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太阳升起的日子》诸葛扇

5、第五章

　　路盛说完就不敢再看简安了。

　　毕竟简安早上说让他走的时候连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这会儿肯定不是那么容易松口的。

　　“起来。”

　　短暂的窒息后，昏暗的灯光下响起简安一如既往如清泉划过般的声音。

　　路盛摇头。

　　“起来，不是要和我一起吃蛋糕吗？不起来怎么吃？”

　　路盛愣了愣，随即欣喜的看向简安。

　　简安笑了笑，一只手拎着蛋糕，一只手牵着他走进了房间。

　　重新回到这里的这一刻，连空荡荡的客厅都变得可爱起来。

　　简安将蛋糕放在餐桌上，路盛将蜡烛和火柴盒从包装袋里拿出来，将蜡烛插上去，然后点燃，“姐姐，许愿。”

　　简安讷讷的看着面前的蛋糕，摇了摇头，“我对我现在的生活很满意，没有什么愿望。”

　　路盛那双漂亮的眸子立刻染上了失望，简安笑道：“我把愿望送给你，你来许吧。”

　　“愿望怎么能转让？”

　　简安想了想，双手交叉握拳放在额前，闭眼，开始许愿，“那我第一个愿望，希望路盛永远平安，第二个愿望，希望路盛以后永远快乐，第三个愿望，希望路盛永远健康。”

　　“姐姐……”

　　“嗯？”

　　路盛眸光深深的凝视着简安，“你总让我无所适从。”

　　简安拿过一旁的红酒杯喝了一大口，“那很巧，你也给我同样的感觉。”

　　路盛拿起蛋糕店配送的刀，给简安切了一块，简安只吃了两口，就只喝红酒不吃了。

　　“姐姐不喜欢吃蛋糕？”路盛问。

　　“谈不上喜欢不喜欢。”简安盯着手里的红酒，轻轻的在桌子上晃动着，“小时候，蛋糕贵。我看别人家的小朋友生日都会有生日蛋糕很羡慕，但是我们家比较穷，买不起。有一次我生日，妈妈问我要什么礼物，我说我想吃生日蛋糕。妈妈带我去了蛋糕店，然后又出来了。”

　　简安笑了笑，“妈妈说，蛋糕有什么好吃的，还不如吃点肉，然后妈妈就会带我去菜市场买肉。往后的每年生日，我说我想要生日蛋糕，妈妈都会带我去菜市场买肉，回家多炒一点，一家人吃。年复一年，直到初中毕业，高中就不过生日了。生日蛋糕，总归是太贵了，所以是没有的。”

　　简安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生日蛋糕，一直没吃到，所以一直惦记着，成了执念。高考结束那年，我打工加家教攒了一些钱，加上预估能拿到的奖学金，除掉大一一年的生活费和学费还有剩，所以我拿着剩下的所有钱去买了很多蛋糕，也吃了很多。吃得多了，发现，其实生日蛋糕也只是一个蛋糕而已，并不能代表什么。也没有什么独特的。”

　　“所以……”简安看着被切了一半的蛋糕，灯光在眼底浮动，“我没有不喜欢，只是如此而已。”

　　所以在楼下超市才会偷偷给小姑娘买蛋糕吗？

　　所以那天才会问在橱窗前徘徊的他想不想吃吗？

　　路盛握紧了拳头。

　　他想抱一抱她。

　　就像她在他最痛苦最绝望快饿死的时候，如同神祇般出现，邀请他一起吃蛋糕时一样。

　　原来，那天他们是两个彼此都被世界所遗忘的人相遇了。

　　“可能是喝了酒，我话有点多了。”

　　简安抓着餐桌边沿摇摇晃晃的起身。

　　不过更可能是因为路盛是一个以前不认识，未来也会同样陌生的陌生人吧。

　　换了别人，她不会说这么多。

　　简安说完，转身走进了房间，一头栽倒在床上就睡。

　　路盛用叉子，插了一块带水果的蛋糕，放进嘴里。

　　甜甜的，咬下去，草莓汁浸了出来，有一点微酸。

　　和十年前吃的不是一个味道。

　　十年前的蛋糕店，很多都是用的植物奶油，现在都是动物奶油了。

　　路盛放下叉子，将桌子上的东西收拾干净，把垃圾扔进垃圾桶，一低头又看见了垃圾桶里的泡面盒。

　　酸笋味的。

　　有这个味道的泡面？

　　收拾好一切，路盛回到小房间躺了下去。

　　半夜，路盛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

　　他从床上坐起来。

　　不是，有病吧？

　　十几年前的蛋糕就算还是个稀罕物，有点贵，那一个买不起，一牙，一小盒，那种花花绿绿的很廉价的一盒总能买得起吧？

　　女儿都说想吃生日蛋糕了，就一定要转去吃肉吗？

　　路盛想了想，又重新躺下。

　　他将双手放在脑后。

　　窗外，无星无月，唯有远处城市灯火影影绰绰。

　　十年前，他饿得前胸贴后背，真的以为自己快死了，看着橱窗里好看的蛋糕，一个劲儿的咽口水。

　　因为，他没家了。

　　吃完蛋糕，姐姐让他走。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姐姐问，“没地方去？”

　　他点头。

　　“离家出走。”

　　点头。

　　姐姐眼眸一弯，盛着春日暖光，“那你想去游乐园吗？”

　　路盛看着天花板。

　　所以游乐园也是吗？

　　如果蛋糕太贵，那游乐园应该更贵。

　　在游乐园的姐姐的眼睛，好像更亮一些，相对于现在的平静，性格也更开朗一些。

　　是人成熟起来会变得平静，还是只有姐姐是这样？

　　路盛翻了个身，又想起了小超市里想要奶油蛋糕的小女孩。

　　那个奶油蛋糕真的挺小的，小女孩的手那么小，它也只有她的三分之一大。

　　也不是晚上。

　　偶尔吃一吃没什么的。

　　看样子也不是过敏。

　　可是奶油蛋糕不健康。

　　饼干也不健康。

　　小女孩迷茫的盯着琳琅满目的货架，年轻的女人让她选。

　　她小小的世界，是迷茫的，无序的，混乱的。

　　牛肉干吗？

　　牛肉干好像也太贵了。

　　真的是太贵了吗？

　　路盛闭上眼，怎么觉得胸口闷闷的，快喘不上气了呢？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穿越就好了？

　　也许，他可以穿越回去，在姐姐生日那天，请她吃一个生日蛋糕。

　　梦里，路盛真的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他站在一家老式蛋糕店前。

　　这一次眼巴巴面对橱窗的人换成了简安。

　　而他走过去问她，“想吃吗？”

　　姐姐愣了愣，迟疑的点头。

　　他抓住姐姐的手，带着她走进了蛋糕店。

　　深夜，睡梦中的路盛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