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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五章 ...

  •   白之听话的往黎聆江身边蹲了蹲,又觉着不舒服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抖了抖衣袍,撑着下巴盯着生死河。

      黎聆江想让她坐上来的心思也歇下了,她先是一哽,才慢慢调整呼吸道:“夜重了会凉,你要是不适就别坐地上。”

      说罢她像是隐忍了许久一般,偏头用力了咳嗽起来,连带着视线都模糊不清起来。殷梧脸色并未好转,她拍着黎聆江的后背,轻声问:“您睡一会儿吧。”

      黎聆江说不上是哪里疼痛,激烈起伏的胸膛让她整个人都浑身颤粟起来,她脸色被呛的红润不少,甚至眼角都挂了丝湿润。皮肉被牵带着撕扯,细麻的刺痛感不知从何处起的头,她身形单薄着,黑袍下凸起的两侧肩胛骨格外明显,流畅的线条下是掩盖起来的腰。

      她抬手放在殷梧的手臂上,另一只手攥紧遮在衣袍之下,她咳嗽缓了缓,呼吸都弱了下去:“不困。”

      殷梧目光在她的手指上停了几秒,她没什么停顿的攥住黎聆江的手,放在手心里暖着,对方有明显瑟缩的动作,却被她拦阻了下来。

      黎聆江见抽不出,便不再挣扎,她任由殷梧将她另一只手也捂在手心里,明明是她起着热,但好奇怪,这个人的体温还要灼热些。

      “我不冷。”黎聆江出声。

      殷梧“嗯”了声,也不松手,她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轻微起伏感的手背,她忽而一笑,凑到黎聆江耳边,像是得了什么好宝贝一样:“尊主——”

      她这声尾音落的轻,语速并不快,大半个身子都贴近了黎聆江:“您有没有发现,您都不怎么抗拒我了耶。”

      黎聆江身形没动,她侧头和殷梧对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顷刻便能消散的一干二净,她语气平,竟是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有着那股乏力感:“我若是抗拒,你松手吗?”

      “不松。”殷梧立刻道,手上力道还收紧了些,“我给您暖暖。咳的太厉害会很不舒服的。”

      黎聆江留意到她细微的小动作,觉着殷梧对她的手格外的留意:“你很喜欢我的手吗?”

      殷梧面色不滞,反而有着不好意思的意味,她不动声色勾了下唇角,似乎等这句话等了有些时间,她歪过头,一脸真诚:“我很喜欢您的手,总觉得很漂亮。”

      至于其他的地方——殷梧呼吸加重的出了口气,她打趣似的流转了几处,便敛去目光。

      黎聆江得到了答应就不再出声了,她对殷梧的确要比旁人宽容不少。既然有了这个心思,她也顺势承了下去,随着小仙摆弄。

      白之坐在地上,一字不落的听完她可以听见的话,独自在风中凌乱。她看着不远处在树下交谈的凤栾和无稚,突然觉得他们不靠近也是对的。

      见两个人不说话了,才小声插了句话,提了提自己的存在感:“生死河会看见听到什么啊?”

      殷梧这才注意到她,她挑了抹笑,想了想:“听都是一样的,唯独是这看。”

      她语调往下低,多了几分诡秘:“是贪,是欲望,心里想些什么,看到的就是什么。”

      “相由心生。”黎聆江垂下头,她的目光似乎温了几分。

      白之“哦”了声,她咬着指尖:“就是说我如果喜欢钱财,就会出现钱财喽?”

      殷梧:“是这个道理。”

      “太过于想要的东西怎么可能一下就出现?”殷梧扯了下唇角,“做人可不能太贪。”

      白之似乎笑出了声,她冲着殷梧耸了耸肩膀:“这个道理我心知肚明。不过你们就不会害怕吗?”

