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农经济系统》倾宇儿

3、砍树

　　代桃顶着七月骄阳回到茅草屋时，已经午后了，九岁的少女，纵然做惯了农活，然而背着三十来斤粮食冒着火热的太阳走这么大段路，也是筋疲力尽了。

　　回到茅屋的代桃，把粮食放在床上后（背粮食的背篼是给二叔家借的，还得还），第一件事情就是打开系统，检查三十斤的粮食，是否会超过小农经济系统的起始资产。
　　系统显示：
　　代阿桃初始轻资产：
　　20斤土豆、5斤大米、3斤2两腊肉、8两食盐、2件衣服、1床被子、1个三脚凳、1口砂锅、1个土碗、6把菜刀。
　　代阿桃初始不动资产：
　　24.3795亩荒坡、6棵岭南松树、1个草棚子、1间床、1个灶台。

　　系统并没有显示初始资产超额，代阿桃才放下心来。

　　当然，系统自带资产不会算在其中，其中轻资产中的6把菜刀是代桃在现代时额外买的。

　　刚到屋里坐没一刻钟，瓦蓝的天空变得阴沉，东南风一吹、草棚里的茅草开始东摇西摆，随后细细簌簌的声音陆续响起。不用想，屋外又开始毛毛细雨了。
　　代桃放下包袱，低骂一声：“shit!”。赶紧放下系统。
　　突然自己也惊住了，好陌生的词啊。
　　是啊，她是代阿桃，也是代桃。会骂：“shit”

　　脑子胡思乱想，手脚却很快，赶紧出去收被子和衣服。雨来得太急，探手摸去，挂在灌木丛上的衣服和被子又湿了点。

　　她一边收拾衣服、被子，一边试图回忆那些早已忘记多年的过往。想起离世的父母；依稀想起天灾对人世间造成的那些悲剧，难免唏嘘。
　　当时在路上看见昔日繁华的城市，沦为人间地狱，心中全是绝望和强烈的求生意志，虽说是天灾，又何尝不是人类过度开采破坏环境所造成的人祸呢。再多的，却是想不起来了……

　　这辈子的事情，倒是记得清楚。她想起这辈子经历的贫苦，觉得那是未来世界的代桃不可思议的，若不是代桃有全部的记忆，她绝对不敢相信她真的在如此穷困潦倒的环境下过了九年。
　　农业社会真的太贫苦了。未来的一头生猪，喂养小半年正常重量即可达到六七百斤；而陈国的生猪，一年喂到头，不过二百斤左右，三月不长二两肉。

　　对于未来世界，再贫苦也只是因为科技产品和工业产品相对昂贵，衣食是肯定无忧的。就连21世纪初奢侈昂贵的龙虾鲍鱼，在21世纪中页时也成为寻常百姓餐桌常客。
　　而代阿桃在古代这八九年，几乎顿顿都是煮土豆，偶尔逢年过节能吃上白米，至于肉，那只能过年能夹上一筷子。

　　自从父亲离世，母亲改嫁后，只有姨妈和母亲偶尔来看望她时，会给她带点干娘，还要防着不被二婶和堂妹们连碗端走。
　　代桃心疼代阿桃，就是心疼自己，怎么如此穷酸呀？爹死妈嫁吃不饱，她不用照镜子，前个月才在井水边看过呢，井水镜像里的自己面黄肌瘦、眼睛空大、皮肤黝黑，手脚粗糙，手指比前世大了一圈不止，她的纤纤玉手哦……只不过那时候马不知脸长，人不知已丑，没有恢复记忆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有多惨，毕竟村里人不少都是如此这般。

　　胡思乱想点到为止，代桃顾不上休息和矫情，现实里困境还多着呢。土豆和腊肉不怕雨水浸湿，大米和食盐可不行。代桃有未来人的懒惰和不自觉的好逸恶劳，觉得今朝有酒今朝醉，反正饿不死，若是她是此刻才穿越过来的，必定先找个角落躺一躺，睡她两天两夜；偏生她已经做代阿桃快九年了，早年家庭贫苦，后来又寄人篱下，活多干饭少吃，已经习惯了劳碌。
　　却是不知代阿桃的勤劳能坚持多久，代桃的“好逸恶劳”又能压抑多久。

　　代阿桃来不及消化恢复记忆的感受，冒雨出门捡几块碎石头在草棚中不漏雨处搭起来，忙着将盐巴和五斤米用包袱包起来，将盐巴和五斤米放置到石头上。秋收已经过去，只有二十五斤粮食和一小块腊肉，要如何熬到明年秋收？
　　就算一天只吃一斤粮食，也只够不到一个月。
　　万幸呀，万幸！她是代桃，有小农经济系统的代桃。

