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星逆行》澄礼

12、12

　　这话来得猝不及防。
　　像什么东西在耳边炸开，瞬间，炸得水梨头晕目眩。她的神色多了几丝茫然，嘴唇翕动半晌，却不知道说什么。
　　耳边只余他慢条斯理的那句，“我也想知道，我喜欢的类型——”

　　占据她所有的思绪，一层一层涌入，再一起，把遇到他之后，所有的尴尬窘迫，都淋漓尽致地反馈给她。
　　时间在那个瞬间拉得很慢。

　　因此，她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眉梢微扬，撩着眼皮，盯着她，浸到骨子里的坏。
　　好整以暇地，看她笑话。
　　“……”

　　不知道过了多久。
　　可能是物极必反，尴尬到阙值的上限，达到顶点，情绪忽地回落。
　　水梨抬眼和祁屹周对视，平静道，“为什么要问我？”
　　“……”

　　不等祁屹周说话，水梨面色不改，继续道，“怎么，你想变成我喜欢的类型？”
　　空气静默住。

　　这话意思很明显。
　　你，祁屹周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水梨精神放松了一瞬，抬眼正好对上祁屹周的目光。
　　他生得懒懒散散，没骨头似的半倚门，总撩着眼皮俯视人，带了点居高临下的倨傲意味。
　　这种人，怎么可能对别人有意思。
　　就算真的有意思，也不愿意被人说出来。
　　可下一瞬，祁屹周忽地意味不明地笑了下，盯着她，闲闲丢出句，“懂了。”
　　“……”

　　所以。他懂什么了。
　　有什么可以懂的。
　　这话除了能误会她自作多情以外，还有其他解释吗。

　　水梨心脏停了半拍。
　　抬眼，就见他嘴角微勾，拉着长音，“你不说我是什么类型……”

　　定格几秒。
　　“我怎么知道你喜欢什么类型。”
　　“……”

　　这个时候。
　　门铃突然响了一声。
　　祁屹周去开门的功夫，水梨慢慢吐出口气。
　　像应付完一个分外棘手的事物。

　　头脑有些空白，手指不自觉地蜷缩着。
　　思绪缓缓推拉，祁屹周或许没发现，那话不仅有对她自作多情的反击。

　　也有，另外一层意思。
　　很隐形。
　　你告诉我，我是什么类型，我愿意朝你喜欢的类型，努力。
　　“……”

　　被周慕洲的话拉回思绪，他拍着胖手，道，“小水老师，这题我还是不会。”

　　水梨回过神，给小软毛讲题的空隙，随口，“哥哥有没有说，谁会来你家呀？”
　　“妈妈。”

　　房门正好被敲响，水梨起身打开房门。
　　来人穿一身复古黑色丝绒长裙，五官浓艳，风情万种地扭臀从房门进来。
　　站定，扬唇笑：“是小水老师吧，我是这孩子的妈妈，叫我周姐就好，原本约了你就该等你过来的，可临时有点事，这才拜托屹周过来。”
　　周姐点了点正半靠墙壁的祁屹周。

　　水梨看过去，就见，他面不改色地掀了掀眼皮。
　　一点都没有，他也是被邀请做客的局促感。
　　“……”

　　周姐问了周慕洲试课的感觉。
　　小软毛很给面子，抱着水梨的腿，直撒娇，“小水老师不仅长得好看，课也讲得好，我很喜欢！小水老师你也一样很喜欢我吧，是不是嘛……”
　　水梨拍着他的小脑袋，笑着点头。

　　周姐听小软毛这么说，对水梨更是满意。
　　“我们家慕洲以后就麻烦你了，他是个聪明小孩，就是不太服管，性子也好动，除了他屹周哥哥，谁说的都不听，现在你来了正好，替我管管他……”
　　水梨跟着她出了房门。

　　“小水，你看这个时间可以吗？每周的周末下午三点到六点你过来，给慕洲补补课。”周姐看了眼时间，“已经六点了，不早了，你和屹周留在家里吃个饭吧。”
　　水梨觉得冒昧，想拒绝。但周姐问的也不是她一个人，便不自觉看了祁屹周一眼。

　　祁屹周抬睫，懒懒散散道，“别了吧，不饿。”
　　也拒绝了。

　　“喊的是小水，你凑什么热闹！”周姐佯怒道，又转头看向水梨，热情道，“小水，留下来吃个饭吧，正好考虑考虑下要不要给慕洲补课。”
　　水梨抿抿唇，正准备开口婉拒，身旁忽地走近一人。他站定，铺天盖地的阴影从身侧压迫而来，伴随一句，“她听我的。”

