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未眠（BL版）》巫耳

15、魑15

　　他本不愿这样激动的，而伍家六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他做出失常的举动。这不是好的现象，不过现在并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他收敛心神，准备带着伍家六离开，哪知刚转过身去，就听见背后又传来让他心烦意乱的声音。

　　“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啊！他出现的时候手机已经用不了了，我怎么通知你们？”

　　王宇飞蹙眉，再转回来时眼神已变得严肃，连语气也带了些苛责，“你知不知道这次的情况很危险？如果我晚来一步，你绝对死得尸骨无存。这种时候还舍不得用契约吗？你到底有没有长脑子，少活一年和没有活路哪个更要紧你难道搞不清楚吗？”

　　伍家六不言不语地迎着他的眼神，半晌才侧开脸，声音低沉地道：“谢谢你及时赶到救了我。”

　　他真的有那么傻吗？蓦诃警告过他，瞬间暴增精神力的魔语最好不要连续使用，他的身体会吃不消。事实上刚刚用完一次他也清楚地感受到了这个魔语的反噬力，若再用一次，可能即便他拥有了足够的精神力，却无法支撑着施展契约的召唤能力了。

　　当然，这也只是一种可能性。不得不承认，他之所以已经被幻象中的短刀砍得遍体鳞伤，却强撑着不去冒这个险，只是因为他单方面相信那两个人已经赶到。而事实上，王宇飞也确实没有辜负他的信任。

　　他从小到大从不知道什么叫做信任，但直到危险降临身边，他才不自觉地相信那两个人就是他的救命符。要说为什么？大概是因为除了相信那两个人，他再也没有别的选择。

　　归根究底造成这种局面的也是他自己，若他一开始没有被虚假的“外婆”所迷惑，也不至于浪费掉召唤契约人的机会。

　　呵，他是不够坚强，这么多年他孤零零地度过，尽管平常没有表现出来，但对这个唯一在他记忆中存在过的亲人已经思念成灾。

　　他心里憋了太多的话，不过一句都不会说出来。他已经习惯将一切掩埋在心底，这次也不例外。

　　王宇飞对伍家六的态度感到愤怒，这算什么，一句感谢听起来更像是对他的讽刺。他眯起双眼，狠狠盯着伍家六的脸，却突然注意到了他脸上未干的泪痕。

　　他对伍家六的要求是不是太高了？

　　这个年轻人不过刚刚接触邪鬼的世界，又莫名其妙地遭遇了这么些不幸的事，不仅没有一个人为他分担，还要承受别人的责难，心里一定很难受吧。

　　他自己曾经也恐惧过，做错过，痛苦过，又有什么资格来批评伍家六。

　　也许，只是从伍家六身上看到了当年自己的身影，觉得很不甘心吧！

　　所有的怒气烟消云散，王宇飞启唇欲言，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他想拍拍伍家六的肩，笨拙地伸出了手却又在半空停住不敢上前。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试过怎么安慰别人，更何况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在提醒他不要与人亲近。这么犹豫着，他又若无其事地将手收回，只是嘴边已经止不住轻声说道：“不要怕，有我和杨海江在，你不会有事的。”

　　话一出口，他顿时感觉心跳快了好几拍。他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感情，见伍家六因他的话吃惊地抬头看过来，连忙侧开脸略带尴尬地道：“你要是死了，我们这边也会很麻烦。所以……”他顿了顿，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接着道，“走吧。”

　　伍家六看着王宇飞的侧脸，心底漾起一股若有若无温暖。他轻轻地笑了，“嗯，走吧。”

　　白雾不知何时散开了，教学楼前的黑洞已经消失，伍家六朝那里看了看，却仍觉得那个方向散发着不详的气息。

　　“幻象消失了？”

　　“还没有，那堵墙还在。”

　　伍家六跟着王宇飞往那堵本不存在的墙走去，感觉控制灮的力量越来越容易，似乎周围的鬼气已经弱了不少。他记得灮说过只要找到“道”的本源，幻象就会消失。

　　难道他们没有找到那只邪鬼？他还以为没出现的杨海江正在跟那只鬼“打架”呢，现在这样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杨海江呢？”

　　王宇飞瞟了他一眼，道：“如果没有他在外面跟邪鬼纠缠，你觉得我能这么容易进来救你吗？”

　　伍家六不明白了。

　　王宇飞见他一脸迷茫，像是猜到了他在想什么。想着这些知识他也有必要知道，于是耐心地解释道：“幻象虽然是邪鬼操纵的，但其根源还是邪鬼的力量。这部分力量施展出来后，并一定还留存在邪鬼的体内。只有将带着力量的‘道’找到，并摧毁，才能使幻象完全消失。就像这样。”他在墙边停下，闭上眼，伸出双手平举，两道黑影盘着他的手臂一圈圈向前，猛地钻进了墙里。不出一会儿，他咧着嘴角轻蔑地笑了，“哼，雕虫小计。”

