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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一夕之间,江南布坊全国几十家分号全部被查封,谢氏满门被下了大狱,街头巷尾议论纷纷,一时竟盖过了边境的战况。
      有人说是因为那少东家谢岚之前说过不该说的话,被有心人添油加醋传到圣上耳旁,引得龙颜大怒;还有的说当下战事吃紧,国库空虚多年,无甚银两支援前线,上面有意要拿那些富商巨贾开涮,这不随便寻了个由头,谢家就撞上去了,着实让人唏嘘。
      谢寒食快马加鞭赶到姑苏时,谢府大门上已经被封条封上了。向四邻打听,府上的那些长工免受牵连,皆已被遣散,而东家和少东家夫妇已被押去了京城送大理寺候审。
      谢寒食不知小满和谷雨的去向,只得只身一人赶往京城。
      这一路上流民不断,眼看立秋将至,边境却不时传出战败的消息,若是寒冬来临前不能击退敌军,只怕到时候这些无衣御寒,无瓦遮顶的人将难逃“路有冻死骨”的厄运了。

      谢寒食虽生于京城,却从未真正见识过这片天子脚下的繁华之地,他对这里唯一的印象就是将军府无人问津的偏院那方寸之地,直至逃离京城一路南下,他才见识到世界之大。
      从母亲死的那一刻他就跟自己说,从今往后再也不会回来,没想到造化弄人。

      谢氏一案明眼人都知道是冤案一桩,只听那几个无凭无据的人证信口胡说,奈何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大理寺也知晓个中缘由,只等画了押递了折子,或是秋后问斩,或是流放,反正草芥贱民,谁会在乎?

      谢寒食在京城奔走了几日,银子花了不少,狱中的人却没见着。
      他只得备些御寒的衣物交给狱卒:“狱中湿寒,劳烦官差大哥将这些御寒之物送进去,叫他们少受点罪!”说完又塞了些银两过去。
      那狱卒将银两揣进怀中,说道:“里面的人怕是出不来了,我劝你早点准备后事吧!”说完转身往里走。
      谢寒食呆立在原地,如坠冰窟,良久才迈开步子,却不知往哪里去。

      将军府位于京城东边朝阳大街上,朱红大门,门口蹲着两只气派的石狮子,还有两个护卫把守。
      谢寒食也不知自己怎得就来了这里,他看着这座恢弘而陌生的宅邸,思量再三走上前去,然刚一上前就被护卫拦了下来。
      “何人?可有拜帖?”
      谢寒食阴沉着脸看着护卫说道:“我是林越,找林将军!”
      那护卫听了吃了一惊,也无法分辨真假,看这年轻人虽衣着普通,却气度不凡,一时不知如何定夺。
      其中一护卫道:“公子来的不巧,我们将军去了校场,要三五日才能回来,我去禀报夫人。”
      谢寒食说:“不必了,我改日再来!”而后转身离开。

      京城繁盛歌舞升平,那残酷的战争似乎与此地无关,酒肆茶坊,烟花柳巷,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或真或假。天未全黑就已张灯结彩,大街上一派热闹,看不到生死悲欢,有的人在纸醉金迷中沉沦,有的人在苟延残喘中挣扎。
      谢寒食感到身后有人跟着自己,他不动声色地加快脚步拐到暗处,而后一把擒住身后之人。
      “寒食,是我!”
      谢寒食赶忙将人放开,喜出望外地说:“谷雨!”
      谷雨揉了揉酸痛的胳膊说道:“我瞧那身影像你就跟了上来,没想到真的是你!”
      而后又说:“你且跟我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两人来到一家不起眼的客栈直上二楼,推开最里间的客房,就见小满坐在桌旁鼻青脸肿地朝门口望过来。
      才大半年没见,如今却是这番光景,怎不教人唏嘘!
      三人寒暄了一番,说了彼此的近况。
      谢寒食问小满:“你脸怎么回事?”
      小满捂着已经消了不少的右脸恨恨地说:“都是薛崇这个忘恩负义落进下石的小人!”
      谷雨解释道:“东家出事之后我们一路跟到京城,去找了京城分号的掌柜薛崇,想着他或许能有法子或者门道,谁成想这王八羔子竟然无端指控少爷!想当年他贪污了布坊银两少爷还放了他一马,如今竟然合着外人反咬一口!小满背着我去找他理论,反被揍了一顿!”
      谢寒食越听心里越不是滋味,而后又问道:“少爷怎会下狱?到底是被抓了什么把柄?”
      谷雨喝了口茶接着说:“许是年前在外应酬酒桌上说的什么话,什么‘天下寒士’之类的,那些老板们不知受了谁的教唆,诬陷少爷妄议朝事,映射今上治国无方让百姓受苦之类的……反正现在也说不清,也没法证明少爷的清白!”
      “这要是搁在太平的时候,再大的事也能化小。前年太后寿诞,皇上还大赦来着。如今又是边关战事,又是南方水患,又是流民生事,再小的事让人煽风点火也能成大事……”
      谢寒食握着拳头坚定地说:“会有办法的,少爷不会有事的!”

