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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五章 玉面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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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眼便看到太后身边的那个少年,雪白的长衫衬得他肌肤如玉、吹弹得破,那颊上的一抹红晕配着那乖巧的笑容,实在是讨喜得厉害,连一向目中无人的齐凤臾也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来来来,暖儿啊,这是哀家最喜欢的鹤望蓝,瞧这花色开得多正啊,是吧,暖儿?”桐太后此时心情可谓是大好。
“是啊,蓝色的牡丹本就难得,能开得这样好也是为讨姑姑的欢喜。”四少乖巧地在一旁应承着,哄得太后心花怒放。
众人都道桐太后威仪严谨,也只有四少在跟前才有眉开眼笑的时候,毕竟是自家侄子,又生得那样聪明乖巧,想不喜欢也难!
此间,齐凤臾已是行到太后面前,冲太后请了安,也受了四少的一跪,大家这才继续绕着园子转悠,不过究竟是聚精会神,还是心不在焉就不得而知了。
而齐凤臾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四少。
像,真像!五官如出一辙,一般无二!连身量都不差分毫。就是因为太像了,齐凤臾才觉得不对,怎么可能有两个人这样相似呢?
如今又听得那少年细细地吟来一首诗:“……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蓉净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声音不大,但传到齐凤臾耳里又是另一番意味:一样低低的嗓音,有点撩人,如同羽毛一般。
相较于其他女子,那声音已经很是低沉了,可对于一个少年,还是太圆润了,圆润到近乎悦耳的地步,丝丝入扣,也丝丝绕心。
他看向四少的脖子,被衣领包裹着,看不出什么,但似乎太过纤细,露出的那部分也没有喉结的痕迹。
四少十五岁未满,没有明显的喉结也很正常,可齐凤臾就是觉得不对:这个少年太乖巧,他讨好太后时的笑容太过甜腻,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人。
那个放肆的少女笑起来也是这般的甜腻,甜到如同最纯粹的蜜糖,甜到看着就觉得唇舌上有腻腻的滋味在渗出。
齐凤臾正想着玉寒的脸,四少便看了过来,那眼神很柔和,如同阳春三月轻摇的扶柳,当然,那眼神也很清澈,似是纯净的天山飞雪,几欲将齐凤臾的心神都吸进去。
很想知道那双眼睛的深处有些什么,于是,直直地看过去,却在恍惚间仿佛看到那双眼睛里一丝戏谑的笑意,回神的瞬间却消失于无形,像是错觉。
双生子,相似很正常……齐凤臾思忖着、解释着。
再看向四少,那一袭雪白的长衫着在少年的身上,衬得那张面孔眉清目秀、唇红齿白,虽是一模一样的五官,可却真是漂亮很多。
没有了那沉闷的墨紫色锦衣,那少年肤如白雪,全然不似他姐姐那般老气横秋,那柔顺纯良的样子恰如一只可人的波斯猫,乖乖地候在太后跟前,半点也没有他姐姐的嚣张放肆。
怎么看,都是两个人,但齐凤臾还是满心狐疑。
这么些年了,他一直都不肯顺了太后的意,这些日子虽是看到了玉家的这两个小娃儿,可他还是无法相信有两个人可以相似到这个地步,更何况……他们是一男一女!
仔细想着,脑中一条线飞闪而过,电光石火之间,他似乎想到了些什么:玉家姐弟进宫次数不多,却也不算少,从近卫的消息里可见,他们从未一同出现过。
而且……在宫外也没有听闻谁见过玉家姐弟同时在场的。
莫非……饶是齐凤臾处变不惊,但还是被这个大胆的想法惊得愣住了:靛朝的士族里有这样隐晦的事,而他这个做皇帝的竟然毫无察觉,不是太过可笑了吗?
之后御锦园里赏牡丹那出戏也就没什么有趣的了,无非是大伙儿喝喝茶、聊聊天,也就算是消遣了,对于自己的猜测,齐凤臾还是不太肯定,可既然有了苗头,他自然是不会放过玉家。
次日的早朝齐凤臾总算是见识到桐太后的势力究竟大到了什么地步,祖、卫、江三大士族竟然唯她马首是瞻,这一点齐凤臾是绝对不能再忍了。
眼前那几个老匹夫又在喋喋不休地说着大婚事宜,仿若是自家纳妾娶妻,比齐凤臾自己是起兴了不止一万倍。
正在齐凤臾百般不耐烦、几欲发怒的当口,云龙金漆屏风后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随后便是一道沙哑的嗓音:“凤臾啊,快点下朝,我带了个好东西给你看。”
玉寒!齐凤臾浑身一震,这可是琼泰殿!
尽管只听过一次那少女的声音,但只要是听过的人应该都不会忘记,撩人若羽毛拂耳,齐凤臾一下子就记了起来。
而那声音自他背后传来,带给他的不是熟悉,而是震惊!这可是众朝臣议政之所,外面除了禁军还有暗卫,她是怎么进来的?
