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八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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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到来。
就连藏匿于瀞灵庭阴影的无形国度，也沐浴在明媚的晨曦之下。
白色斗篷迎着晨光起舞，哈斯沃德穿过空阔的走廊，一直走到监控室的门口。
他向着恭敬下跪的圣兵摆了摆手，得到允许的圣兵这才起身，他示意圣兵坐在操控面板前，为他调出监控用的显示屏。
“告诉我石田雨龙以及布伦史塔德的位置。”
“好、好的，石田大人以及布伦史塔德大人在……”
圣兵报出了属于现世的地名。
他快速浏览了一遍空座町的地图，稍微眯起眼睛。
（这个地方离影之领域的边界刚好有一段距离。）
视线在哈斯沃德飞扬的披风和监视器的屏幕间摇摆不定，圣兵放在键盘上的手指不受克制地振动起来，他小心窥视着哈斯沃德的侧脸，用战战兢兢的声音发问。
“哈斯沃德大人，您是要……？”
哈斯沃德完全理解圣兵因何紧张。
在无形帝国无人不知，星十字骑士团的团长雨葛兰·哈斯沃德不仅统领着骑士团，并且在战时肩负着督战的任务。
也就是对有违友哈巴赫意志的无礼之徒、以及不幸战败的骑士行以特殊处置的权力。
“陛下没有下达将上述两者处刑的旨意。”
哈斯沃德回想起先前觐见陛下时，陛下不甚在意的话语。
“七夜向我汇报过。”
王座上的男人对单膝下跪的哈斯沃德如是说道。
“她说要用自己的眼睛，见证我所选定的继承人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然后，我批准了。”
“如果她把过多的獠牙暴露在外，就由你来阻止她，哈斯沃德。”
灭却师之王以无法判读情绪的淡漠声音下令。
“无需夺去她的性命，只需让她把遗忘在那片白沙上的恐惧，一点一滴地回忆起来即可。”
获得指令的哈斯沃德穿行在无边的阴影中。
“陛下。”
他低声说出在王座下没有诉之于口的谏言。
“那个女人——七夜·布伦史塔德，不会向石田雨龙露出獠牙，但她一定会把您所认定的继承者引向那条道路。”
低沉的声音没有让任何人听到。
哈斯沃德也不愿此刻的神情被任何人看到。
“她会让石田雨龙看到虚假的希望，以及联系着两侧悬崖的危险索道，她会推动他的脊背，引导他踏向通往绝望的不归之路。”
只有被黑暗掩盖的话语，在影之领域中寂静地回响。
通过覆盖半座城市的影子，哈斯沃德移动到距离两位骑士最近的街道。
流丽的金发，湛蓝的眼眸，再加上高挑的身形和端正的容貌。
作为完美符合日本人想象中的西方人，哈斯沃德被沿途的不少行人回头打量，有些还悄悄举起了手机。
对自己的醒目程度多少有所自觉，他无视掉旁人无关紧要的目光，笔直朝着标记的方向走去。
（灵压的位置没有变化，他们就在这个地方。）
哈斯沃德推开咖啡厅的玻璃门。
他的视线自然地移向眼前，也就是石田雨龙和七夜·布伦史塔德所在的方向。
而他眼前所见的是……
双手拽住对方衣领的石田雨龙，以及和他面对着面、衣衫不整的七夜·布伦史塔德。
只见穿着连帽外套的石田雨龙弯下腰，两手拉住七夜的领口，将脸凑到她的身前。而穿着清凉的七夜，衬衫的纽扣呈现出全部解开的状态，嘴唇和手指还沾着不知道是什么的白色粘液。
石田雨龙和七夜·布伦史塔德。
对自身现状似乎一无所知的两人，看着雨葛兰·哈斯沃德停止了动作。
“………………………………”
哈斯沃德感到内心一片空白。
这位性情冷酷的星十字骑士团团长，就算亲手裁决相处百年的骑士也不会怀抱一丝犹豫，但是此刻的他甚至无法从自己超过一千年的人生阅历中，找出任何一句能应用于当前场合的言语，更无法找出哪怕一句话来形容自己荒芜的内心。
于是三个人继续维持当下的动作，诡异的气氛将他们包围了一段时间。
最后是七夜伸出一只手，压在彻底敞开的衬衫中间。
不知何时，她的脸从惊讶的暂停，转变成了迷人的浅笑。
“不好意思，团长。”
她用着半开玩笑的声音说道，
“能再给我们一点时间吗？”
七夜没有听到骑士团长的回答。
她的视野只捕获到白色斗篷的一角。
砰——！
取而代之的关门声，在这片空间格外响亮地回荡。
时间回到一分钟前。
回到只扣住一颗纽扣的七夜，胸口传出一声炸响的瞬间。
无法承受住过重的负荷和不应有的期待，伴随着细线断裂的声响，胸口的纽扣被华丽地弹飞了。
七夜手疾眼快抓住即将弹飞到未知空间的纽扣，看着暴露在外的丰满胸口耸了耸肩。
“没办法，只有这个不是我的丝线呢。”
当她抬起头，准备带着暧昧的笑容打趣面前的少年时，她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睁大了。
