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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于围猎场(五) ...

  •   傅婉的脑子有片刻的空白,江时韫……他什么时候在这的。
      还不待傅婉喊出声来,对方忽然闷哼一声,倒了下去,傅婉赶忙把衣服穿好,走到床前去查看。

      “江时韫,江时韫!”傅婉推搡了他几下。

      他……身上全是湿的,把她床褥都给弄湿了。他颊上的红痕还未褪去,整个脸上浮着一种不正常的粉色。傅婉觉着他不对劲,这便伸手探上他的额头,手上传来的温度很是灼人。

      李侪呢,他怎么不看好自家的主子?

      傅婉复而想到,自己的帐子是在林中来的方向右手第三个,而江时韫是左手边第三个,他许是淋了雨迷迷糊糊的就走错了?

      傅婉也顾不上太多,只能先给他把外衣扒了,他这外衣整个浸满了水,夜里又凉只怕他着了寒只怕加重病情。

      在她双手刚攀上江时韫的时候,对方突然警觉地睁眼,他左手将她死死钳住,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他右手挟住傅婉纤细的脖颈。

      只要他稍稍一用力,就可以叫她一命呜呼。

      像傅婉这种没有武力的人,和江时韫这种自小习武的成年男子比起来力量悬殊太大,即便对方是个病人也亦如是。

      傅婉被扼地喘不过气,她涨着脖子,艰难出声:“江时韫你发什么疯,自己无缘无故偷看我换衣服现在还要掐死我!”

      对方这才察觉到身下人是谁,立刻就缩了手,而后脱力倒在了一边。

      傅婉重新呼上新鲜空气,单手撑着身子开始咳嗽。

      帐子里只有桌上点着一盏烛灯,还是傅婉先前跟苏攸宁讲话时点起的那盏,好巧不巧就在刚才的功夫蜡烛已经燃到了尽头,桌子又距离床榻远,只能借得一点微乎其微的火光,因而傅婉看不清江时韫此刻的模样,唯能看清他那漆黑的眸子,正在紧紧的打量着她。

      “抱歉,我有眼疾,一但环境暗了些就看不清来人。”他道。

      傅婉蹙眉语气里隐含不悦:“可这是我的营帐,若是在你的营帐中,你认错了人杀死我也无过,我只当你是戒备心强!”

      “付将军好像很了解我?”他一改先前的自责口吻,语气里略含一丝讽刺,“我好像还没有责问你为何会在树林里偷窥一事。”
      并且适才他在这听到了苏攸宁的声音,他似是有话要讲,账内昏暗,他们孤男寡女在此,关系还不紧密?

      居然骗他,他还又信了一回又一回。

      傅婉突然不知如何回话。
      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躲在了草丛里。所以那个逃走的野兔也是帮她开脱……
      良久,傅婉才挣扎着声如蚊蚋地辩解:“我只是去方便。”

      傅婉只见江时韫本身在暗处的身子突然靠近,一张俊脸突然在眼前放大,她感到自己的下巴传来一阵剧痛。

      江时韫钳住了傅婉的下巴,强迫傅婉直视自己的眼睛:“为何每次付将军都会用方便来做借口?你与我为同盟,真的可以保证不是另有所图?”

      傅婉看着江时韫满是厉色的眸底,心脏猝然一紧,只觉得自己在他的面前无可遁逃,她一开始接近他确实一是寻求庇护,二是为了回家。

      傅婉顿顿道:“江大人,您弄疼我了。”

      甫一说完,这就感到自己的下巴上的力道一松,她赶紧跳下床,意图和白切黑保持安全距离。

      她不知道今晚的白切黑受了什么刺激,整个人就和白天斯文儒雅的模样判若两人,浑身散发着戾气,她眼下不能和他对着干,不然触了他的逆鳞真的就能被随意捏死。

      此刻帐子内极静,桌上的烛台传来“噼啪”的一声,是蜡烛快燃完了,这叫本就不亮的光线又暗上了一点。

      傅婉想到,白切黑他畏黑的。

      江时韫紧盯着她,如亟待捕猎的胡狼正在窥伺猎物。

      傅婉装作对江时韫的目光视若无睹,她这就走到桌边,用火折子重新拿了个蜡烛点燃。

      而后她把帐子里所有的烛台都点亮,江时韫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傅婉跑来跑去的忙活着,片刻功夫,整个帐子内跃满了柔和的灯火。