　　代桃不熟悉古代社会的农活，代阿桃非常熟悉，虽然代阿桃也不会种地……

　　但无论怎么样，她自由了。
　　寒窑虽破不能避风雨，但她自由了。

　　肚子饿了，煮饭不现实，没柴火，天还下小雨，纵然觉醒的代桃意识看不上苦日子，也只能先想着先烤两个土豆。拿了两个土豆出来，又不甘心。哦不，想着烤它五个，才够吃！

　　但是灶台没收拾、还没有柴火、也没有火种。

　　宋驼背家的灶台，是黄泥和石灰制作的，多年过去有了好几个大裂缝，且灶台不仅粗糙还小，只够放一口小锅，又旧又破。灶台顶上茅草也滴滴答答的漏雨，这使得此刻灶台湿哒哒的，与沉淀的青苔混合在一起，摸起来非常粘腻。略带嫌弃地拿起床上的一把湿草，扫向灶台上厚厚的青苔和泥土，但没有清水，总是清理不干净。

　　这屋子后不靠河水，前不靠水塘，用水只能去土坡下面的沟渠山泉里面舀，但代桃没桶没盆的，也不方便。还好天空在下小雨，代桃将唯二两个容器，土碗和破了一半的砂锅，都端去屋外接水，屋檐积聚了很多水，放在屋檐下面最适合。
　　接满雨水，用茅草收拾了一下灶台就拉到。

　　纵然代桃爱干净，有未来人挑剔矫情的毛病，此时也只能安抚肚中的饥饿，她要想办法搞燃料。没有储备柴火，代桃一瞬间甚至想把屋子拆了当柴火。却知道这暂时是不可能的，没有这草棚子，露宿荒山头等着喂狼喂豹子吧。

　　代桃顶着饥饿，悠悠叹一口气，她记得这荒坡上除了灌木丛荆棘，就是背面陡坡六棵大小不一的松树和一棵桃树，有些是自然生长的，有些是宋驼背种的，稀稀拉拉地分布在斜坡上。
　　她砍点树枝做柴火，不过分吧。
　　打开系统，取出锯子和斧头。下雨天，不会有人冒雨来这边山头，她去面向大山那面荒坡砍树，就不担心会有村里人看见了。

　　掩上柴草门，掩门时，甚至发现门柱上长了几朵白色的小蘑菇，指甲盖大小，代桃看了一眼，没做理会。就算要吃蘑菇，也得等大一些，这么小还不够塞牙缝呢。代桃踩着破烂的布鞋和穿着碎布一般的衣服，拿着斧头和锯子，冒雨出门。

　　此处想吟诗一首。
　　《山中寡妇》
　　唐（作者：杜荀鹤）
　　夫因兵死守蓬茅，麻苎衣衫鬓发焦。
　　桑柘废来犹纳税，田园荒后尚征苗。
　　时挑野菜和根煮，旋斫生柴带叶烧。
　　任是深山更深处，也应无计避征徭。
　　这首诗是她刚才翻看百科全书时看到的，许多字她已经不认识了，看着拼音读得。
　　这首诗虽然不应景，但是够凄惨。

　　宋驼背的这个小荒坡，走向是东北——西南向，东北边面向宋家村，坡度和缓；西边靠连绵不绝的大秦山，坡度陡峭，几乎是九十度的斜坡，没有九十度，也有七十度。宋驼背的茅屋，就建在东北面的山腰处；柴门向着东北方的宋家村方，窗户正对着西南方向的大秦山，再往茅屋西南边走两丈，就是宋驼背永恒的栖息之处。
　　由于西面的坡度陡峭，不适合耕种，只适合种树，所以六颗松树，有两科种在山顶，其余四棵都在西面山坡上，桃树也在西面。

　　二十五亩地，也就是一个半足球场大小，是挺广阔的，可这大半都是陡坡，可用面积差不多就十五亩，且山坡难用水，灌溉农作物就是个大难题。荒坡上除了七棵树，全是杂草野花以及少量的荆棘，可这下雨天，实在没心情欣赏茂盛的花花草草，看着比膝盖还高的杂草，代桃生怕里面有蛇。若不是作为代阿桃在此生活了九年，来自于文明社会的她肯定不敢穿露脚趾的破鞋走这种荒地。
　　下定决心，以后有精力了，一定把所有杂草都去除，还要买一双不露脚趾的鞋子，最好是绣花鞋，绣大红花。

　　担心屋里粮食被偷盗，代桃不敢走远，挑选西面离茅屋最近的一棵松树，这颗松树不高，抬头估算，一丈高一点，小腿粗细、深绿深绿的。代阿桃仰头望树无语，松树的树枝也太少了吧。纵然有些许树枝，那也得爬很高，可爬树就是个天生的技能，代阿桃不会！父母亲还在时，她学了很久，也不会。二叔家的几个小男孩，对爬树都是无师自通！跟猴子一样样的。

　　不禁摇头疑惑，以前宋驼背哪来的柴火呀？能不能请宋驼背托梦告诉她呀？莫非进大秦山砍伐的吗？陈国对于砍伐森林的惩罚还是挺严苛的，每年里正都会再三警告村里的人。也可能宋驼背只是去捡了废弃的树枝树干，但大秦山里面肯定有很多风险，代桃可不敢轻易进去。

