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风雨前夜（三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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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立于虚伪的蓝天和无尽的白沙之间，环绕于数座白塔之内的虚夜宫，迎来了与以往没有区别、在未来也不会有改变的一天。
单调的脚步声在走廊响起。
之所以形容成单调，是因为这个脚步声没有任何起伏，每一步的轻重缓急、时间间距都与前一步别无二致，尽管没有经过刻意的计算，但是每一步都像用尺子丈量过一样精准。
放在动画里会被观众指责为反复回放来水时长的脚步，同样反映出了脚步主人的个性。
墨绿眼眸的破面双手插进口袋，平静地从走廊穿过。
“这边请，烏尔奇奥拉大人。”
领路人的声音既不冷漠也不热切，在她的带领下，烏尔奇奥拉沿着有无数相同转弯的通道前进。这条路唯一的特征就是复杂，别说是初到乍来的人，就算是经常通行的破面，一不小心也会在错综复杂的转弯里迷失方向。
好像收到神秘委托、初次造访迷之公馆的侦探，烏尔奇奥拉默默看着和核避难所一样厚重的大门。
“你是萨尔阿波罗的从属官？”
在领路人通过认证信息打开大门的时候，烏尔奇奥拉问了一个问题。
“不是。”
在开启大门之后就自发站在一旁待命的女破面否认了烏尔奇奥拉的推测。
“萨尔阿波罗大人确实赋予了我生命。”
但是。
右半张脸覆盖着纯白的骷髅面具，女破面萝嘉·帕拉米雅用了这样一个词作为起承转合。
“布伦史塔德大人赋予了我生命以外的一切，我无需接受除了布伦史塔德大人以外的任何人的命令。”
虚圈强者为尊，数年前就和虚圈之王蓝染惣右介打成平手的布伦史塔德因此受到了所有破面的尊敬，而且不知为何，她的女性追随者多得令人称奇，烏尔奇奥拉不止一次看见三位数序号的女破面带着星星眼望着布伦史塔德的背影，她们甚至从现世汲取来了情人节的知识，让二月份的虚夜宫飘散着可可的香气。
“请进，烏尔奇奥拉大人。”
面对第四十刃烏尔奇奥拉·西法，第五十刃七夜·布伦史塔德的从属官用毫无起伏的声音说。
“布伦史塔德大人就在里面。”
烏尔奇奥拉走进房间，身后的房门随即关闭。
依旧穿着不规矩的长裙、把脚放在桌子上的女破面似乎不知走光为何物，她完全没管防御全无的大腿和空门大开的侧腰，那双绮丽得甚至让人感到恐惧的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来访者看。
“哟。”
她用舌头舔着握在手里的甜筒冰淇淋，送出一句混合着香草气息的问候。
“好久不见，烏尔奇奥拉。”
在一般情形下就和监考员一样少言寡语的烏尔奇奥拉没有立即回话。
“我也不指望能从你身上看到什么特别的情绪，不过这边确实有事处理，考虑到几年后有个死而不僵的胡子男就要复活，必须得把欧美那边的灭却师安置妥当，免得被他拐去当没有前途的圣兵。”
七夜伸出舌头舔去滴到指腹的奶油。
“战争要开始了。”
她看着失去形状的冰淇淋说。
“先是人类和死神，再是死神和虚，最后是死神和灭却师。不管在哪个世界，想要和平的理念在现实面前根本不堪一击，每一次的流血都是为了令人作呕的利益，每一次的宣战背后都隐藏着令人发指的黑暗。就算可怕的今天已经结束，也不会怀有对明天的期待，在能不能迎来翌日的清晨也无法保证的卡利年代，和千百年前无法度过冬天的人类一样悄然无息地死去，我很讨厌这种感觉。无论再怎么把自己的言行合理化，也无法抹去被自己牺牲掉的生命的名字，然而最糟心的是不管那边都是纯粹的变态集团，根本不把死去的生命当回事。”
他无法从低语着的布伦史塔德的眼中看见任何情感，那双绚烂的眼眸中似乎潜藏着有如泥浆般黏稠的存在。
身为能和蓝染抗衡的货真价实的怪物，布伦史塔德并不喜欢手染鲜血的感觉。烏尔奇奥拉想道。
“你不相信蓝染会取得胜利。”
“谁让他已经落后于版本了呢，企图操控自己无法把握的力量将会是他的直接死因，而他的根本死因是轻视了他从前不屑一顾的人类。不过等他融合崩玉以后，除了以灵王的规格将他直接吞噬，他将不会再有性命之忧，如此宝贵的败北经验就让他在无间的黑暗中好好品味吧。”
听起来她很确信蓝染会玩火自焚。
“说起来，”
七夜换了个话题。
“死神、虚、灭却师和完现术者，你认为上述四者哪一种潜力最强。”
烏尔奇奥拉既不会轻蔑敌人，也不会高看对手。
（绝大多数死神都是不值一提的蝼蚁，但是其中也有如蓝染一般能令瓦史托德俯首称臣、具备强大力量的个体，而灭却师在数百年前就已销声匿迹，似乎是被死神屠戮一空，仅有少数在现世苟延残喘……）
