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如初》紫苏北见

21、第 21 章

　　既然两人话已说开了，谢岚便不再躲着林越，林越也重新搬回了谢岚的院子，两人又好似回到从前那般，谢岚看书，林越沏茶，那不起眼的青衫终是入了谢岚的眼，不经意抬头，两人相视一笑。
　　小满得意地对谷雨说：“瞧瞧，我说的吧，不用咱们劝他们自己就好了！”
　　谷雨却觉得那两人之间比以往多了些什么，说不上来的感觉。
　　那一车的货卖出了意想不到的好价钱，谷雨和小满揣着沉甸甸的银子在市集上走着，远远瞧见那张记布坊外围了很多人，两人走过去凑热闹，就见两名衙役在张记布坊的门上贴了个大大的封字。
　　周围的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也不知是得罪了哪个大人物，布坊被封，张老板也被下了狱！”
　　“去年江南布坊不也这样？谢少东家那样和善的人都能被诬陷抄了家……”
　　“听说张老板当时还踩了谢岚一脚，江南布坊不倒，他这张记布坊能红火的起来？”

　　谷雨和小满回到府上，就兴冲冲地去了谢岚的院子。
　　离得老远，就听小满咋咋呼呼地嚷嚷：“少爷少爷，天大的好消息！”
　　谢岚正趴在院中石桌上写着什么，听闻便搁下了笔，林越贴心地将那未干的字挪了几分。
　　小满喘着气说：“张记布坊被封了，张老板也下了狱！真是天道好轮回啊！”
　　谢岚当是什么事，听闻此事脸上并未见喜色。
　　“张家与我们是有嫌隙，如今他们落难了，你们切记不可落井下石，这口气出了便是，往后不用再提。”
　　之前他是恨过那些害他家破人亡的人，同时也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如今几番生死历尽，渐渐也就看淡了，即使那些人都偿命了，逝去的人也不能重生。
　　活着已经着实不易了，他不想背负沉重的仇恨。
　　小满瘪着嘴“哦”了一声，觉得没意思，就先退下了。
　　谷雨把那一车货卖出的明细一一跟谢岚做了汇报，价格多少，几斤几两，卖给了哪个老板，而后将那一包银子放到了桌上。
　　谢岚拿起来掂量了一下笑着说：“确实不少，不过比市价要高出这么多，倒是蹊跷的很！”
　　谷雨说：“只要能卖出好价钱，管他什么原因！”而后看了眼林越笑着说：“都知道咱们府上出了位骁勇将军，许是想讨好巴结也说不定！若不是之前都对咱们落井下石过，说不定早就没皮没脸地登门了！”
　　谢岚倒是没想到这一茬，笑着摇摇头，而后将银子重新放到谷雨面前：“往后府上这些银两的收支就交与你管了，不用每笔都跟我交代，有拿不定主意的再和我商量即可！”
　　谷雨连连摆手：“这怎么行！少爷平时小事撂挑子也就算了，这等大事怎能不经手？”
　　谢岚笑着说：“对你们我自然是放心的！”
　　而后接着说：“过几天你去联络一下之前府上的长工，挑几个知根知底的、老实肯吃苦的，往后南北跑货带他们走几趟，他们上手之后你和小满就不用每次亲自去了！”
　　谷雨点头称是，见谢岚没有别的吩咐也退下了。
　　林越将谢岚杯子里的冷茶倒了重新换上温热的，而后一边磨墨一边漫不经心地问：“少爷是想将府中大小事务都慢慢交与谷雨和小满打理吗？”
　　谢岚不置可否。
　　林越好奇地问：“为何？”
　　谢岚赶忙岔开话题：“张老板的事，是你在背后推波助澜的吧？”
　　林越也不否认：“少爷心善不与他们计较，我是做不到的！”
　　谢岚只是猜测，见林越没有否认，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我不想将那些糟心事放在心上，当然也不愿你如此。你为我做的已经足够，往后只为自己而活可好？”
　　林越抓着谢岚的手，用掌心去温暖那冰冷的指尖。
　　“护你安好，就是我活着的意义！”
　　这句话太过沉重，压得谢岚心里一酸，眼眶微红。又怕林越看出端倪刨根问底，于是抽出手假意拿笔，低着头说：“你去我屋，将书桌上的檀木盒拿过来！”
　　林越未发现异常，转身去了屋里。
　　等他重新回来时，谢岚已经恢复如初，对林越说：“打开看看！”
　　林越依言打开了盒子，只见盒子里一个飞鹰形状的木雕，工艺精巧，惟妙惟肖。
　　他看着谢岚面露惊喜：“送给我的？”
　　谢岚笑着点点头：“之前在昆明买的，不知道你是否喜欢。”
　　林越雀跃地说：“当然喜欢！”而后宝贝似的拿在手中端倪。
　　谢岚故意揶揄他：“以前送你小玩意的时候，你都是一脸的不情愿，如今怎的这般高兴？倒像个孩子了！”
　　林越欢喜地说：“那不一样的！”
　　少爷待他的心，是不一样的！

