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三回 林中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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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林中歌
“朱月，我的名字叫做朱月。”
从朱月告诉白衣蒙面女他并不是闻少寰而是朱月的那一刻起，他的生活立刻就变得水深火热起来。
在之后的几天里，他睡觉的地点由柔软的床上搬到了地板，这当然不算是虐待，他在这小屋里除了有个住所以外，每天三餐照样有的吃，养生的汤药也不曾少，只不过这一切都从原来的免费获得变成了现下的以劳动换取。
而那些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可能非常简单的工作却着实让朱月感到有些力不从心。
说起这个时代，朱月已经从那白衣女子的口中知道了大致的讯息，他目前所处的时代应该是中国古代唐朝初年，在位的皇帝是李世民，也就是说，他赶上了中国古代史上空前繁荣的年代。而这个时间段，也正好与他们所勘测的唐代古墓的时间段相吻合，也就是说，他这一次是真的赶上了21世纪轰轰烈烈的穿越大潮了，并且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一次的穿越和那座奇怪的古墓脱不了干系。
“李茗兮啊脏兮兮，罗秋乏啊老受罚，朱月朱月，众星捧月……”
春色正好，朱月一大早就呆在院子里劈柴，顺便吟一吟“诗”来思念一下老友。掰着手指算算，他穿到这里来也已经足足半个月了，这古代的空气虽然好，食物虽然无公害，但却着实缺乏娱乐活动。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让他这个标准夜猫子几乎抓狂，更重要的是，这里没有人陪他讲话！
是的，自从结束了第一次对话之后的半个月来，那蒙面女子和他之间的交谈绝不超过30句，开始的几天，他还曾经循循善诱地想要引起和她之间的话题，在遭遇了几次淡漠的眼神回馈之后，他颓然地放弃了引她说话的念头，于是直到今日，他竟然连她的名字都还不知道。
朱月认为，那个和自己长得很像的名叫闻少寰的男人一定是那女子的相好，所以只有在把他误认为闻少寰的时候，她的话才会变得多起来，而那双露在面巾外的眼睛也只有在那时才会显现出女孩子家特有的生气。
“柴劈好了，在院子里堆着。”虽然不擅长做这些粗活，但是朱月的学习能力还是惊人的。不过几天，他劈好一天所用的柴火的速度已经从半天缩短到了一炷香的时间。走进屋子的时候，桌子上刚刚摆好了早饭。
蒙面女子将朱月的那份早饭放好后，盖上了食盒的盖子。
这一点也是她的古怪习惯之一，她从来不和朱月同桌吃饭，每天都是将饭菜留下一半之后便自顾自提着食盒离开，对于这一点，朱月的分析是：吃饭需要揭开面巾，她不愿意揭开面巾，所以就从来不在他面前吃东西，事实上，就连睡觉的时候，他也从来不曾看到她将面巾取下。
这让朱大爷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她面巾下遮住的面孔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惊悚模样。
今天自然也不例外，她收起食盒，也不抬眼看朱月一眼，便迈步准备离去。
“你等等。”这一次，朱月却叫住了她。
她止住脚步回头看他，眼里除了疑问，似乎还有些别的什么。
“你……”看她回头，朱月却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你要不要……坐下来一起吃？”朱月发誓他不是一个面对女孩子会结巴的人，但恐怕没有人能在面对一座冰山讲话的时候依然镇定自若。
“不了。”她毫无悬念地表示了拒绝。
“不然这样，你进来吃，我坐在门外吃，我不进来，可以吗？”并不是朱月喜欢坐在地板上吃饭，但比起不能坐在桌边吃饭，没人说话的感觉更让他抓狂，所以他连回答的机会都没有给她，便径直端着饭碗走出大门，将那竹子制成的门板虚掩上之后，在门口的阶梯上坐了下来。
也不知沉默了多久，屋内终于有了缓慢的响动，似乎是桌椅挪动的声音，还有细细碎碎的杯盘相击声。
