却很轻。
即便是微不可闻的颤抖嗓音,却依旧重重地砸在迟域心上。
“我频繁想起一些片段,却从未看清过那个人。我也不知道那个人究竟是不是你……”他低声说着,手里的长钉又松动了一些,“是你的话,更好。”
他察觉到迟域揽着他侧腰的力气收了几分。
“如果不是你,”他停顿了很久。
久到迟域忍不住出声问道:“会怎样?”
程故渊眼睫眨了一下,眼泪顺着侧脸滑落,掉入迟域的颈窝,他说——
“那我也爱你。”
手腕的长钉被拔.出,迟域左手垂下,立即揽住了这人。
迟域紧扣着他的腰,被长钉生生钉进去的筋骨一点疼也感受不到,只觉得自己心被身前的人扯着。
“你说什么,”迟域抬头看着他。
程故渊的手跟着垂下,他来回搓着自己的指尖,抬眸凝视着迟域,嗓音低哑,喊:“迟域。”
“我在。”
他定定地看了迟域半晌,忽地前倾,吻在了迟域唇间。
先前含进口中的那块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化完了,他嘴里甜甜的,那股甜味被传进迟域舌尖。
“我爱你,我很爱你……”微微分离间程故渊说了这么一句,后面的话又被闷进吻里。
……
迟域全身都很凉,鲜血横流的手腕更是冰的彻骨。
程故渊抓着他衣角的手抖着:“没有和你好好说话的时候,我都在后悔。”
迟域的心被狠攥了一下,他扯出一个笑,汩汩冒血的手腕抬起,抹了下这人溢出泪水的眼尾:“没关系,你爱我。”
*
本来试图帮忙的章浅和徐霜发现自己确实帮不上什么忙,并且还会有碍事的嫌疑,十分懂事地退到了门外。
另外三位队友都被那长钉扎的不止一处,在楼上瘫着,还没站起来。
小女孩平静的声音响起:“你们有人感受了这种痛苦……算了,这游戏我不玩了,以后你们也不要再来了。”
不久,女人缓缓走进这个房间,叹了口气,问:“你怎么敢这么赌呢?”
迟域嘴唇苍白,扯出一个笑:“谢谢你帮我们。”
*
当时他的袖章里有一个纸条,后来遇到小女孩的时候拿了出来。
但那只是一半。
实际上那张纸条上有两个不同的字迹——
“杀光所有人否则你会死”
“想要所有人离开这里,就把我经历的经历一遍。”
第一行明显是小女孩写的,字很大,几乎每个字都分了家。
他当时垂眸看了半晌,怕遇到程故渊,便将下面的字连着上面的“否则你会死”都撕掉了,没撕好,留下了“否”的上半部分。
他将任务又贴进了袖章里,剩下的团成一团,也没敢随意丢弃,依旧是怕被那个不好糊弄的人瞧见。
女人沉默半晌,嘴角挂着浅浅的笑,“你们是唯一进入这个梦还能全部出去的。”
程故渊无意识地紧抓着迟域的手。
所以说记忆真的是很复杂的东西,他凭着很多次下意识的反应,根据迟域的某些话,又或者根据视觉或者味觉记忆,来判断他记忆里的那个人一定是迟域。
他始终是这样认为的。
可是这一刻,他觉得那些记忆都无从轻重。
不论有没有那段记忆,不论记忆里的人是谁,都不影响他爱迟域。
而事实上。
抛去那些纷乱复杂的记忆,他又爱了迟域一次。
眼前的一切渐渐虚无,他偏头看着迟域,眼眸中他苍白的侧脸变得透明。
*
再醒来,他依旧靠在墙角,猛然惊醒似的,他抬起头,看见迟域半蹲在自己面前。
他手指蜷着,手心都是汗。
猛然间,他扯过迟域的两只手,有些着急地查看他的手腕。
确定都完好后,他的心脏终于落回原处。
迟域始终任他摆弄,随着他站起来将自己全身检查了一遍,这才试探道:“梦里的一切,都作数吧?”
一瞬间所有的情绪都涌入心头。
失而复得、虚惊一场、生气、担心、害怕……
他这样清清冷冷的一个人,鲜明的情绪极少体验。因为迟域,在短短的时间里将大起大落全都感受了一遍。
当时的慌乱和心跳还都真实存在,他无力地朝后靠,借着墙面勉强维持站立,垂眸缓了很久。
半晌,他抬起眼,说:“迟域。”
迟域难得生出一些紧张,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程故渊能感觉到,迟域的呼吸声很轻,却拉得很长。
“我心跳很快,”程故渊说。
迟域没回话,他有些心虚。是他冒险在先,不论这人怎么找他算账都是应该的。
程故渊静静地看着他,忽然抬手扯掉了自己指尖的所有纱布。迟域愣了一瞬,想起来在梦里时他说还要自己给他包扎。
而程故渊现在也是这样说的。
“纱布掉完了,你还要给我包扎。”
迟域愕住。
紧接着,他听见这人的下一句话——
“我说的爱你,作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