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夜青羽》卓澜

5、深潭妖物

　　封夜还没来得及回头，眼前便有一道浓重的阴影扑面罩过来，抬眼看去，封夜不禁吓了一跳。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个长着三个脑袋的怪物，那怪物身形高大壮硕，手臂上的肌肉如同岩石般块块突出，三个脑袋分别望向三个方向，正对着自己的那个脑袋上，长着一只巨大的眼睛，没有口鼻。它的鼻子和嘴生在胸口，獠牙凛冽，甚是吓人。
　　青羽见此情景，吓得呆愣当场，全身瘫软得封夜使尽力气都拉不动。
　　那怪兽长臂一挥，周围的一片树木在这股力道的冲击之下全都折损断裂，一时间枝叶四散，凌落一地。
　　封夜拉着青羽想逃，心里却一阵恐慌。就算他平日里本事再大，但那些本事却只能对付与自己同等身形的人类，这怪物体型如此庞大，只是一挥手臂便能折断树干，这种力量纵便武功再高的人类也不足以与之媲敌。
　　此时的情况却不容他多想，那怪物朝前一步，伸手便朝青羽抓来，青羽吓得全身发抖，封夜拉扯着她闪身一跳，却不料那怪物像是早已料到他有此动作，另一只手捡起一根树干便朝着封夜落脚的地方扔去，封夜避闪不及，只觉得那树干带着一股强大的风力袭来，脑子里转过无数的想法，身子上的动作都是慢了一截。
　　就在他认命地等着那树干砸上来的时候，忽然一道白光自他周围罩起，如同一个屏障一般撑开，那树干落到白光屏障上，立时碎成粉末。
　　封夜惊呆了，来不及去思索发生了什么，因为他身边的青羽毫无预兆地倒了下去。
　　封夜忙将她平放在地上，伸手轻轻拍着她的脸颊，焦急地唤道：“青羽，醒醒——”
　　青羽丝毫没有转醒的迹像，封夜忙伸手去探她的脉搏，只是手指才按上她的脉门，封夜便是一惊，刚刚还十分正常的脉搏竟停止了跳动。
　　封夜吓得心底一颤，下意识伸手探往她的鼻息，竟连呼吸都已停止。
　　“别担心，她没死。”一道轻柔的声音响起。
　　封夜抬眼，看到白光罩起的屏障内忽然间多了一个人影，一个全身散着白色光晕的女人，漆黑的长发如丝缎般落滑落，美丽的眼睛里散发着温柔的光芒。
　　封夜呆呆地望着她，愣了许入才开口问道：“你是谁？”
　　那女人也不回答，只是缓缓地走近封夜和青羽，然后半跪下来，伸手抚上青羽有脸颊，目光温柔却又有几分悲伤。
　　封夜只觉得她这般神色有几分熟悉，细细想来，这样温柔慈爱的目光，天底下也只有母亲看着自己的孩子时才会有这样阳光般温暖的神情。这样想着，他不禁有几分羡慕起青羽来。
　　那女人似乎并没有感觉到他灼烈的目光，仍是凝视着青羽，过了半晌才轻叹一声，喃喃道：“青羽，我的孩子，若我离开你，往后无尽的岁月你该如何走下去？”叹息般的声音落下，目光也显得更加忧伤。
　　封夜听闻这番话，便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这女人果然是青羽的母亲。见那女人伸手轻抚青羽的乱发，封夜心底一阵触动。这样的母亲，也曾出现在自己的梦中，那样慈爱，脸上永远都弥漫着宽容温柔的笑容。只是每当醒来，看到母亲远远地站在几尺之外，用冰冷的目光望向自己时，便不由得一阵难过。
　　那女人转过脸来，望着封夜脸上悲伤的表情，掩去了目光里的忧伤，朝他微微一笑，道：“你叫什么？”
　　温柔的声音令封夜有些沉迷，竟有种错觉，好像眼前这女人是自己的母亲一般。望着女人脸上美丽的笑容，他哑着嗓子说：“我叫封夜。”
　　那女人伸手握住他的手，柔声道：“封夜，你是个好孩子。我托付你一件事，好么？”
　　“什么事？”
　　“好好照顾青羽，保她幸福无忧，现世安稳。”
　　封夜怔怔地盯着那女人温柔似水的眼眸，重重地点了点头：“好。”
　　那女人放心地笑起来，然后伸手摊开掌心，封夜只见她掌手点点荧光聚集，片刻之后，她手掌间便多了一株火红的草芥，那草芥花叶间流光溢彩，甚是漂亮。封夜瞪大了眼睛，惊道：“晗灵草？”
　　那女人微微一笑，将晗灵草递到他眼前：“这个，算是作为谢礼。”
　　封夜犹豫地望着她，但想到自己病中的老师，便伸手将那晗灵草接了过来，道：“你放心，我一定会遵守我的承诺，好好照顾她。”
　　那女人淡淡一笑，道：“我相信你，你一定能做到。”顿了一顿，又道：“你在这里好好照看她，等我除了这妖物，你就可以带着青羽离开。”
　　封夜来不及说什么，那女人便站起身子，只一眨眼的功夫，便见她出了屏障。
　　接下来的情景，封夜在屏障内看不分明，只隐约见那女人念动咒语长发飞扬的模样，然后，一阵流火从天而降，流光翻转间，山林震动，片刻之后那怪物被烧得飞灰烟灭。只是，在这片火光之中，他也看到那个白色的影子淡淡的化作一片荧光。
　　待到周围的屏障消失，封夜所能看到的便是那片荧光一点点消散，不留一丝痕迹。
　　攥着手里的晗灵草，封夜忽然有种想哭的种动。伸手一抹发热的眼眶，他吸了吸鼻子，抬眼望着头顶明媚蔚蓝的天空，心里沉重地说了一句：再见。