果然，她只是不想被人看见她的样子而已。
朱月脸上闪过一抹笑意，端起饭碗时才发现自己忘了把菜带出来，看来只有喝白粥了。
也好，减肥，朱月扒拉了一大口粥，慢悠悠的开口：“我啊！我叫做朱月。”
良久，门内传出了淡然的声音：“你说过了。”
“我知道啊，你知道是朱月是哪两个字吗？”看她有了反应，朱月的顿时兴致高昂起来，“我的名字是朱砂的朱，月亮的月，听起来是不是有点像女孩子？”
“哦……”里面的那个人显然对这些兴趣缺缺。
“我说这句话的意思是……”朱月挠了挠头发，组织了一下语句说，“你很久以前就已经知道我的名字了，可我一直不知道你的名字，总不能一直姑娘姑娘地叫吧？”
这一次，安静的时间更长了一些，如果换作平时，朱月一定开始嫌弃对方反射弧太长了，但现在，他只担心自己会不会说错了话导致对方不愿意再回答。
“我姓谭。”门忽然被打开，朱月愕然地抬头，只见那双始终淡漠的眼睛正在他的头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似幽似怨，如泣如诉，只那一瞬间，他居然有一种强烈的想要逃走的冲动。
但她并不曾停留，在瞥了他一眼之后，她毫无留恋地越过他，像梅林深处走去。
“姓谭？谭什么？”名字没有问出来，只问出来个姓，于是以后他对她的称呼必须从“姑娘”变成“谭姑娘”，两个字变三个字，怎么算似乎都很划不来，“真是个怪人。”
朱月觉得这位谭姑娘一定是个很寂寞的人，她一个人独居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山林里，蔬果食物都自给自足，几乎不与外界联系，也许她的冷漠并不是一种伪装，而是她长期独处所养成的一种特殊的行为方式。
与世隔绝？说起来他现在也过着这样的生活，久而久之，该不会也变成她那个样子吧？
“男版小龙女？”朱月脑海里浮现出自己表情冷漠，白衣飘飘的样子，顿时打了一个寒颤，真是太恶心了，如果被李茗兮知道自己现在所想，一定会嘲笑他致死。
“不行，不能一直呆在这里，这样下去迟早会变白痴的。”
身为一个彻头彻尾的行动派，朱月一旦决定了的事情就会立刻去做，所以一个小时之后，他已经出现在一望无际的梅海中间。
站在一片梅林中的朱月感到无比庆幸，如果没有高中时代那一段山林野宿的经历，此刻的他一定会在这片前后左右看起来没有任何分别的林子里迷失方向，但饶是有绝佳的方向判断能力，他依然在林子里足足转悠了几个小时——这片林子，比他想象中要大得多。
就在朱月对走出梅林即将绝望的时候，耳边隐隐然传来一阵水声和……歌声？
“春雨潇潇折梅行啊……与君相识……梅落君怀君不知啊……情怀如诗……人绰约……情切切……月落星沉疏影邪……盼与君携……”
歌声清越，余音袅袅，循声而去，别有洞天。
OH！MY 佛！终于看到除了梅花以外的景色了。
有水！一条不算窄小的河流就在梅林之外激流勇淌！
有山！河的对面是青葱欲滴的连绵山头，满山遍野的嫩绿色透出勃勃生机！
而比这更重要的是——有人！！！
一名背着背篓的少女正踏着轻快的步子在山路上徐徐行走，刚才悦耳的歌声正是出自其口。少女也穿一身白衣，和那“谭姑娘”同样的颜色，却穿出了截然不同的韵味，灵动跳脱地如春日里的一抹霞光般悦人。
她的出现对于久未见人的朱月而言就如救世主一般闪亮，他几乎想也没想便对着河对岸的少女挥手道：“喂——！对面的姑娘，你在那边做什么呢？”这话若是换成这时代的男子说出来，无疑便是对女孩子的轻薄和亵渎，但是由朱月的口中说出却不掺杂丝毫调笑的意味。
而那少女也是十分爽朗的性子，听到呼声便停下脚步，落落大方地对着这一头喊：“昨儿个刚下过雨，我上山来拾些菌子回去做菜。”
她的回答让朱月顿时狂喜，憋闷了这么多天了，终于碰到了一个可以和他交谈的人，本以为古代女孩儿会羞于与陌生男子说话，却不想让他碰上了这么大方磊落的小姑娘。
“你刚才唱得是什么歌？可真好听！”这句夸奖可是朱月的肺腑之言，在他的时代可没有这样纯天然无处理的江南小调可以听。
“谢谢你啦。”少女欣然接受了他的夸奖。
“唉！其实我也会唱歌的。”朱月忽然想到了一首很应景的曲子。
“唉？那你唱来听听啊。”少女显然很有兴趣。
“那你听好了啊！”朱月折了一根树枝一边打拍子一边唱了起来，“采蘑菇的小姑娘，背着一个大箩筐……怎么样？很应景吧？”
少女闻言咯咯地笑了起来：“你这歌倒是应景，可是调子好奇怪，一点也不好听。”
“奇怪吗？那我还有一首，你听听啊……”朱月觉得那少女颇可爱，忍不住想要逗她一下，“采姑娘的小蘑菇……”