      这谢家被抄,也急坏了秦家,毕竟大牢里蹲着的还有怀有身孕的秦家二小姐。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然而身为娘家人也不可能不管不顾。
      这秦家大小姐,嫁与户部侍郎于之问为妾的秦筝天天在丈夫跟前哭诉。
      秦家几代经商人微言轻,如今只有这么一个在朝为官的大女婿能指望。这谢家父子的生死若是无能为力,至少想法子将自家小女儿救出来!
      于之问刚过而立之年,身形清瘦,近来为了前线战事在朝中与那兵部吵得不可开交,如今内院又不太平,见秦筝整天雨带梨花甚是心烦,他将人揽进怀中安慰道:“我已经有了法子,明日就去大理寺走一遭,你就别哭了!”

      京城地处北部,秋日自比南方来得早些,刚过立秋,早晚便有了凉意。
      狱中更比外面阴冷湿寒些,谢寒食和谷雨他们打点进来的御寒衣物并未送到谢岚他们手上,单薄的囚服穿在身上并不起半分保暖之用。
      谢岚头发散乱,脸色苍白地靠在墙上,全没了往日的神采。本就纤瘦的身子骨看起来更加孱弱了。脏乱的囚服上一道道血红的鞭痕交叠,看来是受了刑。
      于之问打量着这个只见过一面的妹夫,大婚那日高头大马言笑晏晏,何等的风光体面,还不到一年便成了这阶下囚!世事难料啊!
      谢岚微微睁开眼,看到牢房外站着个人,他好一会才认出来人,虚弱地说道:“姐夫?”
      于之问叹息了一声说道:“你的案子甚是棘手,圣上亲自下旨拿的你,恐怕得等些时日,等圣上消了气我们再从长计议!”
      谢岚点头:“有劳姐夫费心!”
      于之问踌躇再三又说道:“只是阿瑶有孕在身,怕是等不得那么久……我才刚去看了她,她的情形很不好,只怕再耽搁下去她和孩子都……”
      谢岚挪动了下身子焦急地问:“姐夫可有什么法子先救她出去?”
      于之问说:“法子倒是有一个……我劝她跟你和离,只要跟谢家断了干系,我再想些办法,救她出去也不难……只是,她不同意!”
      谢岚目光黯淡,良久苦笑着说道:“劳烦姐夫帮我准备纸笔。”

      秦瑶捏着一纸休书,仍不肯相信,呆呆地坐在狱中草褥上。
      于之问苦口婆心地说:“阿瑶,赶紧走吧,想想肚子里的孩子!”
      秦瑶面如死灰,她抬手摸了摸高高隆起的小腹,扶着墙艰难地站起身来,两眼无神如木偶般走出了牢房。于之问慢慢在后头跟着,只见秦瑶那污浊的囚服上星星点点的红慢慢晕染开来,最后呈一片猩红,她本人却不自知地虚浮着步子往前走着,没几步就晃了下险些摔倒在地,于之问赶忙上前伸手扶住她。
      秦瑶惨笑着说:“我没事!”而后便两眼一黑,人事不知了。

      再睁眼时,秦瑶看到大姊秦筝正坐在床头无声地抹眼泪,见她醒了,赶紧收了泪挤出一丝笑:“快躺着别动,大夫说了,须躺着将养些时日。厨房熬了参汤,我去端来!”
      秦瑶想坐起身,却发现浑身虚软无力,小腹处一阵坠痛。她颤抖着手放到小腹上,发现之前隆起的地方已经平了下去,脑中一片空白。
      秦筝将汤端到床前,看到秦瑶两眼空洞的看着她,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簌簌往下落。
      她将碗放到床头矮凳上,掏出素绢给秦瑶擦眼泪,哽咽着劝慰道:“好妹妹,想开点!你还年轻,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秦瑶死死抓着秦筝的手,哽咽着说:“阿姊,救救我夫君吧!”
      秦筝移开目光叹息着说:“圣上已经下了旨意,秋后问斩……谢家这次恐怕是……”
      秦瑶垂下了手,转过脸去,终是没忍住嚎啕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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