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债》春仅

4、第 4 章

　　文冬声的感觉又像是出了错，之后一段时间宁焉没去A大，两人也没碰巧偶遇过。

　　宁焉回了宜城看望父母。
　　过了中秋，A市的气温逐渐转凉，宁焉从宜城回到家，睡了好长一觉才醒来。

　　她懒洋洋抱着枕头，看窗外的落日西沉慢慢殆尽，天寸寸变沉，屋内也暗了下来。
　　手机铃声响起，是倪今雨，她的圈内好友，一个五六线的小明星。
　　倪今雨问她出发了没。

　　两人今天约饭，约在一家新开的日料店。
　　倪今雨前段时间演了一部网剧，是女二，角色讨喜，难得小红了一把。
　　倪今雨打扮得低调，帽子口罩，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黑框眼镜，伪素颜的妆容。就算被记者拍到，形象不至于邋遢，遭黑粉诟病。

　　这也是宁焉不想进影视圈的原因，人前人后少了很多私人空间。

　　她们要了一个包间，用餐得跪坐在蒲团上，只是两人都觉得别扭，索性不要形象地坐着。

　　店里的食材很新鲜，味道鲜美的生鱼片、寿司。
　　宁焉吃不惯生鱼片，只尝了几块寿司。倪今雨控制饮食，吃的也不多。

　　两人喝着茶呢，倪今雨的助理匆匆给她打电话，说是有记者跟着她来了。

　　宁焉听到电话内容，眨眨眼，意思是快走吧，别引起小轰动。

　　“那你呢？”倪今雨忙不迭收拾东西。
　　“我再吃会儿。”宁焉又让服务员拿了一瓶清酒，她想着喝完酒，借着酒劲去A大碰碰运气。

　　喝得大概微醺，宁焉慢吞吞走出包厢。
　　她是歌手，戴上帽子和口罩，稍稍打扮下倒也不引人注目。
　　宁焉走到大厅，冷不丁看到角落坐着四个人，彼此的态度谦和有度，不冷落也不热络。

　　这个男人还需要相亲么。

　　宁焉鬼使神差走到他们的背后坐下，要了一杯水。

　　“文先生平时有什么爱好？”
　　周莉问这话时，眼睛盯着对面的男人，他的家教显然很好，坐姿端正，背挺得笔直，他吃不惯日料，没动几下筷子。
　　文冬声眸色认真，语气平淡，但歉意也很明显：“不好意思，我没有爱好。”

　　周莉一噎，两方长辈的脸色略微难看。
　　庄静娴在底下踹儿子，面上优雅，笑呵呵地同周莉讲话：“阿声平时工作忙。”
　　她并非讨好的语气，而是解释。

　　事实上，文家并不需要商业联姻和讨好，只是她生了个省心、和不那么省心的两儿子。
　　大儿子以接班人培养，姻亲也是世家，接手文氏集团后更是手段凌厉；小儿子却让她操碎了心，打小身体不好，不能磕不能碰，四年级之前一直请家教。

　　直到身体养好，五年级入了学，仍旧懂事乖巧，不逃课不捣乱；再大点儿呢，不抽烟不喝酒不早恋，让大人们无需担心。
　　一开始庄静娴还开心着，后来觉出了味儿。
　　合着，她这是生了块木头？

　　文冬声自然也知道自己的性子，他住在学校分的宿舍，一室一厅，内饰干净简约。
　　他平时只有两点一线的生活，也没什么兴趣和爱好，一个人住刚刚好。

　　他的私事工作密集，写论文、写教案、看文献、做项目；最近多了一条，庄静娴约他逛画展、听音乐，陶冶情操。

　　二十八岁，总归要迈进婚姻，总要有一段感情生活。庄静娴这样叹息，尽管文冬声不太愿意，还是强硬地被母亲要求来参加这顿晚饭。

　　周家也是体面世家，和和气气聊天，吃完这顿饭，礼貌散场。

　　只剩下庄静娴和文冬声，饭桌上的菜式倒是一点儿都没动。
　　庄静娴抿了一口茶，也掩不住焦心：“阿声，你老实讲，你到底是没兴趣谈恋爱，还是没打算。”