“噗！”少女果然立刻喷笑出声来，“哪有蘑菇会采姑娘的，你乱唱！”
“哈哈哈……本来就是乱唱的，被你听出来了。”朱月也开怀笑道，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这样隔着大河说话好麻烦，这里有桥吗？我该怎么到你那边去？”
“这里的桥早就毁啦，你过不来的。”少女摇了摇头道。
“这样啊……”朱月顿时蔫了下来，本以为见到人就能离开这片林子，谁知还是希望渺茫。
“不过我可以过来的。”那少女忽然又道，“你等一下。”只见少女往前小跑了一段，在岸边捣鼓了一阵，忽然双腿一登，便凌空飞了过来。
这是什么？轻功？没那么神吧？朱月擦了擦眼睛仔细看去，这才发现在少女“飞过来”的那一段河面上，音乐可以见到一条细细的绳索，而那少女是在身上系了类似于缆车那样的滑轮装置，通过索道滑过来的，因为索道离他比较远且比较细，因此不仔细看就会以为那少女是“飞”过来的。
果然，那种凌空飞度的轻功是没有科学依据的，根本就不可能存在。
正思索间，少女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他这才看清了少女的面貌。
和武侠小说中常常出现的人美声甜的女性角色不同，少女的长相并不若她的声音那般甜美出众。她的五官清淡平庸，朱月无法从她脸上找到任何和“美丽”相关的讯息，但她的笑容却又异常甜美，因此即使不美，也依然能让人联想到“楚楚动人”这个形容词。
而当少女看到他时，却有那么一瞬间闪了神。
诚然，单从皮相来说，朱月的确能够划入帅哥的行列。这也是他为什么能和李茗兮一起列于F大风云人物前列的原因之一——风云人物嘛，除了要学业突出有作为以外，一副品质优异的皮囊也是至关重要的，与李茗兮掺杂了葡萄牙血统的深邃五官不同，朱月的长相是很东方的，眉眼细秀，肌肤细腻，但又和高丽人无病呻吟的长相不同，他的外形是精致而有魅力的，漂亮却不女气，所以在F大也有不少的拥护者。
虽然朱月并不会自恋到认为所有女人都会因为他得外貌而晃神，但刚才少女不自然的神态却也是不争的事实，虽然，她很快恢复了常态。
“你长得跟他好像。”少女很爱笑，每时每刻都笑得春光灿烂。
“他？你朋友吗？”朱月心里立刻想到了那个叫做“少寰”的人。
“嗯！”少女丝毫没有藏私的意思，“你长得和他好像，可是，你的样子好奇怪，头发那么短，穿的衣服也怪，而且……你说话可比师兄有趣多了。”
那可不，他一个21世纪的新新人类，能不比一个唐朝古董有趣？
“你师兄是叫少寰吗？”他问。
“对啊，师兄叫闻少寰，你认识他？”说起师兄，少女的脸上洋溢着自豪。
“不认识，不过有听人说过……他和我长得很像。”这个叫闻少寰的交游还真广阔，他来到这个时代不过只见过两个人，两个都认识他。
“嗯，不只长得像，连说话的神态也像。”少女点了点头，在岸边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这才道，“我叫楚歌云，你呢？你叫什么？”
楚歌云，果然是楚楚动人，歌声悦耳，她还真是人如其名。
“我叫朱月，朱砂的朱，月亮的月，你可以叫我阿月。”朱月很庆幸，这一次他的自我介绍总算不是对牛弹琴了。
“阿月，过来坐。”她拍了拍身边的空地。
朱月觉得很愉快，看起来，楚歌云无疑也是个喜欢朋友喜欢聊天的人。他很得意地在她身旁坐下，阳光，青山，碧水，佳人，直到这一刻他才感受到一点穿越男主角应有的待遇。小说实不欺我，他曾经以为自己只是这故事里的龙套甲，现在，他终于有了充分的理由相信他是黄金铁打的男主角了！！！
“你刚才说我过不去你那边，可是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等一下你还是要靠那条索道回到对岸去，怎么你过得去我就过不去呢？”朱月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那绳索有些年头了，太重的东西都扯不住，放眼整个师门，也只有我和晚诗晚词敢这样过河，你呀……”她歪过脑袋看了他一眼，笑道，“你个头太大了，怕一上去就能把绳索扯断，到时候，就连我也过不来啦。”
“难道除了这索道就没有其它路可以通到外面了吗？或者渡船什么的？”
