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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过往知己秦鲸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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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熟知了两府之间的人际关系后,宝玉也总算弄清楚了。这个去世的蓉大奶奶,是宁国府贾蓉的媳妇秦可卿。
年纪轻轻的,长得花容月貌,也不知怎么的就突然香消玉殒了。宝玉为那一缕幽魂叹息一声,想起自己其实也就跟幽魂差不多远。
虽然是穿越了,但别人的身体、身份,到底没有自己原来的好。何况这里不但说话方式怪异,平时的一些日常用品怎么也用不习惯。
远的不说,就说早晚刷牙。在现代,一把牙刷一支牙膏全部搞定。到了这里,简单是简单多了,早晚拿盐巴抹一抹牙齿,再懒点儿,就漱一漱盐水——可宝玉怎么弄怎么别扭。这还叫刷牙吗?更别提那些个层层叠叠的衣服,出门是出门的,家里是家里的,节庆是节庆的,繁重到能累死人。
看着手里那张晴雯写的宁荣两府的人物名单,宝玉摇了摇头道。
这两天还是尽量记下一点儿吧!免得到时没回去之前出了纰漏,无端端给自己找来麻烦,可就费事了。
宝玉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将那些人物名字和内里关系一一记熟,次日前头打发人来接时,袭人给宝玉换上一套素服,一群的丫头小子拥着宝玉往宁国府去了。
因为不会骑马的缘故,宝玉便乘了马车过去。
才走了一半的路,还未到宁国府,远远的便听见吹打低泣的声音从前方一处高墙大院里传出。
等靠近时,只见墙头白缎子灯笼等物挂了一路,宁国府府门大开,人进人出虽显拥挤却也并不杂乱。
宝玉跳下马车走进府中,只见正堂摆放着秦可卿的灵柩和灵位,两边站了数十个身穿素衣的丫头,各自捧着香烛纸蜡等物,皆都垂面低泣着。
厅中来往之人颇多,宝玉看着均是面生的脸孔,便走到一边从侧门进到后堂。
刚走进去,只听见一阵低低的哭声从镂花的门口传来,宝玉想着,这人应该也是宁国府的人了,只是他怎么蹲在这里哭,也不出去跟着大伙儿一起哭呢?
站在门口犹豫了片刻,宝玉还是抬脚走到了门口,侧头一看,一道身影正蹲在门后掩面哭泣着。
从背影和发髻来看,那人应该是个雄性。
宝玉在心里下着结论。
就是不知道他是宁国府的谁?贾蓉……还是贾珍。
摇了摇头,将那荒谬的想法给甩出脑外,宝玉在心里暗自啐了自己一句。
贾珍都一把年纪了,怎么会有这么消瘦而妙曼的身形?看来多半是贾蓉。
宝玉正在心里左右思忖,要不要上前安慰安慰这个侄儿,那人感觉到身旁站了人,已经抬头看向宝玉。
虽是哭得梨花带雨,但那含娇带羞的俊俏面容,却宛如女子一般风流婉转。
宝玉嘴角没能忍住的狠抽了一下,暗想着,这红楼里的男人,一个比一个好看。要放在现代,得把那些个女人给羞死。
“宝玉。”那人满目含泪的喊了一声。
宝玉即刻回神,此人定不是贾蓉。
在这个尊卑分明的宁荣二府里,敢对自家叔叔直喊名字,除非贾蓉欠抽了。
宝玉朝那人摆了摆手,笑得极不自然,“没打扰你吧?你继续哭,我先走了。告辞。”
还来不及提脚转身,那人已经起身喊道,“如今宝玉也要离我而去吗?”
宝玉刚抬起半分的脚十分悲哀的放回地上,硬着头皮回道,“呃,不是,我是看你伤心,不忍心打扰你。要不你哭完了再来找我?”
那人仿佛未听见宝玉的话般,上前握着他手拉着他走到一旁桌边坐下,眸中溢泪道,“如今姐姐已离我而去,这世上,只剩宝玉一人了。”
姐姐?!
宝玉一挑眉头,在心里将抢着背熟的名单快速过滤一遍。
秦可卿的弟弟,晴雯好像一笔提过。叫什么……秦啥来着?忘了。
宝玉挠了挠后脑,心里无限悲剧。
估计是个酱油君了,不然怎么记不住名字呢?