　　封夜背着青羽下山，走到三叉峰的路口时，忽然想起自己与白轻风的约定，于是找了块石头坐下来，决定等青羽醒来再去龙吟山找白轻风。
　　将青羽放到石头上，封夜在附近找到水源，弄了些水解渴。然后回到路口坐下。
　　路口周是一片浓密的树林，偶有轻风吹过，树叶摩擦间发出沙沙的声响。明亮的阳光自树叶隙缝间落下，如同一地的黄金碎片。
　　封夜脑子里有些混乱，木然地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暗自心惊，刚刚若不是那女人出现，只怕他们早已命丧黄泉。这么一想，不禁转过脸去看了青羽一眼，见她依旧昏睡不醒，但不知为何，他闭着的眼角竟渗出两道清泪。
　　封夜有些怔愣，望着她绝美的面孔，虽然睡着，但她的表情看起来却十分忧伤，好像在梦里遇到了难过的事情。这么看着，不禁有些心疼，伸手抚掉她脸上的眼泪，正欲叫醒她时，脑子里一道白光闪过，他当场震住。
　　倘若他的猜测没有错，刚刚那女人是青羽的母亲，那么，青羽应该不是人类吧？
　　这么一想，他不禁瞪大了眼睛盯着青羽，替她拭泪的手僵在半空没有收回。
　　若她不是人类，那是什么？妖？魔？还是神？
　　这想法令封夜脑子一片混乱，若她不是人类，那么他承诺她母亲的事，他还要不要遵守？若她真的是妖，那他是不是可以将她丢弃在这山林之中不管不顾？
　　就在封夜思绪混乱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奔过来。下意识地，他伸后将青羽护在身后，望向那声音的来源处。
　　脚步声很快便到了眼前，一道洁白身影行至跟前。待到看清那人影之时，不禁惊讶地叫唤出声：“轻风？”
　　那人顿足，抬眼望过来，“封夜？”
　　封夜松了一口气，道：“你怎么跑得这么急？发生什么事了？”
　　白轻风长吁一口气，“没什么，只是碰上只猛虎，被追赶了一路，最后丢下那匹快马作了它的餐食，这才逃出生天。”
　　封夜不禁嘲笑道：“你竟然连只猛虎都怕，若是说出去，岂不丢尽了元帅府的脸。”
　　白轻风无可反驳，只好避开他的目光，然后便发现封夜身后被风吹得飘起的衣袂，不禁好奇地问道：“那石头上是谁？”
　　封夜道：“我在山上捡到的，一个绝世美人。”
　　白轻风自然不信，抬脚上前想一看究竟，却在看到青羽的脸庞时呆愣当场，下意识地便瞪大了眼睛，一旁的封夜几乎可以瞧见他的瞳孔瞬间放大。眼见白轻风越凑越近，封夜伸手拦住他，有些不快地大声道：“你的眼睛又没瞎，需要走这么近么？”
　　白轻风咽了咽口水，有些不敢相信地盯着封夜：“她真是你捡的？”
　　“这种事我有必要骗你么？”
　　白轻风有些惋惜地盯着青羽，喃喃道：“你真是好福气……”
　　封夜白他一眼：“什么好福气，分明是个大麻烦。”
　　“怎么会是麻烦？”
　　封夜笑道：“你难道没有听人说，红颜祸水，她现在这般年纪就如此漂亮，将到长大了，必定生得倾城之貌，到时候可不就是一个大麻烦？”
　　白轻风微微一怔，转脸望着封夜，真诚道：“若你不喜欢她，我可以代你照顾她。”
　　“不行。”封夜想也不想便拒绝。拒绝的话才出口，他的脑子也忽然清醒过来，青羽是妖也好，是魔也罢，他既然已答应她母亲照顾她，就一定要遵守承诺。
　　听闻此话，白轻风心中一阵失落，却依旧风轻云淡地问道：“为什么？”
　　封夜原本想将自己承诺青羽母亲的事说出来，但看到白轻风眼中的失落，不免想逗他一逗，嘻嘻笑道：“因为她是我捡来的，当然是我自己来照顾。”
　　白轻风抿抿唇，淡淡一笑，道：“既然如此，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她。”说话间，目光不免朝封夜身后的青羽瞟过去，嘴里却道：“对了，你找到晗灵草没？”
　　封夜嘻嘻一笑：“自然是找到了。”
　　白轻风见他这般得意，心底不禁有些泛酸，他只是微微撇开目光看向下山的路，淡淡地开口道：“既然已经找到晗灵草，那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