　　“没打算。”
　　“停。”庄静娴按住他的手，让他别说了，别气到自己。

　　最后庄静娴也走了，文冬声独立于桌前，客气地让服务员将菜和盘子撤走，重新点了一道鳗鱼饭和味增汤。
　　他在学校食堂吃饭，习惯了菜、汤的搭配。
　　晚上还要写论文，不吃饭不行。

　　宁焉听完这段“算不得愉快的相亲”的故事，终于起身坐在文冬声的对面。

　　“好久不见啊，文教授。”

　　显而易见，她看到对方眉间撇露的惊讶，但很快，那双眼底没有任何情绪。
　　宁焉知道，文冬声认出了自己。

　　文冬声默了几秒，慢条斯理：“好久不久。”
　　其实没多久，整整一个星期。

　　“你刚刚是在相亲吗？”她很坦诚，好似两人关系熟稔。
　　这段时间短暂且不太深入的交流，文冬声觉得她就是这样张扬的人。

　　“嗯。”他答得也很坦诚。
　　撒谎无益，而且他也犯不着撒谎。

　　“你还需要相亲啊，我以为有很多人在追你。”她翘翘唇角，多了些稚气骄纵，“像我这样的，都有很多人追。”

　　文冬声以为宁焉会说一些暧昧而无法回答的话，可她这样说，令他也不由自主地凝视。
　　这个女人，拥有一张姣好的面孔，才华横溢的天资。
　　不过于他来说，只是陌生人。

　　他微敛眼皮，遮掩眸中的凝视。

　　“其实我觉得对方很优秀，和你还是蛮配的。门当户对嘛，对不对？”

　　她在套话，文冬声心知肚明，沉默不语。

　　宁焉又问：“那你喜欢吗？”
　　文冬声道：“这不重要。”
　　“也是，反正你都会拒绝。”她有意停顿，俏皮眨眼，睫毛描绘的阴影，“是不是？”

　　文冬声看不透对方之意，索性移开目光。

　　正巧服务员前来送餐，终止片刻的谈话。

　　文冬声暗自松了一口气，她好像有一张网，无形地将他网住。
　　不知为什么，他很想逃离。
　　就像一道化学实验，还未开始验证，他敏锐地察觉到会有危险，所以他很谨慎。

　　“宁小姐，我要用餐了。”他看着她，直白地道出逐客令。

　　“知道哦，文教授请慢用。我先走了，下次再见哦。”宁焉歪歪头，拿起一旁的手提包，从容离开餐厅。

　　文冬声没有忽略“下次再见”，不由得握紧刀叉，她还会来靠近他的，是吗？

　　可内心深处却又不知道怎么逃避下次再见。
　　文冬声沉下心，低下头用餐。

　　吃完买单走出餐厅，九月的秋夜里泛着凉意，墨夜浓稠，三两颗碎星明灭交替。
　　文冬声走到停车场，他有一辆低调的代步车，平时用来往返学校和文家别院。

　　车经过A市大桥，他看到路旁的人，走得散漫悠闲，时不时看星星、踢踢脚下。
　　尽管穿戴捂得严实，可他就是清楚对方是谁。

　　他收回视线，目不斜视。

　　-

　　宁焉回到家已是九点，她在玄关处换鞋时，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宁小姐，我要用餐了。”

　　她之前没有告诉文冬声自己的名字。
　　这个认知让她的心情好了起来，同样的，更加得寸进尺。

　　于是每天晚上，文冬声都能如期遇到宁焉。
　　她偶尔坐在长椅上曲着长腿，望天望月亮；也会站在路灯下，无聊地踢着石子。

　　总归是在等他。

　　看到他出现，眼眸弯了起来，映着暖黄色的灯，眸中好似盛满星河。
　　她不会问他答不上来的冒昧问题，只简单克制地说：“文教授，晚上好啊。”“明天要下雨哦，记得带伞。”“你最近好像很忙，以往都是八点回来。”

