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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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烨站在白云寺的台阶上，阳光下的他，微眯着眼睛，目光跟着两辆渐渐走远的黄包车，黑如点墨的眸子沉静如水，看不出里面的情绪。
阿福从车上下来，一路垂着头，双手紧紧交握，还是控制不住其发抖。他走上一阶阶台阶，爬到最后一阶时，右脚抬得不够高，一个踉跄差点摔下去。
雷烨惊觉并眼明手快地拉住了阿福，才使他得以安安稳稳地站好。
“二少……少……少爷。我……我……”阿福结结巴巴说不清，额上的细汗汇成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脸侧流下来，他的手也跟着不停地抖。
阿福进雷家近三年，不但懂得少许医术，对外交际也很有一手，所以不到两年，他就成雷家的高级仆人，跟随在雷家几个当家的身边当助手。雷烨从未见阿福神色如此慌张过，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底渐渐蔓延。
“阿福，发生了什么事情吗？”雷烨神色严肃地问。
“二少爷，我……我该死啊。我……我……”阿福神色慌乱，倘若不是处于人流量多的寺门口，他真想一下子跪在地上，多磕几个响头。
“阿福，别慌，把话说完。”雷烨听的心急，神色却极其镇定。
“二少爷，事情是这样的……”
白家小姐的意外出现，病妇的身份就不再是个迷了。
雷家与白家都是景云镇家喻户晓的大户，家喻户晓的还有雷家与白家的恩怨。
雷烨自有记忆起，两家就已是互不侵犯，又相互忽视对方存在的相处方式，可是奇怪的是，两家谁都没有提起过二十年前定下的婚事。雷烨没有强烈的好奇心，从未想过要去探究上一代人的恩怨。至于两家定下的婚约，最后是履行还是取消，他也从未想过它的变化会有什么意义。指腹为婚哪，在两个人尚未懂人世之时就被强行定下了必须娶哪个人，嫁哪个人。在他看来，这是一场悲剧。
对于两家目前这种疏离的相处状态，这场婚姻被取消的可能性很大。雷烨虽未对哥哥的婚姻评判过什么，但他浅意识里，他一直希望这场婚姻在未实现之前，能被无言的取消掉。
如果不发生任何意外，它确实很有可能是这样的结局。
可是……
“大小姐，大小姐……”急促的喊声传遍整个小院。
睡得正香的白寒香被吵醒，她不但没有起来，反而直接拉过被子把自己的头全闷在被子下。
“大小姐……”一个身材娇小的青衣仆人从门外急匆匆跑进来，呼吸都带着微喘。
“喊什么喊啊，天塌了啊？”白寒香气恼地用双手把锦被“呼地”掀起一半，气冲冲地说。
看到发飙的主子，铃儿这才想起，白寒香睡觉的时候是惹不得的。她一着急就会忘记这点，所以她在这事上被白寒香骂过好多次。“大小姐，老爷让您好好打扮一下去前厅。”铃儿放缓语速，语气里隐隐可以听出委屈。
“现在我要睡午觉，你跟我爹说，等我睡醒了再说。”白寒香重新盖好被子，换了个睡姿，背对铃儿。
“大小姐，我听前面的人说，好像是雷家少爷来了。”铃儿不确定这个消息的真实度有多高，在她疑虑着要不要说的时候，她已说出了口。
不过，这招立马就起了作用。白寒香这次没有掀被子，直接“呼地”坐起来，惊讶地盯着铃儿，脱口就问：“他怎么会来?”
“这我就不知道了。”铃儿无辜地摇了摇头。这种事情，她一个下人怎会知道。
有了雷家少爷这个炸雷，白寒香没有像往常起床那样拖拖拉拉不愿起来，铃儿给白寒香从衣柜里挑了件粉红色锦裙，白寒香也没有像往常那样挑这挑那，任铃儿给她画妆。
即使是这样，白寒香到前厅后，已是半柱香时间之后了。
奢华又不失雅致的大厅里，头发半白的白正豪神色平静地端坐在主位上，只有他那双时不时看向门口处的眼睛，泄露了他内心的焦急。
方才，雷烨告知白正豪，昨日他的车在街上擦伤白家小姐之事后，白正豪满脸惊愕。显然，白正豪并不知晓他女儿受伤的事。
雷烨不禁对白寒香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她侍宠不娇、贵而不傲、性格外柔内刚、对长辈孝顺谦敬。
此时此刻，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油然而生。
自雷烨进白家到现在，以往的恩怨他只字不提。对白正豪尊敬有礼，像是以往的事情根本没发生过，他们只是一对初见面的老者与晚辈。
他们都很有默契地避开敏感的话语不谈，等待着白寒香到来。
雷烨低头浅饮了口杯中的茶水，他再次抬起头看门口时，一个粉衣女子浅笑盈盈地迈着碎步走进来。
一样的容颜，一样的身影，一样是在浅笑，身姿也是一样的纤瘦柔弱。雷烨就是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或者说是，因为少了一种感觉从而觉得不对紧。