　　那堵墙如水波一般晃动了一下，缓缓消失了。

　　他睁开眼收回那两条黑绳，扭过头继续向伍家六解释，“这只邪鬼将幻象的‘道’混在了结界里，结界的力量是分散型的，我的‘暗虫’可以捕获邪鬼的力量，并分泌出让这份力量变质的‘魂汤’。幻象的‘道’比较集中，可以直接消除，但是结界就办不到了。不过这并不影响我破除幻象，普通猎鬼师中有用‘光虫’的，‘光虫’比较迟钝，只能在主人的授意下对鬼力进行净化，直白的说就是中和。若其主人没有发现鬼力的所在，‘光虫’是无法自行对鬼力做出反应的。所以用‘光虫’不可能在结界中消除另一份‘道’。”

　　伍家六知道他们几个都是走“魔力”路线的，虽然“光虫”“暗虫”什么的他不了解，但猜猜也能知道王宇飞的这个东西普通人是弄不到的。

　　“这个什么‘暗虫’我也能用吗？”他见王宇飞每次都是用这个东西，操作方便，收缩自如，好像挺有用的样子，说不定比掌握那些魔语要轻松得多。

　　王宇飞闻言挑眉翘起嘴角，控制黑绳的一端伸到伍家六手边，“你先摸摸看。”

　　伍家六怀疑地看着王宇飞的脸，这厮笑得这么奸诈，肯定不怀好意。但他对暗虫实在好奇，忍不住伸出指尖碰了碰那黑不溜秋的东西。

　　软软的，黏黏的，拔开手指的时候，那玩意还粘着指尖的皮肤不放。伍家六甩了甩手指，只觉得这东西很恶心，顿时断了弄一些来当武器的念头。

　　王宇飞看着伍家六的表情有些想笑，但马上就笑不出来了。只见伍家六的脸突然变得苍白，他用两手紧紧按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气，像是正在忍受着什么痛苦。

　　“喂，你怎么了？”

　　伍家六已经没有余力回话，他的双腿变得瘫软，身体直往地上倒。王宇飞眼疾手快地扶住他的胳膊，让他倚在自己身上。豆大的汗珠顺着伍家六的额头一滴滴往下落，他的双眼迷蒙地睁着，看上去意识正在逐渐涣散。

　　“伍家六，清醒一点！你到底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王宇飞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同时又很是疑惑。只是指尖触碰了一下暗虫，怎么情况这么严重。

　　“你个白痴！干嘛让他碰暗虫！”灮气急败坏地传音给王宇飞，厉声吩咐道，“快想办法带他到蓦，老侑那儿去！他再撑下去就要出事了！”

　　王宇飞皱着眉，一边操控暗虫混入结界制造漏洞，一边紧紧紧紧搂着伍家六，以防他滑倒。他再快也得花一分钟才能制造出供一个人通过的出口，而伍家六的情况已经越来越糟。王宇飞感到怀里的人浑身抖得厉害，低头一看，伍家六紧锁着眉头，秀气的五官皱成一团，苍白的嘴唇被牙齿咬得鲜血直流。

　　他有些不忍地问道：“有没有办法能暂时缓解他的痛苦？”

　　“他……”灮沉默了一秒钟，接着道，“他是因为还在继续支撑着抑制我的力量才会这么痛苦的，所以……”

　　王宇飞也沉默了，他知道如果这时候伍家六不再坚持，灮的存在就会被控制着结界的邪鬼知晓。他和杨海江联手也许还有机会干掉这只邪鬼，但现在的情况显然带走伍家六更重要，他们注定只能眼睁睁地放走猎物。

　　若换在以前，王宇飞绝对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会主动放弃猎物。但是现在，那邪鬼是死是活他都不在意了。一滴汗珠滴落在他的手臂上，他抿唇看了看伍家六的脸，内心深深为之折服。

　　他从未想过这么瘦弱的一个人会有如此强悍的忍耐力，他和杨海江都是在痛苦中存活下来的，各种非人能承受的折磨他们也是久经磨练才能勉强忍耐下来。他了解精神力枯竭时还要勉强施展魔语的痛苦，那绝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更何况伍家六看上去意识已经涣散，却仍旧执着地坚持着，仅仅是这一份顽强不屈的精神，就足以让王宇飞心生敬意。

　　“咔嚓”一声，透明的结界玻璃一般碎裂了一个直径半米左右的缺口，王宇飞急忙小心翼翼地将伍家六递出缺口，自己也快速爬了出来。

　　他一把横抱起缩在地上抽搐不止的伍家六，也不管还在跟邪鬼战斗的杨海江，抬腿就往学校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