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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第七十六章 花灵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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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之弗知道桑希为为何对这截枯木如此看重。
早在她与这截枯木中的剑意对战时,她心中誓不屈服的意志便与这截枯木隐隐呼应,这才令她得了枯木的认可,借助其残念于剑道上更进了一步。
桑希为的心思很简单,她视枯木亦师亦友,自然希望自己的朋友能达成心中所愿,即便这只是枯木留存的一点残念,即便她将枯木种在阴山中,也未必能令其再度生根发芽。
此时,李之弗只道:“取其一丝残片种下也好。”
“我正有此意。”桑希为点头道:“不能保全此枯木是我无用,也只得尽我所能尝试一番。”
既已做下决定,桑希为便不再出言,盘膝而坐如入定老僧一般,连呼吸声都弱了下去,只偶尔睁眼检查一番怀中狐四十一的情况。
狐四十一体内的接骨木被它的妖躯快速吸收,如今它已不复最初圆滚胖墩的模样,随着桑希为东奔西走早就将它体内的油花剐去了数层,后又在这些时日不间断地服食接骨木淬体锻骨。
即便最初入阴山时只有炼气低阶的底子,但它如今也已有了炼气中期的实力,更甚者它的妖躯强韧可媲美炼气后期的同族。
如今,狐四十一身上的气息精悍凶戾,只不过这一切都掩盖在它体内四处流窜的接骨木的暴虐药性之下。
待到桑希为摸着狐四十一周身骨骼均已愈合,体内也无药性冲撞后,她征询似地捏了捏狐四十一的爪子,换来它轻巧地在她怀中翻了个身。
她便知道,狐四十一这是没事了。
如此,也该轮到她出手了。
四壁肌肉早在许久之前就未再蠕动,桑希为猜测这只筑基期的妖蛇可能又寻了个地盘潜伏下来。一直感受到的灵力的消融速度也未再变化,说明那只妖蛇已不再关注自己腹内的活物了。
这就更方便了她此时的动作。
“嗜血好战嘛……”她无声地呢喃了一句。
她还记得李之弗对这道剑意的评价,既然如此,那么以心中渴战之意引动剑意才能发挥出其最大的威力。
四下黑暗,噗通噗通的心跳声却一声比一声重,且这沉闷的声响渐渐与桑希为脑海中的场景重合。
恍然间,她仿佛又回到了被这条妖蛇当沙包拍击的时候。
“砰!”“砰!”“砰!”
耳边听不真切的声音愈发清晰,渐渐化作擂鼓般的轰响在桑希为耳边回荡。
身上早已愈合的伤口也隐隐作痛起来,那股不服气的心念,那股想反击的郁气,那股想与这条妖蛇一战的渴望,彻彻底底地再现于桑希为心中,也完完全全地被这枯木中的剑意感知到了。
明明是一截枯木,却开始细微地颤抖起来,甚至在这寂静蛇腹中隐有剑鸣之声回响。
战鼓雷鸣起,利剑出鞘时!
桑希为猛地睁眼,浑身蓄势待发的气机尽数凝于手中枯木之上,她以自身精气神为引,助这道剑意再战一合!
迅电般的一剑挥出,眼前的黑暗也于瞬息间被驱散,冰凉的水自外界涌了进来。
筑基妖蛇因着被一分为二的剧痛发了狂,但这道剑意却在破开它的肚腹后如附骨之疽般吞噬着它的灵魂。
它的生命注定于今日终结,然而这与被水底的暗流卷着往前涌去的一人一狐关系已经不大了。
桑希为又一次感受到了久违的疲倦,她只来得及攥紧手中崩碎的一小截枯木,便再无暇关注四周,只感觉周身似乎有微风涌动,替她隔开了水底的激流。
但这股灵力太过弱小,也只能勉强护住她,不至于令她溺亡,至于破开激流上岸,却是再无余力。
狐四十一在桑希为怀中直面了那股嗜血好战的剑意,在桑希为出剑之前就已被这可怖的气势吓得寒毛直竖,浑身发抖。
在桑希为出剑之后,自然也第一时间察觉了紧紧搂着它的手在须臾间失了力道,且那妖蛇周身灵力激荡,即便被斩成两截,但其筑基期的妖躯于水中翻滚也不是灵力低微的他们可抵抗的。
因而,它借助水势,又御风推了他们一把,让他们逃窜的速度再快上几分。不管前方如何,总比待在原地被筑基妖蛇的临死反扑灭杀要好。
便在这涌流奔腾激越中,狐四十一只觉他们似乎连续不断地撞破了许多道灵罩,四周被灵罩压制的接骨木的气息大盛。
即便狐四十一未曾浮出水面,也能于激流中隐约看清河道上沿河种植的一丛丛接骨木的踪影。
