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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十六 出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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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寻欢睡得本不安稳,盗汗低热还有止不住的咳,只不过这世上的人都有一种韧性,很多事一旦习惯,也就不觉得有多辛苦。就像闺秀大多不会抱怨成日学做女红,脚夫也不会觉得成日负重是如何生不如死。而对李寻欢来说,浅眠易醒这类事跟没酒喝比起来显然并不是那么难以忍受,所以向来也不在意。
李将军带人进来时,就看见李寻欢蜷着身子,连睡着都咳嗽不止。虽然他是有听闻李寻欢突把自家祖产赠与了拜把兄弟,自己远走天涯,后就陆续传来流言,“小李飞刀”沉迷酒色,败坏了身子。然先前一见,只觉他被谣传神话太过,实则也不过尔尔,而沉迷酒色当也确然,再无其他。此时才知,流言中的“败坏了身子”,到底败坏到了何种程度。一时间,他心中有些可惜,唇角却微勾,并有扩大的趋势。
李寻欢睁眼,咳嗽着起身:“将军……”李将军忙上前,扶住,一脸忧色:“怎只隔了一日,寻欢兄就病成这样?”
李寻欢道:“昨晚托大,酒瘾犯了,出去赏月喝酒,吹了一宿凉风,就犯了旧疾……”说完苦笑,对自己这破落身子也十分无奈。
李将军招了招手,一亲兵捧了一条黑缎带上来,“我为寻欢兄请来名医,只是那名医生性古怪,不喜病人见他的脸。”
李寻欢笑笑:“古来,凡有神术之人,大多古怪。”就任那亲兵帮他蒙上眼,然后又扶他重新躺下,毫不见丝毫抵触怀疑。
李将军皱眉,虽说两人虚应客套,然一个才刚被自己暗算不得不受制于己的人,会如此毫不防备?他以为自己懂李寻欢此人,然有时又不确信……
直到……他后来见李寻欢面对要抓他的歹人,以同样的语气笑笑说:“我不束手就擒,岂是不识时务。”才恍然,自己对这个人有多么大的想当然。
帐帘被撩起,然后进来一个人,走得极缓,犹如百岁老翁,吐纳寻常,不是习武之人。腕间搭上冰凉指尖,然后静……久到李寻欢昏昏沉沉中几欲睡去,李将军终忍不住问:“如何?”
那人似恍醒过来,对李将军点了点头,收回了搭脉的手指。李将军这才真心实意地笑起来,看向李寻欢的眼神又有些鄙夷,“那寻欢兄好好休息,我带名医出去开药。”
一群人陆续出去,小帐内中又只剩下他一人。李寻欢伸手扯下眼上布条,眸中通透,随即一笑,有些叹谓,把布条随便一扔,又闭目睡去。
侧堡的窗棂因是女眷居所,仍细致镂了花,只是以木实制,关上时丝毫不透光,与以前的栅格通透大为不同。茯苓靠在一张柏木书桌上,写着家信,旁边是支起的木窗,窗外秋意萧瑟。她写写停停,时而望向窗外,眉目间显落出淡淡的凄色。
其实来表哥家大部分时间,她都在写信。并不多,时常只一张纸,只不过,她经常不知如何下笔。她虽不通世故,却也不是笨人,自然知道她父亲想知道些什么。可要她如何去探知?
每日一信,说是父亲挂念,然则……
“茯苓表姐~”肖家丫头欢乐地唤了一声,走进屋内时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收敛了大大咧咧的性子,放轻了手脚。茯苓也极喜爱这位表妹,总是明丽得自由自在得……让人欣羡。她挪了挪身,让肖家丫头坐在了身边,又不由去望门口。
“书生出门去啦。”肖家丫头坐在榻沿踢了踢脚,她有些郁闷,她只不过是兴致勃勃地问了句“去干啥?”顺说带表姐一起出去玩。却被书生眯着眼睛,敲了脑袋,仿佛她有多不懂事般。书生温温和和,却不怎么爱说话,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她觉得书生的心思才是一堆棉花絮海里的一根针,让她怎么捞也捞不着,却不知什么时候碰着了会扎人。等他回来,她一定要跟他好好谈谈,哥哥就是闷葫芦才放跑了青衣姐姐,会影响夫妻感情啊,夫妻感情啊……
茯苓不知肖家丫头心思转到了何处,她的注意只在了“出门”两字上。为何要走?为何这时走?可跟上午自己的唐突有关?一时间心思纷乱,后面肖家丫头跟她聊了什么,都没听清了。
后来,肖家丫头离开后,茯苓看着桌上的家信,再也写不出任何字。她摊开另一张白纸,有一种动笔的冲动,最后落在纸上的却只是两只蝶,几根兰草。
这夜,茯苓从送信人手中接到她父亲的回信,寥寥数语中表达了一番关心,并提点多跟含疏联络联络青梅竹马之情,适时多多主动,本是表兄妹不是外人,就不必矜持了。
女不如妓。
她捏着信纸伏桌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