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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羞耻感 ...


  •   虽然多少感到有些不自在,但弗列德利克并没有被这个意外影响太久。躺回床上后,嗅着毛织品的气味,脑袋陷进柔软的枕头,他很快就睡着了,一夜无梦。
      黎明女神提着裙摆到来前他就睁开了眼,陌生的藏青色床幔让他愣了一会儿,但很快想起这里是马尔福庄园。他从床上坐起来,摸到丢在椅子上的衣服一件件穿上,然后赤脚踩在白绒地毯上,走到窗前把窗帘拉开。
      窗玻璃上积着雾气,他用手把它们擦掉,停在外面窗框上的几只金翅鸟被背后的动静吓到了,叽叽喳喳了一阵后扑楞着翅膀飞走,消失在冬日清晨的雾气中。

      现在是早晨七点过半。天刚蒙蒙亮,外面的积雪不规则地反射出日光,晃得弗列德利克眯起眼睛。光从尚还晦暗的天色来看,暂时难以判断这天是否是个好天气。
      梳妆台上的镜子依旧暗着,显然老亨德尔气还没消,弗列德利克也懒得管他。
      他把房间简单收拾了一下,然后走出房门去洗漱,这一次已经能熟门熟路地找到盥洗室的位置。那里的布置和普通麻瓜家庭没什么两样,同样是浴缸花洒马桶洗手台,顶多在装饰上豪华一些,墙砖和镜子边缘都雕刻着精致的花纹,虽然当弗列德利克看见马尔福家威风的双足飞龙出现在马桶盖上时还是忍不住想笑。

      “为什么巫师会甘心用麻瓜制造的东西?”弗列德利克曾经被这个问题困扰过很久,“电灯,收音机,淋浴设施之类的……啊,算圣诞一个,那也是麻瓜的宗教节日。”
      尤利安的回答无懈可击:“因为巫师和麻瓜从来就没彻底分开过,他们的文明从很久以前就缠绕在一起。”
      他说得简洁又平静。相比之下,同样被问及的沙比尼只是闪烁其词地抓住了问题中的一点漏洞:“电灯?”他皱着眉头咕哝,“得了吧弗列德,别把麻瓜文明想得太高。至少巫师不会像麻瓜那样,傻乎乎地用金属线把一堆玻璃球接起来照明。我们有自己的方式。”
      弗列德利克料定沙比尼不会轻易在这个问题上让步,也就没有再追问下去。

      镜子里他的脸还是老样子,白肤金发,鼻梁高耸,眼睛湛蓝,典型的日尔曼人长相。比起埃莉诺,他确实更像施耐德。
      虽然起得早但身体依然疲倦,睡眼惺忪,脸颊上还有睡痕。他往脸上泼了好几次水,这才显得精神了一些。
      离八点差一刻钟的时候,按照纳西莎前一晚的要求,弗列德利克动身前往宅邸副楼的餐厅。
      没人为他指路,走廊里空荡荡的,这种与格里芬古堡相近的死气沉沉感倒让弗列德利克感觉熟悉又亲切。他凭记忆走下楼梯,在适当的时候拐弯,终于踏进一条明显是连接点的过道。
      过道两端被暗金色的花纹墙纸和山毛榉木板包裹,看上去华丽又庄重。拱形穹顶上低垂着水晶吊灯,灯光落在墙壁上悬挂着的那些画像上——弗列德利克很快意识到他们是马尔福庄园的历代主人。
      画像中的马尔福们一个个包围在做工精细的长袍和羽毛或裘皮装饰中,每个人都有柔顺的金发,苍白的皮肤和灰蓝色的眼珠。
      他们有的在看书,有的在打瞌睡,有的在喝早茶,有的手握权杖或羊皮纸和羽毛笔或站或坐。但他们无一例外高抬下颌,以一种居高临下的绝对优势俯视着陌生的过路人。