他静静思考着布伦史塔德提出的问题。
“我没有见过完现术者，但从个体的极限来看，应该是死神更胜一筹。”
蓝染用死神化打破了虚的极限，令亚丘卡斯也能成为不会退化的破面，烏尔奇奥拉同样知道布伦史塔德为了打破灵魂界限，主动融合了灭却师和完现术者的灵魂。
“如果在虚夜宫问出这样的问题，基本所有的破面都会认为虚比死神更加优秀，没想到你还挺看得起我们的对手。”
七夜愣怔了片刻，随后给出了令人意外的答复。
“不过，这道题的正确答案是虚。”
“虚？”
即使是烏尔奇奥拉也稍感意外。
“没错。”
七夜用拇指指向自己的胸口。
“我们拥有更高的生命本质。”
她以理所当然的语气说。
“在灵王以身化为楔子、成为司掌一切魂魄流向的基石之前，虚可以无限吞噬魂魄，直至将世界也吞噬殆尽。不同于运用发明的斩魄刀激发灵魂精魄的死神，我们无需斩魄刀这种外置科技就能自发利用源自灵魂的能力。和通过后天学习激发自身力量的死神、力量沿袭自灵王的灭却师和完现术者相比，我们是唯一可以追溯到灵王诞生前的历史，毁灭灵王所创的三界的破坏象征。”
不仔细聆听或许不会发现，在直接的暴力方面不会输给任何人的怪物，正静静碾磨着臼齿。为了将从齿缝迸射出的狂热的火星完全抑制，她用很低的声音说出了这些话语。
“你明白吗，烏尔奇奥拉，我们的落后在于我们过于相信自身的力量，在不断变化的世界傲慢地停滞不前，只有扼杀轻慢的心，用最先进的科技武装自己，我们才能站到更高的位置，站到——遥不可及的王座之上！”
如同熔岩一样沸腾的情感，如同从漆黑的井底眺望月亮一样的野心。
这就是，名为七夜·布伦史塔德的破面直视烏尔奇奥拉的眼睛中流露出的感情。
因为有心，才会不计一切地向前追逐吗。烏尔奇奥拉问道。
令还是蜘蛛的我心怀憧憬的人在说什么梦话。七夜回答说。
她一边耸着肩膀，一边缓缓露出微笑。
那份笑容的内涵和以往不同。
对于将艳丽撩拨的笑容作为招牌的她来说，那是在别人面前从未流露过的表情，简直令人联想到花瓣飞舞的美丽微笑。
烏尔奇奥拉没有人类的内心，也难以理解人类的感情。
他的起源是虚无，是不会前进也不会后退、既不具备意义也不会创造价值的空洞。所以，空虚的他没有任何执着的事物，恐怕直到死亡，他也会怀着无法填补的空洞消散于世。
即使如此——
他依旧看着绽开笑容的布伦史塔德。
好似忘却一切一般，看得目不转睛。
尽管此刻的眺望对于胸中的空洞来说毫无意义，但是现在的他也没有其他想做的事情。
（你说的憧憬，是我所无法看见的心。）
有种东西，好像滴入清水的染料一样化开。
（但是无法映照在眼中的心，为何会留下好似存在的痕迹。）
他空无一物的心中，渗出了近似于异物的情感奔流。
虽然那种诡异的物质理应存在于他的脑中，但他仍然用手指触碰着胸口的空洞。
对于这一不合理的现象，就连烏尔奇奥拉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定义。
“现世开始下雨了呢。”
把脚搭在桌子上的七夜没有留心他此刻的表情，她连着椅子一起向后一倒，随便地依靠着烏尔奇奥拉的身体。
背靠烏尔奇奥拉的胸口，将自己的重量压在他的身上，翘起双腿看向面前的显示屏。七夜就是以这样的姿势确认着某一段故事的开端。
她从始至终都不知道，身后的破面因为传达到胸口的刺激，有一瞬间的表情十分僵硬。
真是讨厌啊，看别人谈恋爱谈得甜甜蜜蜜，自己却只能和不解风情的家伙相依。
抱怨着的七夜没有回头的意思，烏尔奇奥拉也无从得知她脸上的表情。
隔着荧幕，两人一起看着连绵不绝的雨。
在雨中，灭却师和死神有如命运一般凝视。
没有时钟的房间，时间缓慢流逝。
荧幕中的灭却师和死神似乎有说不完的话，但是房间里的两人之间只有沉默萦绕。
“你没有非要陪我的理由。”
七夜轻轻地叹了口气。
“就算你选择跟随我而不是蓝染，你也没有必要陪我一起见证对你来说没有意义的故事，如果觉得这些太过无聊就赶紧舍弃掉吧，反正你没有人类的心，也看不懂人类之间的爱情。”
“就算离开也不会得到什么，就算在这里也不会失去什么，无论做出什么选择，都不会产生任何意义。”
气氛这种东西没有形状，也无法记录。
但是通过这样的对话，确实有什么发生了改变。
至少，看不见身后之人表情的七夜，轻轻地笑了起来。
“是吗。”
她用只有自己才能理解、带着几分微妙的语气，向着空中喃喃自语。
“有些电影院，可是有着电影一旦开场就不准中途离场的规定啊。”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风雨前夜（三十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