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骄阳》元宝星

6、小心眼

　　对方不加掩饰，用充满赞赏意味的眼神看着自己，让许昇昇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所以自己刚才一时没忍住手痒飚的那段山路，被他发现了？

　　其实就算他发现了也没什么，她刚才只是在危险驾驶的边缘浅浅地试探了一下，还没来得及真做什么就被骆彬拽了回来。

　　况且事实上她开得很稳，除了骆彬和他没谁注意到。

　　可……

　　从昨天晚上开始，不知道为什么她脑子里总是会浮想起他站在清大礼堂里的身影。就算毕业多年，清大依然流传着的那些有关他的传闻。

　　还有表白墙上数不清的隔空喊话和表白……

　　几乎只存在于别人形容中的完美学长，对她来说是憧憬又遥远的神话，却在凌晨四点偏僻山区的山顶，和自己坐在同一辆车里。

　　“神话”的目光专注而热切地看着自己，眼神里的探究、欣赏和惊喜……竟让她第一次产生了一种急于逃避却又无处可逃的恐慌。

　　那句“很漂亮”此刻才终于板上钉钉，不再有歧义。

　　一抹绯色悄然漫上白皙精致的耳垂，随手扎头发时散落的一缕发丝贴在耳畔，黑白的明晰反差下，犹显得这抹粉色可爱娇俏。

　　不同于刚才开车时的自信冷沉，此刻的许昇昇，很难得地表露出了被人发现叛逆小心思后，小女生的羞涩和不自在。

　　“我下车去看看，让他们再睡会儿。”骆彬拉开车门下车。

　　她这才转回心思，坐直身体，清了清嗓子，状似无意地问：“你……没睡吗？”

　　“嗯。”

　　“骆叔说今天的行程安排得很紧凑，你应该和他们一样趁刚才在路上睡一会儿，”怕吵到车里其他人，她刻意压低了声音，“我原以为你们不会再上东阳山。”

　　毕竟虽然漂亮但体验感差。

　　他倒是没在意她话里的调侃，双手抱胸靠在椅背上，借着帽檐投下的阴影，将许昇昇尽收眼底。

　　刚才匆忙绑的头发有些松散，她说着话伸手拽下皮筋，五指熟练地顺着长发耙梳了两下后重新绑好，又将耳鬓散乱的几缕发丝勾至耳后。

　　挡风玻璃反光出光洁小巧的巴掌脸。

　　昏暗的车厢里，没人发现，原本只是单纯欣赏的目光渐渐变了样儿……

　　她身上究竟还藏着多少惊喜？

　　“为什么不会？”他学她的样子，压着嗓子问。

　　“什么？”她没听清，脑袋随着肩膀往声音的来源倾斜。

　　“我说……”他上半身前倾，一手搭在驾驶座椅背上，垂眸低笑，几乎用气音回她，“为什么不会再上东阳山，反正山上又没有什么挠挠草，痒痒花……”

　　许昇昇：“……”

　　小心眼。

　　自知理亏，她没再深入话题，直到骆彬下车转了一圈后回到车里，怪异的气氛才被打破。

　　“骆叔，怎么样？”

　　“天气情况还行，能见着日出，就是外头挺冷的，”骆彬看了眼时间，“让他们在车里睡会儿吧，等差不多了再叫起来。”

　　许昇昇点点头。

　　离日出还有半个小时，她把车里的照明灯全关了，再把自己的椅背往后调了调，找了个舒服的角度，靠着闭上了眼睛。

　　骆彬下车抽烟时，秦旭也跟着一块儿下了车。

　　车门一开一关后，她睁开眼睛望向车外。

　　两人站在车头不远处。

　　骆彬给秦旭递烟，他欣然接受，两人抽着烟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外头大概确实挺冷，他一手插在冲锋衣口袋里，缩着点肩膀避开风口。因为人高，和人说话时，身体会不自觉往前倾，偏头耐心地听着，夹在指尖的烟头在清冷的山风中忽明忽暗。