　　抬头打量着一丈多高、没什么树枝的松树，代桃甚至想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砍伐下来拖走了事。可那样少一棵树不说，而且她只是一个虚岁9岁的小姑娘，全身没得几两肉，单薄得很，砍树时若是没人帮忙，树子倒塌下来把自己砸死了咋整。
　　娘亲嫁去的那个徐家村里，有村民就是这样死的。

　　而且说得她好像砍得动一样……代阿桃宛如喝醉一般，玩闹着做了个垂头丧气的鬼脸。

　　无语看着这棵树，代桃挠挠头，结果头皮还真的痒起来了。尴尬说一句，她已经很久没洗过澡了。
　　农人家里，没条件在意个人卫生，去二叔家寄人篱下后，就更难打理自己，二婶婶不会舍得用柴火给她烧水洗澡的，只能趁有空时去小溪里泡一下，可这个夏天，一直担心被嫁给田憨包，只简单擦洗了一下，也没有去泡澡，现在一身脏。衣服脏，人也臭，还长虱子。

　　代桃使劲挠了头皮两下，不止长虱子了，昨天那破茅屋里或者村庙里肯定有跳蚤，又挠了后背和腰腹，止了一下痒。
　　然后狠咬一下嘴唇，终于放弃砍伐这棵小小松树。
　　还是去把那些杂乱荆棘、灌木草丛砍了吧。

　　放弃松树后，代桃已经迈出了步子，又顿了一下，倒退回来。从系统里抽出锃光瓦亮的匕首，划了松树皮几道口子，她依稀记得，这样能促进木耳或者蘑菇的生长。
　　这片荒坡，原本就会长一些蘑菇。宋驼背死后，荒坡成了无主之地，二婶老让她来采蘑菇。以及割一些鸡草去喂鸡喂牛，她粗糙的手上有好几个刀疤就是割草留下的。
　　现在这荒坡属于她，别人可不能来采摘了，以后都是她的。

　　匕首很锋利，扎进松树的流畅感，让代桃愣了一下，陌生的感觉险些让她落下泪来。她已经太久太久没使用到原世界的物品了，比起古代社会的钝刀子，这匕首可太好用了。这匕首是她六把菜刀套餐里面的其中一把，天堂品牌，质量好极了。
　　这一刻她真实感受到，哪怕没多少未来世界的记忆了，可她是代桃，是来自未来世界，享受过先进科技的代桃。
　　暗自安慰自己：孤女阿桃，把对未来的恐惧抛下吧，你再也不用过寄人篱下，婶打叔骂的日子了！相信好日子在后头呢。

　　回去砍伐灌木丛和荆棘时，尽管代桃用了系统的镰刀，再三小心后，手上还是划了不少小口子，有些刺疼，衣服也因为荆棘的勾挂，更加破碎。幸而多年贫苦农家生活磨练，她早没那么矫情了，在锋利镰刀的帮助下，不一会儿便收集了一些荆棘灌木，急乎乎地拖着几根荆棘木，朝茅屋而去。
　　才出去一会儿回来，茅屋肉眼可见的更摇晃了一些，代阿桃开门也有些紧张，别塌了才好。话说回来，就这草棚子一样的茅屋，没有真材实料，要真是倒塌了，也无人伤亡。

　　这一通忙活后，已经到了傍晚，淅淅沥沥的小雨还是下个不停，连续不断的雨水使得夏季竟然颇为寒冷。
　　天地之大，雨幕中草色深深，世界仿佛只有代桃疲惫地挨饿又挨冻。

　　“早上大太阳，下午落小雨，夜晚雨不停，茅屋还漏雨。”这样的破天气已经持续六七天了。
　　站在茅草屋种，看着碎石头上晾着的食盐和大米，代桃叹口气，安心了一点。

　　可小床完犊子了，床的四周本来就是湿的，只有中间收拾后干燥点，没被雨水浸湿，可以临时坐一下。这回来一看，浸泡的面积越来越大，已经没什么干燥之处了。
　　看着面前这一片狼藉，代桃累了，彻底不想收拾，懒得去借火种，宁愿饿着动着也不折腾了。土豆也不想烤了，她还年轻，饿两天饿不死的。

　　茅屋到处漏雨，连落脚都难，肯定不能安眠。想着去大堂叔代富家住一晚，可大堂叔家三个孩子都是男孩，也没个多余的床供她挤一挤，而且堂婶也抠抠搜搜的。
　　算了，继续摸黑去村口的村庙对付一晚吧，虽然村庙地板又冷又硬，至少不会被雨淋。
　　若是少女代阿桃，绝对不敢亵渎神明，不会去神明住的地方；代桃可不怕，就算有神明，那也得照顾一下落难的凡人吧。
　　累极了，便能睡个好觉。没床榻，肚中实在空空，看小说看剧的诱惑也抵挡不住困意，靠着村庙的墙壁，代桃睡得实在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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