　　文冬声下无意识去看手腕的表，十点钟。
　　她在这里等了两个多小时。

　　时间越长，那股不安愈加强烈。
　　他甚至想要戳破，凌厉地拒绝，好叫她彻底消失。
　　可她什么也不说，仅仅只是来看一看说几句话，便潇洒地走了。

　　……

　　很快郑丝琪发现了宁焉微妙的变化，她好像在追一个男人，这个男人是A大的老师，她追得小心翼翼且不露痕迹。

　　郑丝琪想：公司没有要求宁焉姐不能谈恋爱。当然，如果无要求，宁焉姐这几年也没谈，她的生活只有事业和陪伴父母。
　　郑丝琪每次追星吃瓜就会暗自感慨，如果那些恋爱脑女明星有姐一半克制，早就成一线了。

　　“姐，今天还去A大吗？”
　　“去。”宁焉站在体重秤上，48.5kg。休整这些天，体重平稳，她满意极了。
　　郑丝琪窥她神色，谨慎地问：“姐，你是不是在追文教授啊？”
　　宁焉挑眉，轻轻哼了声，算是回答。

　　郑丝琪哦了声，又问：“需要到时候公关吗？”
　　“不用。”八字还没一撇呢。

　　宁焉去了一趟录音棚补音，忙到晚上才转去A大。
　　郑丝琪开车送她，人送到她在学校外面等。

　　宁焉进了学校，不清楚文冬声在实验楼，还是研究所，索性在通往教工宿舍楼等着。

　　路灯昏黄，散发着幽暗的光，她站一会儿坐一会儿，却也不觉得无聊。

　　“黄文，请你等一下，我、我……”
　　宁焉被声音惊住，好奇抬头望去。
　　路灯下站着一男一女，大学生青涩模样。男生手上抱着一束花，花包得很漂亮，上面挂了LED装饰灯，一闪一闪好吸睛。

　　男生欲言又止，手脚都不知道放哪儿：“我、我有话想跟你说……”
　　女生很有耐心，等他说完。

　　“我、我喜欢你，你愿意和我试试吗？”男生一鼓作气吐出心里话，将手中的玫瑰递过去，心脏如鼓，等待女生同意。

　　女生迟疑，没伸手去接。
　　“不好意思啊，我有喜欢的人。”
　　……

　　哇，表白失败了哎。
　　隐匿在树影后面的宁焉眼睛看那边，脚下无意识地踢了踢石头，“砰”的一声，打在木质长椅上，惊醒那头的两人。
　　女生又说了声抱歉，匆匆离开。

　　男生愣在原地，回头看那个穿戴严实的人，羞耻感涌上心头：“看什么看？很好看吗！”

　　男生低头抱着花匆匆往回走，经过宁焉时还委屈地瞥了她一眼，结果走了几步转回来，恼羞成怒将花塞到观众怀里，大步流星地跑了。

　　作为在场唯一的观众，宁焉捧着花：“……”
　　这……确实有点尴尬。

　　宁焉抱着花不知该怎么处理时，文冬声踏月而来，身影由远及近，暖黄色的光浅映在白色衬衣上，清俊面目，徒留斑驳碎影。

　　“文教授……”宁焉急着唤他。

　　文冬声停下脚步，眼窝深邃的眼眸中，倒映出花束上的灯泡，一闪一闪，在夜里晃眼又突兀。
　　视线往后，口罩和帽子也挡不住宁焉那双无措明亮的眼睛。

　　风晃动树叶，摇曳的风声涌进耳蜗里。
　　文冬声目光微动，思绪也在游走，他没想到宁焉胆子这么大，在校园里明目张胆送他花。

　　下一步是什么？
　　表白么？
　　这个思量让他手指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