只见镜片泛起白光的石田雨龙不知从何处掏出针线包，向她弯下腰，一只手抓住她的衣领，一只手以灵活到恐怖的速度穿针引线。
他的眼里只有需要裁缝的位置，至于那个位置是否位于女性的胸口，缝纫期间又是否会碰到不该碰的地方，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在意，或者说是完全没有意识到。
（还、还挺猛的嘛，雨龙。）
七夜眨眨眼睛。
她任由年纪只有她的零头的男高中生把脸凑近她的胸口。
从两人的相对距离来看，少年反射出白光的眼镜几乎快被面前的沟壑给吸进去。
（贸然打破这一状态，天晓得会发生什么事。）
在虚圈过了几百年用头发遮蔽重点的日子，已经彻底看开的七夜倒是很洒脱，这是她没有一巴掌挥过去的主要原因。
要知道以她如今的身体强度，没有动用静血装的石田雨龙如果正面吃上她一掌，那可不是两边脸左右不对称那么简单，而是三十颗牙齿全部从嘴里喷出、身体就像放气的气球一样倒飞出去的人间惨剧。
（应该在什么时候提醒他呢。）
在她眯起单眼静静思考的同时，雨龙已经缝好了三针，他用犬齿咬断多余的线，准备行第四针的进针。
然而这幅状态被推门而入的哈斯沃德破坏了。
哈斯沃德沉静的目光如有实质，直刺雨龙的脊背。
尽管他的眼神没有流露杀意，但是一度破坏的氛围却再也找不回来了。
在将近停滞的时间中。
花了几秒钟思考，终于意识到自己都干了什么，雨龙就像即将烧开的水壶一样震动。
他抓住衣领的手指，渐渐失去力道，并且从指尖开始失去血色，与之相反的是他的脸色，如同爆炸一般泛起了红晕。
他的细框眼镜一点点从鼻尖滑落，镜片后那双震颤不已的瞳孔，正散发出随时准备飙泪的眼神。
于是咖啡厅里出现了一幕奇怪的情景。
胸部完全暴露在外的七夜面不改色，几乎快把脸埋进沟里的雨龙面红耳赤，而站在门口的哈斯沃德面无表情地旁观一切。
顶着门口投来的目光，雨龙抓住针线包的身影不知不觉变得渺小。
他看到七夜扭头朝着哈斯沃德说了一句话，但是她的声音就像隔着无形的屏障，根本无法传到耳中，他彻底沸腾的大脑让耳边的所有声音都过滤成了咕噜咕噜的水泡。
（该怎么办？！）
他的内心就像洗澡时被人看到裸|体一样尖叫了。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该怎么办？！难道就没有跪地磕头以外的第二个选项吗？！）
对着身体颤动着僵在原地的雨龙，七夜伸出一只手，在他的眼前左右晃动。
“Hello？你还好吗，雨龙？”
她对着浑身每一个毛孔都红透了的雨龙说道。
“刚才哈斯沃德就像看见妻子出轨的无能丈夫一样摔门而出，你要想缝补扣子的话最好还是快点，免得我们的团长越想越气，抽出剑来把我们这对‘奸夫□□’一刀两断。”
最后扣子还是没有缝。
向内弓起双臂摆出彻底防御姿态的雨龙直接拒绝了我，看到双眼泛泪、双手抱住肩膀、双腿向内弯曲的雨龙，我也不想在他面前自己缝好扣子，打击男高中生原本就很脆弱的内心。
所以我别好第一枚和第三枚纽扣，硬是推着缩起身子的雨龙走出了咖啡厅。
注意到我的上身穿着，哈斯沃德的表情有一瞬间变得险恶……大概是错觉吧。
我将手掌贴在额头上遮住灼目的日光。
这一动作令没有修复好的纽扣再度绷紧，然而纽扣坚强地扛过这一困境，没有戏剧性地弹飞出来。
“布伦史塔德。”
哈斯沃德的语调较前略显僵硬……大概也是错觉吧。
感应到我的视线，哈斯沃德一脸平静地撇开双眼。
“没有下一次了。”
“嗯？”
“我和你不可能互相理解，也没有兴趣剖析你的人格。”
他看着远方的天空补充说：
“所以，不要用这种方式跟我说话。”
“诶呀。”
我漫不经心地耸了耸肩。
食指抵住下颌，和他望向同一片天空。
“我一直以为你是被动型的，结果你也会对言语的责罚产生感觉啊。”
被贴上奇怪标签的哈斯沃德，似乎不太愉快地沉默了一下：
“你应该知道我没有配合你的义务。”
“我倒不讨厌你的冷淡，毕竟以团长的长相来看，还是要冷酷一点才更有威严。”
我勾住雨龙的脖颈，被搂住脖子的男高中生简直要发出“咿呀——”一样的尖叫，镜片下的眼睛差点没喷出泪水。
“至于雨龙——你知道吗，稍稍逗弄就会用力炸毛的男子高中生，在世界上可是瑰宝级的存在啊。”
狂推眼镜的石田雨龙，面色平静的雨葛兰·哈斯沃德，还有笑容散漫的七夜·布伦史塔德。
从路人的视角来看，他们说不定就像一边争执一边漫步街头的伙伴。
但是身体距离的接近，却不会让心灵的距离缩短哪怕一厘米。
就算走在同一条道路上，也无法改变从过去就已发生的、决定性的分歧。
静静等待着为期不远的结局之日。
日光照耀的街道，确实记录下了转瞬即逝的身影。
作者有话说
第84章 八十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