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妖进行时》狗屁菜

39、祸事

　　刀慈脸色大变，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是在回忆什么。

　　好半天，刀慈才僵直着身子从床上爬起来，晃晃悠悠地下了床。

　　眼看着刀慈穿好鞋子就要往外走，柳青絮急忙出声：“常宁道长，我可以跟你一块去吗？毕竟楚天阔是我抓的。”

　　刀慈回头，眼神迷茫，没有焦距，白茫茫一片，他轻轻应了一声：“好，一起去吧。”
　　结果最后去衙门大牢的人足足有五个，柳青絮来了，林长生悄悄跟上了她。康福都没有问刀慈，就理所当然地跟着一起走了，那李光明自然不会一个人待在房间里。

　　在牢房里审问妖怪的府长和王启瑞看着五个人，面色尴尬。

　　这种私密的大事，不必叫那么多人吧。

　　刀慈却没有注意到众人的神色，他看着阴暗的牢房里被特制的铁链拴住手脚的楚天阔，白茫茫的眼睛里终于装进了东西。

　　他认真仔细地看着楚天阔的脸，眼神一寸寸地从他的额头、鼻梁、嘴唇上滑过，也不知是在看楚天阔还是在看遥远的故人。

　　楚天阔似有所感，他抬起头，发现了在牢房外紧紧盯着自己的男人，开始奋力挣扎，原本无神的眼睛里爆发出了强烈的恨意。

　　柳青絮偷瞟了一眼刀慈，又看看楚天阔，觉得两人在长相上实在没有什么相似之处。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当初为什么看到女版的楚天阔时为什么会觉得她眼熟，之前刚到泸州报名的时候，她好像跟楚天阔问过路。

　　没想到楚天阔是个妖怪，更没想到妖怪居然可男可女。

　　就在这时，脸上无悲无喜的刀慈突然朝楚天阔露出了一个微笑，他的声音很轻，像水面上拂过的微风一般，带着几分凉意：“你与我并无血亲关系，为何要说谎呢？”

　　他急走两步，带着几分急切地说道：“是谁让你这么说的？她在哪？为何不来见我？”

　　楚天阔面带嘲讽，声音沙哑地讥讽道：“你又为何不敢找她呢？伪君子，奸险小人。我见你就是想和你说一句，你活该一辈子活不见妖，死不见尸，你不配见她。呸。”

　　楚天阔把一口血沫子吐到刀慈脸上。

　　刀慈发出一阵悲怆的笑，笑声响彻了整个牢房。

　　楚天阔长得确实很像她，但泸州的很多羽族都有血缘关系，长得像很正常，他这些年见过许多和她长得一样像的妖，但第一次听妖提起她。

　　或许她真的觉得他万恶不赦，甚至都不愿见他一面。

　　把人找来的府长和王启瑞在这诡异的氛围里悄悄地了几滴冷汗。

　　尤其是王启瑞，他也是羽族，在泸州生活了几百年，刀慈和那位的传闻曾经闹得满天飞，当初谁能想到他们会变成如今这幅局面。

　　一个不见踪迹，不知生死，一个不苟言笑，了无生趣。

　　旁边的牢房突然传来了一声轻笑。

　　柳青絮看了过去，不认识，但看他身上的铁链，应该也是一个妖怪，长得怪好看的，腰细，腿长，身上的黑衣松松垮垮的，露出了白皙的胸膛。

　　那张脸上沾着血迹，却依旧如同出水的荷花一般，嘴唇是红的，脸是白的，眼尾微微上挑，一副多情风流的模样。

　　刀慈也看向了他。

　　那妖怪又笑了一下，慵懒的声音在地牢里响了起来，“楚天阔，你倒是告诉他，无双已经死啦，她活着的时候，妖身被当作容器，生育了一大堆怪胎，在长年累月的生育，不见天日的囚禁磨灭了她的神志，她自杀啦。她死的时候，还心心念念着这个薄情郎呢。”