“那个,秦……秦兄弟,”别无他法,宝玉只得硬着脖子喊道,“死者已矣,你节哀顺变。”
秦钟点了点头,眼泪仿如开了闸的洪水般滚滚落下,双手却一直死死抓着宝玉的手不肯松开。
宝玉僵着身子坐在秦钟身旁,手背上不时滴上几滴泪水,惊得他的心胡乱跳动着。暗下使劲想要把手给抽出来,无奈对方握得死紧,宝玉也不敢用大劲,只好就这样让他一直抓着自己的手哭着。
虽然宝玉自来认为男儿有泪不轻弹,但如今对方去世的是自家的亲姐姐,何况那男娃儿哭起来也确实好看,宝玉在心里稍作迟疑后,腾出空余的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劝道,“秦兄弟,保重身体重要。”
不说还好,一说,秦钟眼泪掉得越发厉害起来,将宝玉的手握得更紧。
宝玉狠狠闭了闭眼,真恨不得直接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你就是贱的慌!宝玉在心里唾弃着自己。好端端的,说什么屁话,现在好了,这姿势暧不暧昧的,要是给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们……
宝玉猛地扇了几下空气,将那不堪的念头给赶跑。
后堂内,一个哭一个发呆,竟也把那无聊的一小段时间给打发过去了。
值得庆幸的是,这一小顿时间里,竟未有一个人到后堂来,所以也算是顾全了宝玉的颜面。
就在秦钟满脸羞涩的放开宝玉的手之际,宁国府的丫头忙忙的跑了进来给宝玉请安,道,“琏二奶奶正在四处寻宝二爷呢!只说来了这么大半会儿也没见着人,二爷快去前厅。”
宝玉把手背在衣摆上随意抹了抹,迈步朝前厅走去。秦钟跟在宝玉一起出去。
刚到前厅,就见王熙凤正站在一旁张望,见宝玉来了,忙招手让他走近,笑道,“我说呢,那边打发人来说你一早过来了,我却连个影儿都没瞧见,原来是跟人到后头说体己话去了。”
宝玉笑了笑,也不知该如何回答,见王熙凤厅前还有事要忙,便道,“二嫂子只管忙去,我就站在这里。”
王熙凤笑道,“你若真能听我话,我倒省了不少事去了。”说罢,转身又去忙了。
宝玉打量着王熙凤,见她年纪看着也不大,长得却是极为漂亮,行事作风言语动作既是麻利又是决断,不比男子差多少。
思绪正胡乱走神着,猛地感觉身旁好像多了个人,回头一看是秦钟,无端吓了一跳。但在对上他那双红肿的眼睛后,想说的话还是给咽回了肚里。
宝玉到底是穿过来的人,平时除了在电视里,也未曾亲身经历这般的排场,如今见了后,既感惊奇又觉新鲜,站在旁边一时看出了神,直到王熙凤来拽他时,才骤然回神。
“走了。”王熙凤将仪仗队一一安排妥当后,见宝玉果真还站在起初的位置,便上前来拉了他一把。
“去哪?”宝玉忙问。走了几步回头见秦钟就在身后,便道,“跟上队伍。”
秦钟微微一笑,跟着宝玉一起走出宁国府。
吉时近时,出殡的队伍沿着宁荣街延伸往前。放眼望去,只见素白铺天盖地,哀哭声在空气里此起彼伏。
小厮牵来两匹马,宝玉看着比自己似乎还要高那么一点儿的骏马,不禁吞了吞口水。
真是人在穿越后,哪有不骑马。
宝玉走到马边伸手拽住马缰,那小厮忙上前抱住宝玉将他扶了上去。
好歹有个人伺候着,宝玉上去时也没显得有多难堪,只是坐在马背上后,既感觉有些高的令人晕眩,又觉得这马鞍铬得大腿一阵发疼。
秦钟倒没要人扶,自己踩着马鞍的踏脚就上去了。
小心翼翼甩了甩马缰,马儿跟着队伍往前走动着。
秦钟一路跟在宝玉身边,见他面色僵硬身子僵直,便问,“宝玉,可是身子不适?”
宝玉掰着脖子朝秦钟快速瞟了一眼,大腿处摩擦的疼痛愈发厉害起来。
“没事。”宝玉尽量让自己的脸色看上去柔和一些,“大概是……没吃早饭的原因吧!”
秦钟颇为担忧地看着宝玉,正要说话,队伍停了下来。贾政从前面急忙忙地跑了过来,朝宝玉道,“宝玉,快下来,北静王要见你。”
宝玉眉头剧烈一跳,有种极为不祥的预感自心底一闪而过。
为什么他要见我,我就一定要去见他呢?
宝玉满心不甘愿,却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好狼狈的从马背上翻滚下来,跟着贾政一瘸一拐的往前走去。
刚走几步,察觉到宝玉行动的不自然,贾政回头道,“你这是怎么了?”
宝玉苦笑道,“没,不小心扭到脚了。”
总不至于告诉他,骑马骑成这样的。那简直是在明目张胆的昭告天下:“我是假宝玉,不是贾宝玉”。
贾政沉声摇头,带着宝玉走到队伍最前方的一顶素蓝的轿子旁。
宝玉见那轿子前面搁着几张垫子,便一瘸一拐的走到其中一张上跪下行礼,在四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撇着嘴暗自念叨。以前连自己老妈都没跪过,现在好了,人生的初跪给了这个王爷,也不知他是修了几辈子的福。
宝玉也不懂第一次见王爷应该怎么说,想起电视里的台词,便道,“叩见王爷。”末了,心里暗自思忖,要不要加上一句‘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轿中的人忙走了出来,将宝玉扶起,握着他的手道,“请起。”
宝玉就着对方的手顺势站了起来,在对上北静王那张隽美无双的脸后不禁双眸圆瞪,慌地一下将手给抽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