　　水梨看过去，对上祁屹周的侧脸。
　　他依旧散漫，可能是穿了件宽松的连帽卫衣关系，挡住线条锋利的下颚，便多了丝随性的慵懒，说话慢条斯理的，像是理所当然。
　　周姐噎了一下，瞪着祁屹周不说话。

　　水梨抿抿唇，还没说些缓和气氛的话。
　　就看到，祁屹周撩开眼皮，视线不偏不倚地，定在她的脸上。
　　神色寡淡，抛出句，“我带来的，自然得听我的。”
　　“……”

　　周姐无语凝噎了片刻，一脸的“服了你”的无奈。
　　“你这小孩，性子怎么这么霸道。明明姐姐和姐夫都不是这种性格。不想吃就不吃吧，那我就不送你们了。小水你考虑下，觉得行就给我发个消息。”

　　祁屹周还没说话，周慕洲冷不丁发问：“妈妈你应该让小水老师喊你阿姨才对，你都三十了……”
　　“……”

　　周慕洲被周姐狠狠捂住嘴。
　　水梨忍俊不禁地加上周阿姨的微信，和小软毛道别。
　　-
　　跟着祁屹周的脚步往外走。
　　从室内踏进裹着自然风的室外，凉意骤起，水梨不自觉缩了缩脑袋。
　　而后险些撞到，突然止步的祁屹周身上。

　　似是被她的动作提醒，身后还有个人，祁屹周抬了眉眼，也不看别处，视线就落在她的脸上。
　　水梨和他对视片刻。
　　“那个……谢谢你给我介绍工作。时候不早了，我要先走了，你先忙。”

　　语音刚落，水梨背过身，准备往公交站牌的方向跑去，而后被衣领后一道力道拉住，耳边热气抚耳，撩入耳廓，“跑什么，不说说好听我的吗。”
　　“……”

　　耳朵痒痒的，水梨克制住揉的冲动，一时之间无法分辨他说了什么。

　　半晌。
　　她才“嗯？”了声。
　　声音不大，但是配合着嘴唇微张的表情，特别有种，过河拆桥的懵懂感。

　　祁屹周嘴角淡扯了下，也不解释，丢出一句话，“等着。”
　　“……”

　　水梨盯着他的背影。
　　片刻。
　　思绪渐渐回笼，开始不自觉倒放刚刚的情景。

　　等着。
　　等什么？
　　而且，她什么时候说要听他的。

　　倏忽，重机飞驰，裹着凉意，停在她面前。
　　水梨刚接到他抛过来的头盔，动作还没定，便听到他说，“上来。”
　　“……”
　　-
　　这是她第二次坐他的车，相比于第一次的尴尬和局促，这次不适感没有那么强烈。
　　只是他的碎发扫过脸颊，发痒，水梨忍不住偏了偏头。

　　动作幅度可能有些大，她清楚地感觉，重机放慢一瞬。
　　周围场景如同被摁下暂停键，卡在某一帧。
　　祁屹周抬了眼，他们俩的视线在后视镜里轻轻对撞。
　　很微妙的一瞬间。

　　他好似，勾了勾唇角。
　　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

　　水梨思考两秒，还没想出答案，车停，祁屹周道，“等着我。”
　　“好。”

　　她下了车，抬脸。
　　她看见，他的背脊凸出一条明显的骨线，步伐闲适驰缓，垂着眉眼，在看手机。
　　渐渐消失在宿舍楼下。
　　“……”
　　-
　　杨李从宿舍楼出来拿外卖，远远看见，水梨垂着头，坐在长椅上，身前有台熟悉的重机。
　　杨李走上前，“哈喽。梨子，你怎么和祁屹周的车在一起？”

　　水梨回神，就看见杨李，打了声招呼。
　　又解释，“我现在是祁屹周亲戚家的家教，他顺路送我回来。”
　　杨李瞥了她一眼，话语稍显尖锐，“梨子，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这样了还说什么顺路，骗谁呢。”

　　水梨被他的话，弄得有些懵，“什么意思？”
　　什么叫骗谁呢。

　　杨李看到她的表情也懵了，忽地想了什么，眼睛睁大了一瞬，“不会吧。你什么都不知道？”
　　水梨不知道自己应该要知道什么。

　　她拧着眉点头。
　　杨李啧了声，俯下身，开始劈里啪啦吐槽：“梨子啊，你是真迟钝还是装傻？祁屹周高中那会儿喜欢你，你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