想到这里齐凤臾再也没有陪这帮老臣们闲扯的心情,冲梁琦使了个眼色,尖细的一声“退朝”后,众人恭送睿帝离殿。
方出了众人视线,梁公公还跟在身后,一个墨紫色的影子就在他附近绕了三圈,齐凤臾根本就看不出那人的身形,只得停下。
刚站定,那墨紫色的影子也停了下来,正是玉寒!只是稚气的脸上带着黄金面具,遮住了一半的容颜,就一张小巧红润的嘴唇露在外面。
齐凤臾看着她,一脸寒意,右手一挥,内廷总管梁琦便识趣地领了侍从退下了。主子的事,知道的越少自然是越好,这一点他在宫中四十余年,自是深有体会。
待只剩下他们二人,齐凤臾二话不说就问了一句:“你怎么进去的?”那漆黑如墨的双眸因了周身的寒意而变得深不见底,幽幽地盯着玉寒,杀机立现。
玉寒倒似没有看到他的不悦一般,耸了耸肩,无所谓道:“就那么进去的呗!”
那天真的语气配上无辜的眼神,仿佛在说一见再正常不过的事,“两下一躲,又没人发现,然后……就进去了,很容易啊。”
齐凤臾听得此言心下一骇:是朕的近卫太无能,还是这丫头太能耐?
“不用担心啦!你那些近卫还是很不错的,当然啦,我也不差!”仿佛看透了齐凤臾所想,玉寒又是不很在意地戳破了那层窗户纸。
一瞬间,齐凤臾很想将这个少女就地处死。
但,不行。
玉家三小姐,杀不得。
更何况,在这偌大的椋宫里,恐怕也没有人是她的对手。
此刻玉寒正以一种“你奈我何”的挑衅姿态与他对视,而他只要想到这个少女在禁宫中来去自如、不亦乐乎就怒不可遏,可又确实无可奈何,只能冷着一张脸往龙眠殿走去。
“不要生气啦,那么漂亮的脸,老是板着,多没意思啊。”玉寒撇了撇嘴,跟在他身后小声嘀咕着。
齐凤臾一听忍无可忍,猛然转身,低吼了两个字:“放肆!”
玉寒倒是真被他吓了一跳,拍了拍胸口,吁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我的心肝儿啊……都快被你震碎了。”
齐凤臾见她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实在是无话可说,甩了袖子,转身,又是急急地朝寝宫走去。
想他齐凤臾活了二十三年,还从来没有这样出离愤怒的时候!
的确,睿帝脸一寒,朝中一半人就站不稳了;睿帝冷眼一扫,朝中就没几个站着的了;睿帝若是低声喝斥,那琼泰殿就绝对不剩抬着头的。
如果内廷总管梁琦见着眼前的情状,对玉寒不五体投地,也一定刮目相看。
齐凤臾走得很快,步履生风,可是,这一次,玉寒没有跟上去。
她淡淡地看了那穿着玄金龙袍的背影一眼,黄金面具遮住的脸上几不可察地露出了一丝胜券在握的表情。然后,足尖点地,飘然而去。
踏了几步,没听到玉寒跟上来的声音,齐凤臾愣了愣,旋即又想:既然是带了东西来的,大概是甩不掉了,随她去吧。
可走了好一阵子也不见动静,齐凤臾还是耐不住性子,回头看了看:哪里还有玉寒的影子?
而梁琦梁公公候在龙眠殿跟前,看着自个儿一手拉扯大的睿帝面色不善地走进大殿,心里那叫一个忐忑啊……实在是不可用言语来表述。
才跟进去伺候着,就听见一声极响的“啪!”抬头瞄了一眼,齐凤臾的左手正拍在九龙玉案上,一旁雨过天青色的茶盏跳了几跳,梁公公的心自然也是悬着跳了几跳,忙把伸进殿内的一条老腿给收了回来。
这等情状,还是不要触霉头的好,小心候在外头才是正道。梁公公如是想。
但闻殿内睿帝暴跳如雷,口中咆哮着的也就是两个字:“放肆!放肆!”再不然就是另一句:“实在是放肆!”
梁公公在龙眠殿的外头听得是心惊胆战,时不时朝里头瞅上几眼,恨不能辞去内廷总管的位子,好免受池鱼之灾。
另一面,他也是哭笑不得:他看了二十三年的主子,从尚在襁褓中嗷嗷待哺到如今傲立于琼泰殿上君临天下,睿帝出现这样怒不可言的样子还真是头一次。
看样子,那姑娘齐凤臾是认识的,也不知道是何方神圣,竟有能耐将向来老成持重、喜怒不形于色的睿帝激到这种地步?
正在梁公公为这个问题绞尽脑汁之时,有一个人听得那一声声暴喝则是心情大好,此间那个心情大好的人正躺在龙眠殿的屋顶上,笑得那叫一个春风得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