      想到之前江母那么待他,最屈辱的模样还被她看到了,他想杀了自己也是应该。

      所以她这时更不能跟他对着来,反倒要顺毛捋转移他的注意力,不管他是多么的阴晴不定,自己还是要抱这条大腿的。

      这便翻箱倒柜掏出了一件干爽的男装往床榻上一放:“江大人,你现在浑身都是湿的,还发烧了,不若先换身衣裳,我去找医官来给您瞧瞧。”

      这叫江时韫本来满是怒火的心忽然泄了气。

      就仿佛……傅婉总是能精准的找到自己正自己正汩汩流血的伤口,而后及时地帮他止血。

      他本就是个两面三刀的人,同样的手段,他可以用在别人身上,但别人却不能用这些手段来对付自己。

      他先前在林中发现她在偷听之时,就已经开始起疑傅婉讨好自己的目的,认为她一定和其他接近他的人一样都是别有用心,何论她都看到了好几次他最落魄狼狈的模样,恨不得叫他除之而后快。

      何论此前看到真实的他的人全部都身首异处了,这个付南书也不值得他心软才是。

      就连他一向敬重老师,收自己为徒都是因这可笑的身世。
      什么清流,什么为天下谋求太平安定,何其冠冕堂皇……可她好像与别人不一样,只是想结实层层伪装之下那个千疮百孔的江时韫。

      傅婉正欲离开帐子,江时韫忽地攥住她的手,叫她止住了脚步。

      她拍了他地手,一双眸子明亮清澈:“在这等我好吗,这么晚了医官许是休息了,但我随侍的姑娘那有应急的伤寒药,江时韫你要是有什么想问我的等我回来再问,我必定如实相告。”

      江时韫忽的松了手,似是表示首肯。

      江时韫看着傅婉转身离开的背影,而后就见姑娘走出不远后又回头看了眼自己:“我片刻就回。”

      待傅婉走到银屏帐子口,看到里面仍亮着的灯光,这才在心底庆幸,好在银屏还没睡。

      她悄悄走进去:“银屏娘子怎么还不歇息?”

      银屏这才从一堆书案中探出头来:“这几天天热,我琢磨着腾笔军费出来给将士们人人准备份绿豆汤,他们日日巡值守卫实在辛苦。”

      傅婉突然有些感动,她上前去抱住银屏,忍不住抽了抽鼻子:“呜呜……银屏你太好了,我一直都把沧溟军将士们当家人看的,看你对我的家人们这么用心,我真的好开心!”

      银屏抚了抚傅婉的头:“将军这话说的,是将军给银屏了一个家,银屏自然是把将军的一切事都当作自己的事情看。”

      银屏又道:“将军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傅婉这才道正事:“嗯嗯,就是来找你拿风寒药的丸药。”

      “风寒的丸药,是不是将军适才淋了雨着了风寒?”银屏的神情忽而紧张起来,赶紧离开书案去寻找。

      傅婉赶紧摆手:“不是,是……莫失,对,他着了风寒,来找我要!”

      银屏蹙了蹙眉把药递到了傅婉手上:“可莫指挥为何不直接来找我?”

      傅婉挠挠头。

      “许是他病的太重了吧……”傅婉抬手对着银屏晃了晃手中的小瓷瓶:“那我先走了哦,银屏姑娘早些休息。”

      银屏眉眼温柔地朝傅婉点点头。

      彼时雨势已止,云散天开,傅婉因银屏的帐子挨着一处湖很近,见到璀璨星河与湖面交映相接,如诗如画,她回到自己的帐子内,傅婉兴冲冲地跑到江时韫面前,只想与人分享自己此刻的喜悦。

      江时韫不解:“不过出去一趟,何故如此开心?”