      弗列德利克看见了离他最近的一幅画像上的名字:布鲁图斯·马尔福,三百多年前曾是这座庄园的统治者。
      表情严肃傲慢的老人正伏在写字台上专注地写一封信,注意到弗列德利克的目光,他用眼角瞥了他一眼,却什么都没有说,只在轻蔑地哼哼了一声后,带着一副被打扰到的不快神情从桌角抽出一本薄薄的书,径直往画像那头丢了过来。
      他扔得够准,书牢牢地贴住画布,将他的上半身完全挡住。弗列德利克凑过去看,封面上字体花哨的《战争中的巫师》夺人眼球,底下的主编位置写着布鲁图斯·马尔福的名字,很显然他曾是这本杂志的监督人。
      他继续往前走,饶有兴致地欣赏剩下的几幅画。他毫不意外地看见了卢修斯和德拉科的名字。他们俩的画像就摆放在过道的尽头,面对面的位置,但除了金色画框和雕刻在角落里的名字外,镶嵌画布的位置空空荡荡,直接透出了背后的墙纸花纹。很显然,他们的画像至今没有完成。

      脚步声由远及近从背后传来,木地板发出的□□声让弗列德利克回过头。他看见德拉科站在离他十来米距离的过道那头,脸色在看见弗列德利克的瞬间沉了下来,脚步也随之停下,好像进退不得。
      “你和你爸爸死掉后,画像也会被挂在这里吗?”
      弗列德利克决定主动打破沉默,他猜德拉科还在为昨晚的事闷闷不乐。
      虽然弗列德利克觉得为不凑巧的生理反应感到羞耻根本毫无必要,但德拉科反复无常的性子难以伺候,比起放任他耿耿于怀,还不如扯开话题等他把这件事彻底忘掉。
      但话刚出口弗列德利克就感到后悔了——梅林在上!他胆战心惊地祈祷:我可不是故意用这种语气说话的!
      德拉科却只是看了他一眼,很快挪开了目光。
      他终于重新抬起脚步,沉默地越过弗列德利克径直穿过过道,像是拒绝回答,也仿佛压根不屑搭理。弗列德利克还从没尝过被德拉科忽视的滋味。一股莫名其妙的火气从心里蹿上来。当德拉科的肩膀擦着他经过时,弗列德利克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强迫他正对自己。
      “你——”他一时气急,但开了口却发现现在的自己和昨晚一样,不敢确定究竟该问些什么。
      你闹够了没有?你到底在生哪门子气?你这个小心眼的娘娘腔!乱七八糟的单词在头脑里排列组合,但就是无法拼出一句完整合理的句子。
      那一刻弗列德利克也感到有些心虚。他惟恐会错了德拉科的意思。他或许只是单纯没有睡醒——弗列德利克稀里糊涂地想。
      那就更糟了。和娘娘腔的小心眼相比,自作多情显然也不是个讨人喜欢的词。

      德拉科恼火地甩开了他的手。“离我远点!别碰我!”他几乎是在尖叫:“该死的你在犯什么毛病!”
      “有病的是你!”弗列德利克重新揪住他的胳膊,没打算立刻放他走,力气大得德拉科拧起了眉毛,“你这个少见多怪的娘娘腔!”
      他说出来了,丝毫不介意德拉科听见这话后会揍他一拳还是给他一脚。而他也同样想起,即使在最窘迫的入学之初,当弗列德利克作为一个对魔法一窍不通的麻瓜混血进入斯莱特林时,他就从没有害怕过对他表现出明显不屑和敌意的德拉科。
      他曾经认为那是因为有尤利安在他身边,但现在却不得不改变了看法。

      或许他一直都把德拉科当作某种坏脾气的小动物,比如一只蓝眼睛的白鼬,就像他在长袍店的镜子里第一眼看见的那样:皮毛柔顺,趾高气昂,脖子上还挂着马尔福家的银链。
      故事的开始很简单:弗列德利克进入魔法世界,踏上小白鼬的领土,然后被它当成了不怀好意的入侵者。它无法把他赶走,只好不断在他的脚边打转,叼他的袍子咬他的脚根,偶尔还会抢走他的东西,耍一切手段来表示它的敌意和轻蔑。
      有好几次弗列德利克试着把它一脚踢开,但小白鼬很快龇牙咧嘴地跑回来,爬上他的肩膀冲他吱吱咆哮,或者用更大的力气挠他的脖子。
      弗列德利克悲哀地发现自己根本甩不掉它,时间久了也就由着它去。
      他在这短短两年里逐渐变得宽容大度,或者说麻木。如今就算小白鼬千方百计企图惹恼他,金发男孩最多抓抓它脑门上的毛,尽量不和它过多计较。
      而有一天,当弗列德利克发现小白鼬甚至没有嗅他一下,就目不斜视地从他脚边走开时,一种古怪的不甘和愤怒居然盖过了期盼许久的解脱带来的欣慰。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习惯了德拉科死皮赖脸的纠缠。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但最后还是理解为德拉科被那种莫名其妙的羞耻感弄坏了脑袋。