它自不会客气,狠狠凝出风刃斩了一丛下来,迅速卷着收入怀中,才在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蛇族守卫愤怒的嘶鸣中被涌流卷着远去了。
桑希为的意识很模糊,但她却也能察觉到他们经过的地方接骨木的气息强盛又衰弱了下去,且怀中柔软的皮毛间多了些硌人的木头,想来应是狐四十一不知从哪弄到了许多接骨木。
但,得到接骨木的欣喜并不能驱散她心中的警惕。
只因为,她的眼前,她的意识海中,多了一株开满了繁花的巨树。
狐四十一只会以为那些破碎的灵罩是他们撞碎的,因为他们的速度太快,这河道里的涌流太急。
但桑希为不会。
她手心似乎消失了的红叶在微微发烫,那些灵罩在触碰到他们的瞬间就被这片叶子吸走了灵气。
不仅如此,她甚至觉得卷着他们前行的水流中也有隐晦的力量在流动。否则,此地蛇族不会发觉不了暗流中的异常。
而她面前的巨树,据说被阴山数位金丹囚禁的花灵,则是这一切的幕后推手。
面前开满繁花的巨树枝叶无风自动,无数花瓣翩然落下,又在桑希为面前凝结,化作一位面容可亲的类人少女。
只见其背后花瓣凝成的双翼微微煽动,就令她虚浮在桑希为面前,虽只有半人高,但她的气势却半分不弱。
花灵微一招手,桑希为手心的红叶便悠悠然飘入她的手心。她微阖眼眸,合拢掌心,些微灵光自她周身发出,与那片红叶相呼应。片刻后,待她再度睁眼时,手心的红叶便化作一片花瓣融入了她背上的翅膀。
“桑道友,冒昧引你来此,是花灵之过。”花灵微一欠身,便开口道。
“你是……?”桑希为不敢相信,她一直防备的花灵看着竟如她幻想中的精灵那般,不仅半分幕后黑手的威势都无,反而令她下意识便想亲近。
心中腾起的奇怪感觉令桑希为十分不适。她自恃除了阿弗之外,她对其他人天然便有些防备,即便是狐四十一,她也能在瞬间便与其分道扬镳。可如今见了这花灵,她竟然有些生不出防备之心来,着实令她难受。
“我便是托那位老先生寻觅桑道友之人。”花灵自那片红叶中看到了桑希为经历的一切,自然也知道桑希为对那片红叶的防备和对她的警惕,此时也未贸然靠近桑希为,只在原地微微笑道。
“你寻我何事?”桑希为没有感受到面前花灵的杀意,也猜不出她的目的,遂直接问道。
“我想请桑道友帮我一个忙。”花灵侧过身,以手指着那株开满繁花的巨树道,“桑道友看我的本体如何?”
“很美。”
即便面前的人极可能是敌非友,桑希为也说不出违心的话来。面前的花树的确是她见过的极美的盛景,即便狐族的十里桃林都远远不及。
花灵脸上露出些高兴的神色来,在空中小小飞旋了两圈,就如同一个被夸赞的孩童一般。
然而也在这动作间,她背上粉色花瓣凝成的翅膀自一边的翅膀尖开始枯萎,漫天飞舞的花瓣也褪去深深浅浅的粉色,转而显露出一种枯败的颓黄来。
远处的花树也在同一瞬发生了变化。
红叶飘零,繁花凋落,枝干枯萎,树身染上灰败之气。
“桑道友……”花灵不知何时飞到了桑希为身边,与她一同看向远处的花树,悠悠叹道,“这才是我真正的模样……”
桑希为猛然惊醒,下意识退远了两步。
她一边为着自己在花灵面前提不起警惕而防备,一边又为面前这副突然生出的变化而疑惑,遂蹙眉问道:“这与我有何干系?”
花灵见她如此表现,也没有再靠近她,只冲她笑道:“擅卜筮之人往往算不出来自己的命运,但我却因着不甘心被囚禁,在许多年前为自己卜了一卦。”
“所以你……算出来我会来此?”桑希为问得含糊。
若是算不出来自己的命运,那这花灵又为何在数十上百年前就开始布局?若她算得出自己的命运,那她说这句话又作何解?
“不。”花灵否认道,“桑道友多虑了,我并未算到能襄助我之人便是桑道友。桑道友见到的我本体生出的变化,是我为自己卜筮时受了反噬导致的。”
“桑道友只是我不甘心被囚禁的命运,在这数百年间作下的无数手准备中,唯一成功的一手准备罢了。”
花灵依旧笑着,说起自己被囚禁的事实也无半分不适,反而还冲桑希为俏皮地笑了笑,以手虚虚点着她道:“所以桑道友毋须忧惧。预测未来,占卜命运之事并没有那么神妙,约么五成确能算出未来之事的吉凶,但另外五成却得看行事之人自己。”
桑希为想到被花灵取走的红叶,猜到这只花灵大抵知道了自己对她的手段十分忌惮一事。
但这花灵如今将自己重伤的事实,将自己那些神鬼莫测的手段一一言明,反倒叫她不知该说什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