　　楚天阔眼睛一眨，流出了血泪，他就好像疯了一样挣扎起来，嘶哑着声音朝说话的妖怪吼叫：“梁宇，我说了，无双姐姐没死，她没死。只要王把精魄石喂给无双姐姐吃下，她就会活过来的。”

　　刀慈抽出长剑，寒光一闪，他就来到了梁宇跟前，长剑直指他的咽喉，“你说，无双怎么了？”

　　“她死啦。”梁宇好似天真的孩童一样眨了眨眼睛，“她的族群被灭族的时候，无双被道士抓走啦，那些道士想拿我们炼药，我们逃出来了。哈哈哈哈，但谁让我们那么弱小，无双为了保护我们，被大妖抓走了，大妖把她当成生育容器，制造了一大堆怪物。你不是看到了吗？那些像傀儡一样的怪物，都是从无双体内出生的呢。”

　　梁宇抬起头，嗤笑了一声，“也就是楚天阔那个蠢货，他还真以为替那个所谓的王办事，屠杀人类，无双姐姐就可以恢复神智。蠢货，无可救药的蠢货。”

　　“啊。”

　　楚天阔爆发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叫，最后变成了无声的呜咽。

　　柳青絮等人都听清楚了梁宇的话，不约而同地抖了抖身子，好可怕。

　　尤其是柳青絮和王启瑞，他们见过梁宇口中的怪物的，似人似妖，毫无理智，数量众多，很难相信这些怪物都是一只妖生出来的。

　　人和妖不能和睦相处，妖和妖之间的弱肉强食也很残酷啊。

　　刀慈不可置信地踉跄了几步，如遭雷击。

　　牢房一片寂静，只听得到楚天阔呜咽的声音。

　　刀慈强撑着身体，拿出锁妖锦囊，声音低沉地对府长说道：“这里有一些当初在妖怪洞里抓的妖怪，应该就是他们所说的怪物。怪物数量众多，大人找个空旷的地方，我将怪物放出来。”

　　府长点头，忙不迭地把人带到了衙门平时训练的空地。此时这里空空如也，非常适合放妖怪。

　　成百上上千的怪物被放了出来。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林长生看到这一幕差点吐了出来，不是因为这些妖怪长得奇怪，而是因为他们身上有一股很重的腥臊味和一股说不上来是什么的臭味，熏得他眼睛疼。

　　他甚至能感觉到，这些妖怪身上的妖气并不重，，反倒是有一股死气，不像活物。

　　刀慈目光沉沉，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晕倒了。

　　康福第一时间抱起了他。

　　回到刀府后，康福也不知道是给刀慈喂了什么药，反正吃了之后，刀慈的脸色好看了许多。

　　一切平静下来后，康福对着剩下的三个年轻人叹了口气，目光悠远，不知在看哪里。

　　“你们师叔曾经和你们一样年轻啊。”他怅然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

　　接下来，柳青絮听了一个很短的故事。其实无非就是道士爱上小妖怪的故事，不一样的是没有什么正道站出来反对他们——乾朝女帝的夫君就是妖怪，人妖相恋在这块大陆上是很正常的事。

　　可惜的是，他们遇上了坏人。

　　年轻的刀慈遇到了和他一样的道士，虽然不是他的同门，但是同样是道士，他很理解那个道士追杀坏妖，为民除害的心情。

　　刀慈给那个道士指了路，第二天才知道道士叫吴光，是江湖上有名的邪道，喜欢杀妖修炼，臭名昭著。

　　知道事情真相的他想要弥补自己的过失，却在这天永远失去了爱人，等他赶到爱人的族地时，只看见满地的鲜血和羽毛。

　　可是刀慈知道爱人没有死，两人的同心结还没有断，他只以为爱人不肯原谅他，不肯来见他，他不知道他们已经天人永隔了。

　　柳青絮一路走来，不知道听了多少人妖之间的故事，却第一次听如此阴差阳错的故事，一时失语。

　　那个叫无双的妖怪死的时候，是不是还在记恨刀慈师叔的引路呢？

　　刀慈师叔不知道，他们也不知道。

　　斯人已逝，再多的后悔都不知道怎么去弥补了。

　　康福收起悲伤的神色，表情严肃地对三人说道：“世间的坏人从来不会在脸上写着自己是坏人，你们还年轻，还要历练，面对陌生人，一定要敬而远之。”