      殷梧摆了摆手指,她眼中泛起星星笑意:“不怕,定力够了自然什么都能忍。而且我这心里的想要的东西不多。”

      他们答应在生死河落脚的原因不单是赶路累了,还有对于未知路途的警惕。这条河招数并不厉害,只要忍住不去靠近便不会有什么事情。更何况就这点儿蛊惑人心的招数还动摇不了他们。

      白之闻言却撇了撇嘴:“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会无欲无求。”

      黎聆江目光还停落她在身上:“神仙就那么好?怎么可能没有欲望。”

      “神仙不好吗,你们修仙不就是为了飞升吗?只是神仙也有好坏,起码我求的是一个都没有实现。接受了人间的香火,却不替人办事。”白之说着就自己好笑起来,“也是,每天那么多的祈愿,也未必能听到我的。”

      黎聆江视线收了收,她只道:“会有的。”

      殷梧也探出头,她扬了扬下巴:“或许是你找的神仙不好呢?要不然你换个人拜拜,我看魔族的——”

      小仙话一收,黎聆江暗中碰了碰她的手心,不冷不淡的投过来一道视线。殷梧眨了眨眼,清咳一声不敢再往下说了。

      白之没有注意,她手一挥:“不拜了不拜了,不信这个了。”

      她撑着头,屈起膝,费力的撑起精神。一直到一梦过去都不见动静。

      鬼影已经来到他们身边了,再一次重复和前一夜的场景,仿佛和他们紧密相随了一般。风中不知道哪里接过来的铃铛声,清清脆脆的却隐约夹杂着粗粝。

      白之心里有些怵,往黎聆江身边又靠了靠。

      殷梧一直没睡,见黎聆江起热好了些,起码不像之前,吐出来的气息都是滚烫到令人心烦的状态了。

      黎聆江才听到了动静,她掀起眼皮,说的上是慵懒的投向生死河。

      霎时混杂着许多人的笑声开始从四面涌过来,温肆拔出剑,他护在一群人身前,眉目凌厉。

      “这谁笑的啊?怎么那么诡异。”

      “少废话,这摆明了是那破河闹出来的动静。”

      “我……怎么感觉还有孩子的哭声啊。”

      说话的人声音都在颤,不少人听见也细细聆听着,瞬间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婴儿的啼哭声伴随着女人的笑声,寒意从他们脚底往上窜,气温都凝结般令人瑟瑟发抖,一声声像是夺命似的绕到他们身后又如毒蛇缠绕到身上。

      白之绷着脸,一句话都不敢说。她死死盯着生死河的动静,见那滚起来的浪花有些骇人,刚要收回视线就听见耳边一句熟悉的低喃:“——梦霆。”

      她浑身一震,眼中浑浊起来,一瞬不瞬的看着生死河。白之微张着嘴,眼神呆滞起来,又像是疯狂,她什么声音都发不出,只是跪在地上,一点点爬了过去。

      黎聆江眉目一凝,她顺手勾住了白之的衣领,用了些力气把人往回扯,她轻念:“白之。”

      白之没有反应过来,她缓缓转过头,一双蓄满了泪水的眼中满是悲意,她手指抓着地,一点点深入了下去。嘴里发出支吾不清的声音:

      “让我去。”

      ——让我去。

      一声如缥缈般在黎聆江大脑里轰的一炸,她只不过是恍惚一瞬,再一眨眼就发现周遭的景物变了。她抬起手看了看,很快就反应过来是于白之共情了。

      没有想到会这样。

      黎聆江抬起头,投上的门匾俨然是“白府”二字。

      “爹爹,再高些!”童声中是藏不住的喜悦,一道身形高达的男人举着一个玉琢的女娃娃,身后跟着眉目温和的女人。

      黎聆江微蹙眉,很快就松开——这是白之?

      “梦霆,下来。让爹爹举着难道不累吗,功课做完了?”女人语气中并无责怪之意。

      叫做梦霆的女童在男人怀里吐了吐舌头,她眼中满是向往:“我要成为像母亲和爹爹一样的将军!才不要做什么深闺女子呢!”

      男人大笑起来:“不愧是我白家的后代,爹爹等你所向披靡。”

      黎聆江眼中映射着他们温馨相处的画面,但顷刻之间远处就传来让人畏惧的雷声,一下又一下落在人的心里。淅淅沥沥的雨下了起来,并愈发厉害。她身后不再是人潮的喧嚣,而是刀光剑影,手起刀落。

      她看着流到她脚下的血水,没动。黎聆江指尖动了动,才抬起头看向眼前的一幕。

      女人浑身是伤,她眼中满是痛心的拿起刀,将女儿的脸划伤,她颤粟着手,雨水终于折弯她的腰,她嘶吼着:“梦霆,跑!跑啊!”

