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心草》一个偏旁

3、3

　　初春里临近5点的天色已经仅剩些昏黄的光，顾慎之抬腿进了一家小院，苏长治紧随着他。
　　院子面积不大，过日子用的家什物件胡乱摆放在角落里。

　　这是夜幕降临前最后的一段时光，屋顶上的炊烟若隐若现。顾慎之顿住脚步，凝望着满园的祥和安宁，半晌，竟似隐约听见了隔壁传来的孩童的啼哭。他是不忍心的，然而如今的情势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刘五。”他轻轻叫了一声，屋里立刻出来个黝黑面孔的强壮汉子。

　　汉子和顾慎之显然是老相识，乍一看见他竟无半分惊恼，反而像模像样的一拱手，道“有何吩咐？”

　　顾慎之平日里最喜欢他的爽快，今天却很是愁苦的打量了他一圈，才勉强笑道：“胡家老二要回来了，今天就动手吧！”

　　刘五自然知道他所谓的动手是什么意思，故而二话不说就出了门。

　　苏长治这一路上都是呆头呆脑的，此时见了两人特务接头一样的交谈，不由好奇的问道：“你要干吗？”

　　顾慎之闭了一下眼睛，他怕别人看出他眼底的慌乱紧张：“锄了胡家，你不欢喜吗？”

　　“哦？”苏长治似乎很不相信他的话。

　　“一会你也跟着去，我手里的这群人全听你指挥。”顾慎之用了一分钟镇定心神，再睁开眼已是满脸的笑意，他说“你不是怕胡二回来兴风作乱吗？既然这样，我们就先毁了胡家。”

　　听说真的要对付胡家，苏长治简直高兴的要蹦上一蹦。他是心思简单的人，全靠他老子手里的军队才活到今天，此时知道了这样天大的一件事，就很自得的认为顾慎之是为了他。

　　一时刘五回来，顾慎之说了人手布置，时间地点等等，最后果然让苏长治跟着同去。

　　刘五迅速看了一遍作花花公子装扮的苏长治，不禁为难道：“李队长那边似乎不会袖手旁观，这•••••••”

　　“不用管他，自然有人绊住他。”顾慎之的胸有成竹不是白来的，他在各处都放了眼线，包括胡家。

　　如此这般的定好了章程，苏长治兴奋的猴在顾慎之身上，任由顾慎之百般的抚慰嘱咐他“到了那记住千万别亮你苏家大少爷的名头，胡二回来要和你计较的。”

　　“为什么？我又不怕他。”

　　“我怕呀！”顾慎之紧了紧手臂，颇有些痛心疾首的惶恐担忧“如果让他伤了你，我可找谁赔去？”

　　苏长治咯咯笑了，他是极喜欢这种被看重爱护的感觉的，然而心里却又实在不想输给胡二，自然不会放过任何可以和他斗一斗的机会“你个胆小鬼，我哪里不是他的对手了？哼，你越这样说我越要收服他给你看看。”

　　其实，苏长治不报自己姓名，也是有人认得他的。顾慎之如此说不过是要激起他心中不平，让这个惹祸头子自愿去背灭胡家满门的黑锅。到时胡二回来，他自己固然脱不干净，苏家的后台却是很好的一柄保护伞——他一个人怕胡二狭私报复，和苏长治裹到一块便是整个黄港都不在话下了。他还用得着怕谁吗？

　　转眼吃了晚饭，苏长治趁空回了趟家，回来的时候腰间鼓鼓囊囊的一块。

　　顾慎之伸手和他拥抱一下，意识到那种坚硬质感可能是枪，不由惊恐万状道：“你这是干什么？哪里用得着你动手？”

　　苏长治正在他颈间摩挲□□，听了这话不由发笑：“你就别管了，好好在家等着我。”说着和他唇舌交缠了一会，爽快的下楼了。

　　这是怎样的一战顾慎之心里早有计较，然而真正搭进去一个苏长治他又忍不住的要惋惜感叹——苏家老爷子早年是战场上的常胜将军，手底下的门徒下属几乎遍布全国。他如果知道自己的儿子这么轻易的就掉进浑水里，不知道要作何感想了？

　　顾慎之此时是很有时间替别人操心的，胡家和他争斗的这几年内外的亏损自不必说。单就因为两虎相争而被旁人拣走的蝇头小利已经足够一个小店铺吃上十年。他是不怕有对手的，也很喜欢这种时不时都要小心提防的日子。然而老虎养得大了，早晚要吃人，就他以往饲养宠物的经验而言，胡家是不能留了。

　　这样前后想了一遍，顾慎之的脑子开始钝痛起来，他是带着怀念的心思去感怀往事的，如此就不可避免的要想起胡二。

　　胡二叫胡玉瞻，是个有别于他大哥的伶俐人。模样上也更像他父亲，剑拔弩张的两条长眉，溜圆的大眼睛，鼻阔耳宽，一身的北方汉子独有的豪情。

　　顾慎之和他比肩长起来，闹僵之前也是嫡亲的好兄弟。但是世事无常，头两年因为江家小姐择婿，胡家联姻心切，谁知最后两个儿子一齐败下阵来。后来听坊间传闻说，那个江玉珍早早看上了顾慎之，很有些非他不嫁的气魄。

　　顾慎之无形中挫败了人家成为黄港第一大户的计划，从此便被列进不欢迎名单——他冤则冤矣，渐渐地却很看不上胡家的这种处世为人，故而一气之下也忘了前尘情谊，处处和他们针对起来。
　　这种情况直至胡玉瞻北上参军而去才有所收敛。他记得自己在胡二临走前说的话：“你回来之前我和胡家绝不混战，你放心。”

　　他让他放心，也真的慷慨到一退再退。为的就是一个胡二。

　　顾慎之后来想想，觉得自己或许是爱胡玉瞻的，至于爱他哪，爱得有多深，他一概不知。只是在这漫长的三年里迫切的想念他，他说“玉瞻，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回来爱我或者恨我，总之，你要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