　　柳青絮点头，她遇上坏人，说不定坏人跑得比她还快呢。

　　四个人正说着话，门口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响动。

　　朝门口看去，原来刀慈已经醒了。

　　但他的脸色更差了，脸色白得像纸一样，整个人就好像断了线的风筝，摇摇欲坠。

　　康福又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十八年啊，师弟为了赎罪，十八年都在抓邪道，缓和人妖矛盾，殚精竭虑，废寝忘食。他原以为师弟就算走不出来，也不会自寻短见。

　　但是在听到无双的消息后，他又变成了当初的死样子，就像一潭死水，稍不注意就会干涸死去。

　　“你别这这副鬼样子，真让人讨厌。害死无双的大妖逃了，你就不想去报仇吗？你现在这个样子。是打算让她的仇人逍遥法外，继续祸害人间吗？”

　　刀慈恍惚了一下，声音轻得像天边的云：“我会替她报仇的。”

　　第二日，正在练武的柳青絮听到前院传来王启瑞的声音，他的声音很大，很快，透着一股不安的味道：“常宁道长，常仁道长，梁宇在狱中自爆妖丹，留下了一句话。”

　　柳青絮跑到前院，刀慈和康福已经等在那里了。

　　看到他们，王启瑞强压住心中的不安，语速极快地说：“梁宇死之前，说大妖要颠覆乾朝，恢复乐土时代。”

　　刀慈皱眉。

　　就在康福猜测大妖到底要怎么做时，一只机械鸟从外面飞了进来，停在了康福的肩膀上。

　　康福神情复杂，这是二师妹的传信鸟。

　　二师妹这个人一向孤僻，外出游历后很少回到观中，也甚少联系他们这些师兄弟，是什么事值得她给他传信？

　　他轻轻点了一下机械鸟，师妹冷淡的声音响起：“大师兄，万州出了一个大妖，掳掠了数百人。我抓到大妖的时候，它说他们的王要光复妖界，回到乐土时代。我后来调查发现，这样的事在各州都有发生。希望大师兄发召回令，让三清观众人回观，妖怪肆虐是大事，要调查清楚才行。女帝那我也通知她了，她正在调查这两年各州人妖冲突事件，不久就会有结果。这次的事，需要大家通力合作。”

　　于是，本来还在迷糊到底出了设么事的柳青絮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迎来了分离——李光明要跟着他的两个师叔回三清观。

　　柳青絮有点伤心，虽然李光明不能打，话还多，但是他很会烧东西吃，有他在，野外的时候她就不用自己烧小鸟吃了。

　　可惜，大妖作乱是大事，她也不能任性。

　　李光明把一个大布包塞到柳青絮怀里，十分认真地说道：“你一个人要小心，我知道你厉害，但是受伤了会很疼。”

　　柳青絮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林长生蹭到李光明旁边，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我呢，我呢，你没给我准备东西吗？”

　　李光明脸黑了一下，把另一个包裹丢给它，“你平时听话一点，别惹青絮生气。”

　　说罢，李光明便走到刀慈身边。

　　康福给柳青絮一个机械小鸟，告诉她怎么使用，让她有事给他们传音。又给了林长生一个墨玉做的玉佩，让他把玉佩随时戴在身上，正对巩固他的神魂有好处。

　　确定没有其他事后，三人便贴上疾行符，朝泸州的西边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