      “可否跟我出去一趟。”傅婉面上急切道。

      江时韫拒绝地话卡在嘴边,最后硬生生咽回肚子转成了一个“好”。

      傅婉牵起他的手,她拉着他往外跑:“我适才在外面看到了好美的景象,你一定要来看看!”

      江时韫只感觉到手上传来一阵温暖,姑娘毫无顾忌地抓着他的手,虎口处有一点因常年握剑的粗砺,并不柔软的一只小手,却叫他心底泛起涟漪。

      江时韫被傅婉这副模样搞的一头雾水:“什么叫你这般高兴?”

      “你来就知道了。”

      傅婉带着江时韫来到湖边。

      眼见,是漫天的萤火飞舞不止,星河万里,湖面光洁如镜,树随风动影随树动,倒影着数以万计的繁星,确实让人心动。

      “江时韫,你可知道腐草为萤?”
      “嗯,季夏之月,温风始至,腐草为萤。”

      傅婉想到自己和江时韫相似的经历还挺像这萤火的,出身糜烂最后也能绚烂无比,遂借口萤火来安慰他。

      “诶呀,你别说这么文邹邹的,我听不懂。”傅婉嗔视了江时韫一眼,而后认真道,“其实腐草为萤只是你们古代人不明了萤火成因的一种美好假释,但我觉得这很浪漫诶,腐草才能成就这漫天的萤火,谁知这么令人惊叹的美丽背后是糜烂的枯草呢。”

      “为何是我们古人?”江时韫转身看向身侧的姑娘,许是因高热和眼疾,江时韫看着傅婉整个人都是朦朦胧胧的,唯有那双无比清澈的眸子能叫他看个清楚,就好似坠进了天上的星子。

      傅婉偏了一下脑袋,将手中的伤寒药塞道江时韫手中:“不用在意那些细节,干了我这碗鸡汤吧——每日两粒,药到病除。”

      江时韫便以为傅婉给他的伤药叫鸡汤,这就勾了勾唇角,低头喃喃:“鸡汤,倒也有趣。”

      “我看今夜星星璀璨夺目,我们可以一起观星赏月吟诗作赋附庸风雅,岂不妙哉?”傅婉忽而道出一句熟悉的台词。

      江时韫忍不住发笑,她先前还说他文绉绉的,如今竟说要和他吟诗作赋。

      “那我们便离星星近一点如何?”

      “近一点?”傅婉疑惑道。

      还不待傅婉反应过来,江时韫长臂一伸,捞过傅婉纤细的腰际,脚尖轻点,飞身运起轻功带她来到了身旁粗壮地树干上。

      他带着傅婉翩然落地。

      “坐下。”江时韫道。
      傅婉着这听话的坐下,将腿挂了出去,江时韫顺势盘腿坐在她旁边。

      江时韫浅笑一下,在傅婉身边和沐道:“可有近一点?”

      傅婉脑袋如小鸡啄米:“如此甚近!”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天际泛起鱼肚白,红日从东方升起,灿灿的红光将湖面照映的如一面金盘,而月便悬挂在另一头,渐渐淡去。

      傅婉对江时韫满含欣喜道:“江时韫,日出了!我们不仅离星星近了!还离太阳更近了!”

      江时韫勾了勾唇:“如何,付将军可要吟诗?”

      傅婉点点头:“你先!”

      江时韫道:“残月落梢头,腐草凝星尘。风轻摇树影,朝日开金盘。”

      傅婉舔舔嘴唇:“好诗好诗!我来!”

      “太阳红彤彤!我想吃鸡蛋!”傅婉得意的挑了挑眉,“如何啊江公子?”

      听完傅婉这洋洋洒洒做下的诗,虽是比稚童做的诗还要不如,但放在此刻倒反倒显得不娇柔做作。

      他扬了扬眉,没有说话。

      月华将二人的身影长长的投射在地面,傅婉两条腿挂在树干上雀跃地摇晃着,晃着晃着便困意来袭,头点着点着便靠在江时韫的肩头。

      江时韫低头看向靠在自己身边小小一只的人儿,无奈摇头。

      竟然睡着了,她真的对谁都没有设防……

      他还要在心疑付南书吗?他忍不住问心道。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于围猎场(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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