　　张小贝说得没错，这身装扮确实给他加分不少，戴着鸭舌帽，穿着迷彩服，抽着烟的男人散漫慵懒，却又落拓倜傥，很难不被他吸引住全部视线。

　　原来他不仅仅适合穿着高级定制西装在奢华酒会上高谈阔论。

　　骆彬是个典型的农家汉子，向来不怎么会聊天，但这两人竟然聊了两根烟的时间，瞧这两人的样子，似乎聊得还挺不错。果然做投行的人就是嘴皮子利索，和什么人都能聊上几句。

　　骆彬和秦旭回到车上后，大家才陆陆续续醒过来，眼看时间差不多了，骆彬招呼大家下车。

　　虽然在车里时就已经提醒过外面很冷，但一下车，所有人还是冷不防被冻得一激灵。

　　凌晨的山顶温度接近零下，穿得再多也抵御不了因为没有遮蔽而从四面八方刮过来的冷风。

　　呼啦啦的风直往衣服里钻，冻得人身上就跟没穿衣服似地。迎风站得久了，连脸都被吹木了。

　　“啊啊啊阿嚏——”张扬膘肥体胖也没用，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半张脸都埋在了冲锋衣的领子里，搓着双手在原地蹦跶，“我去，怎么这么冷！”

　　早知道这么冷，他学秦旭耍什么帅啊？就该把能穿的衣服全都给穿上！

　　“好、好、好、好冷啊……”张小贝缩着肩膀紧挨着许昇昇，嘴唇冻得发抖，说话都带颤音儿。

　　王鹏鹏准备得已经很充足了，帽子围巾手套大棉袄，依然被冻得够呛。

　　直到许昇昇把暖宝宝分给大家，贴上后才好了一点。

　　下车后，几个人跟着骆彬循着山道又往前走了一段路。

　　“行了，就这儿吧。”

　　十分钟后，骆彬终于停下脚步。

　　骆彬把他们带到了山顶一处地势相对比较高，视野也更开阔的平坡上。

　　到地方后，王鹏鹏马上摆出他的三脚架，把单反相机装上后开始调式镜头参数，就连骆彬也拿出手机调到了拍照模式后朝前举着。

　　许昇昇和张小贝靠在一起，齐齐看向东方位。

　　看他们的样子，张扬也马上拿出手机，但他打开镜头往四周照了照，周围漆黑一片，什么也没有，唯一有的就是一开口就能吃一嘴的冷风。

　　此时的天色依然暗沉，视线所及最远的地方不过这片小小坡头，一点日出的影子都没见着呢！

　　他不明白，怎么他们一个个严阵以待，就好像下一秒太阳就会从地平线上蹦出来！

　　于是他忍不住问：“就这儿，能看见陇南最美日出？”

　　“是啊，就是这儿，一会儿您一定要多拍点照片，”张小贝双手环抱着自己胳臂，紧紧盯着日出的方位，“要不然白挨冻了。”

　　“不是说五点十分才……”张扬说这话时低头看了眼时间。

　　就在他低头的下一秒，就听见王鹏鹏喊了声。

　　“来了来了，快看——”

　　张扬迅速抬头时，已经有数条金色光线穿透他们头顶的云层直直地洒落下来，几乎是一瞬间，无数光线在他们眼前铺散开来，耀眼刺目的光芒让人不得不抬手遮住眼眸。

　　黑暗被完全驱逐之后，山顶上的光景才终于显现出来。

　　半山云海在眼前翻滚奔腾，缠绕远处起伏连绵的山脊，近到仿佛就在他们触手可及的地方。

　　一轮旭日从鱼肚泛白的东方一点点升起，柔和温暖的浅金色轻抚过起伏的山脉，蜿蜒的溪流，高矮错落的民房……

　　眼前的景象像一副画卷在他们眼中慢慢展开。

　　除了相机和手机发出的拍照声，没人开口说话。

　　太震撼了。

　　从漆黑一片到光芒万丈，仅仅只是一两秒的时间。

　　东阳山看日出，其实看的是“光”。

　　直到旭日半出，天光大亮，大家依然意犹未尽。

　　“确实好看，”张扬叹谓一声，“这还是我第一回在山上看日出，和在海边看完全不一样，最美日出果然名不虚传！”

　　“想看更震撼的吗？”骆彬突然问。

　　闻言，张扬和秦旭一齐看向他。

　　骆彬没再说什么，只是看着许昇昇的背影骄傲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