      白梦霆像是反应过来,她伸出手想要抱着自己的母亲,却被大力推开。她看着母亲强撑着站了起来,开始一步步往后退,话语中皆然是落寞:“我白家一代枭雄,我和我夫君为天子效力数十年,竟落了此下场!”

      她举起手,大声笑着:“是错付了,错付了!”

      “梦霆啊,带着爹爹和阿母的生命,好好活下去。”

      白梦霆瞪着眼睛看着自己母亲自刎在眼前,她没能再抱一抱就只能慌乱的逃窜。躲在死人堆里发着抖。

      她一张脸毁了,躲过了很多追捕。后来被人拐走,卖给了一户人家。

      黎聆江看着她躲在马厩里,被人用鞭子抽,往她身上吐口水,嘴里骂道:“死怪物,丑死了!还敢出来,滚回你该去的地方。”

      白梦霆不能走不能爬,像是玩物一样耻辱了滚入了冰水中,她挣扎起来,在水中失神的看向远处灰暗的天。

      黎聆江终于动了动步伐,她的视线像是被拉的很远,看见了在死人堆里翻着人的白梦霆。

      她一步一嗑头,只求可以得到宽恕。黎聆江看着她翻了很久很久,这天夜里的月光很亮。

      她终于找到了一具完美的脸,身子已经残破了。白梦霆用力抽打着自己的脸,一边哭一边把那张面皮揭了下来。颤颤巍巍的捂进怀里,她坐在死人高处,却比谁都落寞。

      她看见一个人朝着她走过来,缓缓俯下了身体,嘴里勾起没有笑意的弧度,她把面皮举了起来,只说:“白之在此叩谢。”

      黎聆江像是走马灯看完了白之的记忆,她眼中似是有动容又像是只有淡漠。不过短短几瞬,就了结了一个人的过往。

      她感觉五脏都揪的疼了起来,忍耐不住的弯下腰,吃痛的闷哼了一声。她晃了晃头,在模糊的月色中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殷梧站在她的不远处,像是悲悯众生,朝她伸出手,这天的月光太凉了,透的殷梧满身冷冽:“黎聆江,过来。”

      黎聆江猛的喘息起来,她刚回过神,看清是殷梧,小仙一脸担忧的看着她。可她一句都说不出,难捱的吐了口血,口腔中是厌恶的锈味,手指也不知为何松了松。

      白之得了空子,她像是发了疯跑向生死河。凤栾伸手要拦她,却不解为了手中只留下一片衣角,他不可置信看向已经走进生死河中的白之,眼中全然是错愣。

      “您来啦。”白之会心一笑,她看着眼前的人,轻轻叫出声,“娘。”

      生死河的河水冰冷,白之站着没动,河不深,她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好久不见。”

      她的母亲也同她说“好久不见。”

      白之笑着,仿佛又是当年的白梦霆:“您离开的太早了。没能看着梦霆长大,好可惜。”

      她突然往后退了几步:“其实我知道您是假的,可是我还是想来看看您。梦霆活不到所向披靡了。我足足五年,都梦不到您和父亲了,好可惜。”

      白之继续往后退:“这河不能多呆,可是不进来就看不真切,原谅女儿不孝,来日到黄泉给您赔罪。”

      黎聆江看着她的动作,和殷梧对视了一眼,她缓了缓,最终道:“殷梧,接她一把。”

      殷梧深深看了她一眼,立刻起身跑向生死河:”白之你不要命了?快出来,生死河没要你的命。”

      “我知道,我进来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白之笑的张扬,她转过身,一步步踏向岸边,“我还要活着,活下去!”

      她伸出手,就快要碰到殷梧伸过来的手上突然一顿。是前所未有的表情,白之目光呆滞的看向自己的腿,看着早已经化成血沫的双腿,不解的歪了歪头。

      殷梧神色一紧,她也发现了异常,想要拽白之起来,下一秒她的手就捞了个空,原本还好好的人,猛然就化成一滩水,消失的无影无踪,生死河丝毫未涨,仿佛并未融进一个人一般。

      黎聆江眼睫颤了下,她缓出口气,慢慢站起身,衣领的香囊掉了出来,落在她的脚边。

      星星点点的白昼升起来了,将香囊全部笼罩住。

      天——亮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写不出感觉
    谢谢观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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