      他们拉拉扯扯了好一阵,闹出的动静终于吸引了画像中所有马尔福们的注意。
      那些相貌相近的金发男人们暂时放下了手中的事,沉默地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然后拖长了声音,用马尔福家盛产的那种懒洋洋的语调对他们大清早的无礼行为评头论足。
      “看在梅林的份上,皮瑟斯,我亲爱的孙子,我已经好几百年没在马尔福的地盘上看见这种野蛮的扭打了。他们的魔杖去哪儿了?别告诉我拿去当柴火填了壁炉!”
      “赛巴斯蒂安爷爷,冷静点。法律在我这代已经做了修改,这两个小家伙多半还没到在校外拿魔杖的年龄。”
      “快看看啊,布鲁图斯,巴伐利亚小男孩的野蛮劲一直和他们的双头龙一样出名。还记得我提过的一三一七年的夏天吗?七月中旬的那个雨天,那头野蛮的大家伙差点咬断我的脖子,要不是我击中了另一个脑袋的眼睛,我恐怕就被埋在那儿的黑森林里回不来了。”
      “得了吧,请别再朝我炫耀你死里逃生的经历了。还是瞧瞧我们的小德拉科吧,卢修斯真该为他失败的教育感到羞愧。要是放在我们那个年代,他大概早就……”
      “我不认为这有什么好羞愧,亲爱的布鲁图斯先生。小男孩发|泄精力的方式总是很特别。”冷不丁插进来的声音让画像们瞬间陷入了沉默。他们的目光所到之处,马尔福庄园当今的男主人像往常一样攥着那根蛇头银杖,向墙壁上的他的先人们点头示意,“早上好,先生们。”他用一种琢磨不透的语气低声问候,然后穿过走廊,大步走向仍旧沉浸在僵持中,对周围的议论毫无发觉的两个傻小子。

      “你们的友好和亲密可以留到晚一些的时候表现。现在都给我去餐厅,让女士久等可不是个好习惯。”卢修斯用他的手杖将他们隔开,却意外地发现弗列德利克脸色阴沉,紧抿着嘴不说话;他亲爱的独子更是剧烈喘着气,目光躲闪,像生气又像是恐惧着什么,可就是死撑着没有向他求助。
      这不是个好兆头。卢修斯敏锐地注意到了其中的反常。
      这顿早餐吃得并不愉快。虽然家养小精灵准备得十分丰盛,期间马尔福夫妇也偶尔交流着格林格拉斯庄园舞会的细节,但弥漫在餐桌上空的紧张气氛始终没能散开。
      弗列德利克盯着德拉科右手边的调料瓶看,他够不到,但更不想求对方帮忙,于是只好将目光投向站在餐厅角落里的瑞塔,祈祷善解人意的小精灵能明白他的意思。小精灵果然很快会意地走了上来,可当它举起手指将调料瓶挪向弗列德利克时,德拉科却忽然扭头狠狠瞪了她一眼。
      温顺的小精灵无疑被他的目光吓住了,手指一颤,调料瓶跌在了桌子中央的花瓶里,把柔嫩的花茎都压折了。

      卢修斯说,他们预计在午餐前一些时候抵达位于苏格兰的格林格拉斯庄园。在那之前,德拉科和弗列德利克将由纳西莎带着去一趟对角巷,到脱凡成衣店取预定的礼服袍子。
      “别担心大小。”纳西莎似乎看透了弗列德利克的疑惑,简短地向他解释:“摩金夫人那儿还留着你今年八月底买长袍时的尺寸,我不认为你能在四个月里长大三号。”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羞耻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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