“也不是没有，其实这座梅林是我师门的禁地，四周的一整片山头都是本派私产，外人是进不来的，也因此没有设渡口，况且这河底暗流极多，纵然是技术很好的船夫也未必能渡得过，所以不会有人轻易冒险，唯一进入的正道是上游瀑布顶的小道，但是从那里进出的话必须熟知梅林阵法，不然踏错一步就可能永世困于梅林中无法出来。”楚歌云一字一句地给他解释道，忽然眼中闪过一丝狐疑，“可是很奇怪啊……”
“很奇怪？”
“你明明不是我师门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禁地里呢？”
对啊，他为什么会出现在禁地里呢？朱月苦笑了一下，这一点，就连他自己也很想知道。
“如果我告诉你，我一醒来就已经在梅林深处了，你信吗？”朱月难得认真地问。
楚歌云闻言瞪大了眼睛，轻轻摇了摇头。
“果然不信。”朱月颇有挫折感。
“我不是不信你会突然出现在梅林里，我也有过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身在野外的经历。”楚歌云连忙解释。
“那你为什么摇头？”
“我摇头是因为你居然可以在姑姑的眼皮子底下全身而退。”
“姑姑？”
“嗯，姑姑是掌门师伯的小师妹，也是守着这片梅林的人，她特别讨厌被人打扰，以往有人闯进梅林，出来的时候全都是一脸惊恐，浑身伤痕。”
“这么说来，你们这位姑姑岂不是个很恐怖的人？”莫非她口中的姑姑就是那“谭姑娘”？可是不像啊，虽然她是为人淡漠了点，但绝不至于说是个恐怖的人，最多只是性格别扭而已。
“应该是吧，可我见过姑姑的画像，那是极美极美的一个人，青灵山所有的女孩子加起来也不如她好看。”
“再好看也是个虎姑婆。”朱月不以为然地嘟囔了一句。
“虎姑婆？那是什么？”第一次听到这样新鲜的名词，楚歌云很是好奇。
“就是……和老虎一样凶的老女人，要吃人的。像这样——啊呜——”朱月故意做出一副凶悍的表情。
楚歌云被他逗得咯咯直笑：“你这人可真好玩……哎呀！”她忽然从地上跳了起来。
“怎么了？”朱月被她吓了一跳。
“我是出来拾菌子的，和你聊了那么久，都把正事给忘了，少寰哥哥最喜欢吃逐月做的烩蘑菇了，他出远门这么久了，今天回来一定要吃的。”
“看起来你这个少寰哥哥人缘很好啊？”对于这个闻少寰，朱月早已经充满了无限的好奇。
“那是……自然。”楚歌云的脸上飘过一抹不自在的神色，毫无遗漏地落在了朱月的眼里，“我走了，下回再找你玩。”她说着，绯红着一张脸逃也似地跑开了。
果然是好人缘，桃花朵朵开啊!
朱月站在原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闻少寰，若是有机会，一定要见识一下这个人。
不过，当务之急，一定要先离开这个鬼地方！一定要离开！！！
青灵山，无名派立派之地，无名派之所以名为无名，据说是因为开山祖师懒得取名，逢人问起便答曰：本派无名，只是祖师爷的武功又实在高深，如此高人在江湖上想要默默无名着实困难，所以久而久之，这原本无名的门派就慢慢变成了名满江湖的无名派。
无名派立派至今已逾百年，如今早已是雄踞一方的江湖大派，索性门派承袭了祖师爷的教训：无名为人，闲云自在。因此虽身处江湖之中，倒也始终能自首一方，安然无争。
这一日，当楚歌云拾了满满一筐的菌子回到青灵山的时候，已经是日暮时分，经过马厩的时候他看到了大师兄莫惊城的座骑，想必师兄他们都已经回来了。
想到这里，楚歌云加快了脚步朝大堂走去。走到门口，果然看到了莫惊城熟悉的背影：“莫师兄！”
再走近些，又看到了黎诤，“黎师兄！”
黎诤闻言回头，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怆然，他的身边，是两个打扮古怪的陌生人，倒是……和刚才见到的那个怪人很相似。
“师兄，我跟你们说，我刚才见到一个怪人，和少寰哥哥长得好像……”她满面笑容地讲述着方才的奇遇，却在走进大堂时嘎然而止。
大堂里，没有闻少寰的踪影？每一个人，都带着逼人的沉默。
“黎师兄……”她的心忽然发出一阵不规律的跳动，她看到了什么？
一滴泪？从黎诤的眼里以一种极缓慢的速度形成……滴落……
“啪——”水珠在地面上撞击出轻微的一声响动。
歌云！歌云——！
是闻少寰的声音？他在里面？
楚歌云拨开众人奔向内堂，那里没有闻少寰，只有……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三回 林中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