　　浓情蜜意的日子总是短暂的，才过了五六日，京中的书信就一封接一封，都被林越压下了。
　　谢岚担忧地说：“还是早些进京吧！你再拖下去，只怕不妥！”
　　林越无所谓地说：“有林征将军在，不会有事的！我还有件事没有办妥当，等了了便出发！”
　　谢岚好奇地问：“什么事？”
　　林越神秘地说：“不出三日，你便能知晓了！”
　　自打上次豁出去跟谢岚表明心意，林越再没有什么逾矩的动作，他不想显得轻浮，也不想唐突了谢岚。
　　想到过几日就要分别，林越就觉得百抓挠心，难受的狠。反观谢岚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便更难受了！
　　他抽走谢岚手中的书，委屈地说：“少爷就没有不舍吗？”
　　谢岚抬头看着他疑惑地说：“你一去月余便回了吧！”
　　林越弯下腰缓缓靠近：“书上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少爷会想我吗？”
　　谢岚见他凑近，想起了之前的场景，脸又不争气地红了。
　　林越停在了一线之间，再往前一分，两人的鼻尖就能碰上。他看进谢岚的眼底，非要从他口中听到答案似的。
　　谢岚觉得呼吸一滞，心快要跳出嗓子眼，刚要开口，就听门口传来了动静。
　　两人同时往门口望去，只见谷雨吓得呆若木鸡，手里的竹篮掉在了地上，篮子里黄澄澄的枇杷滚了一地。
　　谢岚一把将林越推开，慌乱地站起身。
　　谷雨这才回过神来，支支吾吾地说：“那个，我，我没什么事，你们，继续……”而后逃也似地跑开了。
　　难怪觉得那两人之间多了什么似的，是亲昵啊！
　　谷雨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自言自语地说：“谷雨啊谷雨，大晚上的你不早点睡，这么殷勤作甚！枇杷就不能白天再拿过去？长翅膀飞了不成？”
　　小满正坐在院子里吃枇杷，脚边已经一溜黑色的枇杷核。见谷雨健步如飞气喘吁吁地回来了，惊讶地问：“怎么了这是？”
　　谷雨一只脚刚迈进屋里，他回头看了看小满，一肚子的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憋得满脸通红，最后泄了气似的只说了句：“没事！”就关门进屋了。
　　搞得小满莫名其妙。

　　翌日一早，林越就守在谷雨院门口，将想要逃遁的谷雨逮个正着。
　　谷雨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精神萎靡，看来是一夜都没睡好。
　　他看到林越吓了一跳，想到昨晚的事，不免觉得尴尬起来：“哈哈，寒食，这么早啊……”
　　林越沉着脸说：“你跟我来！”
　　谷雨被他的神情震住了，不自觉地就跟在了他身后。
　　两人进了谢岚的院子，谷雨慢慢停下了脚步，林越回头看了他一眼，而后进了屋，谷雨只得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谢岚也是一夜没睡好，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见谷雨跟在林越身后进了屋，尴尬地有些不知所措。
　　林越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看着谷雨说：“就是你看到的这样，从此你可会轻看我们？”
　　谷雨连忙摇头：“怎么会！你和少爷……我只是太过震惊了，没反应过来……”
　　林越满目柔情地看着谢岚继续说道：“我和少爷怎么好，本就是我们俩的事，没打算藏着掖着，既被你撞见了，说清楚也就罢了，若是因此心里生了芥蒂，便枉费了这么多年的情谊了！”
　　他自作主张地把谷雨叫来，就是不想看谢岚受一丝一毫的委屈，他知道谢岚自己也能妥善地解决此事，只是不想他费心劳神。
　　谷雨见林越说了这么重的话，真是百口莫辩，急得赌咒发誓，恨不能剖心以表赤诚。
　　谢岚走到谷雨跟前，安慰道：“寒食的话是重了些，你别往心里去，你的为人品性我心里是最清楚的！我和寒食的事，三言两语也道不清……”
　　谷雨信誓旦旦的说：“少爷，你放心，从今往后我再不会做什么让你不自在的事！咱们几个都好好的，才是最重要的！”
　　谢岚回头看着林越，感激地笑了笑，心里如释重负。
　　他倒不是怕谷雨不仁义，只是这么教人难为情的事，确实不知如何开口解释。

　　又过两日，姑苏城发生了一件大事，陈县令被革了职，父子俩都被下了狱待审。
　　小满唾沫横飞的说着当时府衙门口的情形，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谢岚这才知，原来当日寒食说的未了的事是这么一桩！若不是他已经动身去了京城，真想叫过来问一问。
　　陈氏父子之前仗着大理寺少卿这层关系，为虎作伥，草菅人命的事没少干，因此他们那些罪证不难搜集，如今被查，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陈氏父子被扳倒，说明这背后的靠山也靠不住了吧。
　　不过，这一根绳上的蚂蚱，怕是一个也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