“爹。”粉衣女子微微一揖，给白正豪行礼。
“寒香，你怎么现在才来？让我们等了这么久。”白正豪责备的话语中带着宠溺，可见他很喜爱这个女儿。
“这是雷府雷二公子雷烨。”白正豪介绍道。
白正豪语毕，粉衣女子脸上的笑容微僵了下，失望的落寞从她眼中一闪即失。
原来他是雷家二公子！
她转向雷烨，脸上的红晕还未退去，她羞涩地垂下眸，低柔说道：“雷公子好。”
粉衣女子这一声柔若春风般的问好，雷烨恍然明了心中的异样是为何。他把目光移向粉衣女子交握身前的一双素手，两只手纤瘦白细，不见一丝伤痕。
她是白寒香，可她不是昨日他见的那位女子。
一样是浅笑，白寒香少了她发自内心的随性；
身姿一样是纤瘦柔弱，白寒香少了她内心的刚毅。
更明显的是，白寒香没有她给他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这时，白正豪也注意到了白寒香毫无伤损的手。“咦，我女儿的手并没有受伤啊。”
雷烨站起身坚定地说道：“白老爷，对不起。我把二小姐误认为是大小姐了，既然大小姐的手无恙，那昨日我的车擦伤的人定是二小姐了，您可否让二小姐也过来一趟，我想亲面向二小姐道歉。”
雷烨一向喜怒不形于色，此刻，站在他身后的阿福却听出了他坚定的语气中隐隐透出的欣喜。
白正豪若有似无地松了口气，他疼惜地拉着女儿的手，轻轻地拍了拍。不明所以的白寒香却是一脸茫然。
“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什么擦伤？妹妹被车擦伤了吗？”白寒香急切地问。
“没事，没事，你不要担心，她只是受了点小伤而已。”白正豪语气轻缓，慈爱的安抚白寒香。他扭头看向雷烨又说道：“凌香在后院陪她的母亲，不方便过来。你的心意我们心领了，我会给她请来最好的大夫治伤口，所以你不必挂心。”
雷烨万没想到白正豪对白凌香会是如此淡漠，他深邃的眼睛上面，那双浓眉不觉地蹙起，心像是被什么紧紧的揪着似的，呼吸不顺，也感到了阵阵疼痛。
只是小伤而已？
在商场混了这么多年，雷烨不至于看不出白正豪在听到受伤的是白凌香时，他紧张了半天的神经，一下了松了下来。
同样是女儿，同样的伤口描述，他前后的反差如此之大。
最好的大夫？
在整个景云镇，大部分的大夫都在雷家旗下，他会为她拉下面子请谁？
雷烨的右嘴角微微一扬，那抹冷笑，淡得旁人几乎无所察觉。
虽然雷烨很清楚白凌香伤口伤的程度，不至于到使白正豪四处求医的地步，但是雷烨从白正豪的言语上和神情上，看出了他对白凌香的不在乎。
“白老爷，晚辈倒很想向您请教一下，景云镇现今最好的大夫是谁？”雷烨不卑不亢，措词恭敬，却又有几分使人畏惧的气势。
二十多年来，白正豪在景云镇的地位，可谓无人能比。日子久了，他也习惯了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可就在刚才，雷烨好似闲淡的一个反问句，却着着实实使他感到了一股压力，就像是自己被一个不放在眼里的小毛孩给戏耍了一通。而且他还是不费吹灰之力的戏耍。
白正豪不着痕迹地重新打量了下雷烨：一袭深蓝色长衫，肤色是自然的白，脸的轮廓分明却不粗狂，一双墨色的眼瞳淡淡的盯着前方，看不出任何情绪。
如果不知道他的身份，定会以为他只是一个家境良好的教书先生。
致使，白正豪有一霎那以为，方才突如其来的压迫感，只是一个错觉。其实，他早就听闻过有关雷烨的传言，那些传言可以简化为两条：其一是称他的医术如何如何高明，其二是称他如何如何会做生意。
在这之前，白正豪从未把这些传言当真。因为他见过雷家大公子雷宇，也深知雷宇的脾性，所以他以为……
“爹，既然人家都大老远跑来了，您就让妹妹过来一趟吧。我听闻雷二公子留洋学过医，他不就是现成的大夫吗？虽然您不想麻烦雷公子，但是人家连药箱都带来了，您何不做个顺水人情？”白寒香看得出父亲现在是处于弱势的，当然她之所以出言相帮，也还有另一个原因。
雷烨迎上白寒香羞涩的注视的目光，向她淡笑着微微颔首，并说道：“多谢白小姐!”
白正豪别有深意地看了白寒香一眼，顺着她的视线目光又落到雷烨身上。他说：“既然这样，那就麻烦雷公子了。”
白衣女子讲到此处，长叹了一口气。她感慨万千般地对小雷蕾说道：“我想，如果白寒香早知道后来会是那样的结局，她是决不会说出那句话的。可是人生就是这样，也许是无意间的一句话，一个举动，就可影响到身边所有人的命运。包括她自己的。”
“姐姐，后来怎么样了？雷烨见到白凌香了没有？我喜欢凌香姐姐，不喜欢寒香姐姐，你快讲凌香姐姐啦，我要听凌香姐姐！”
白衣女子看着雷蕾那双期盼的大眼睛，淡淡的苦笑了下。
“后来？如果可以没有‘后来’，我想，不管是谁，都会希望时间就此停住。可惜，世间最没有可能停下的，就是时间……”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