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尊总在逼我篡位》唐骰子

34、第三十四章 自作孽

　　桑希为不知李之弗已看透她心中所想，也猜出她已明白其中真意，只苦着脸没精打采地一步一挪地往裂隙上爬去。

　　“阿弗，那些书卷真的不能少一点吗？”她心中还抱着些侥幸心思，试图与李之弗讨价还价，“你看我才七岁，也毋须考什么女状元，要不你再通融通融？”

　　李之弗只作没听见。

　　“阿弗，我阿爹和阿娘拜托你照顾我的，你也答应了。”桑希为再接再厉，直将李之弗当成了学堂的夫子，“所以就替我减一点课业吧！”

　　“不可。”李之弗见桑希为真有些怠惰的心思，遂直接拒道。

　　可不曾想，他一搭话更引得桑希为打开了话匣子：“阿弗，你先前对我的表现极为满意，便拿减免我的课业当做给我的奖励如何？”

　　“阿弗……”

　　眼见着桑希为越说越离谱，大有自己不答应便一路念叨下去的架势，李之弗看出她这是生存压力一朝散去，心思散漫起来，遂将昨夜未言之事挑破道：“阿希，昨夜有一修士暗查崦嵫山，被我一招喝退。”

　　“什么？！”桑希为神色一敛，向上攀爬的动作一顿，玩笑的心思霎时间尽数收敛，“那人实力如何？也是邪修一方的？！”

　　“不知。”李之弗道，“他将昏迷在洞窟外的孩童尽数救走，后又在崦嵫山外围逡巡，直至鬼门隐去才退走。观其所为，应不属邪修一方。”

　　桑希为心中惭然，昨夜她虽指使阿娘将那些孩童丢出洞窟，可后来洞窟几度坍塌，她只以为那些孩童尽数葬身于此，遂并不敢出言问询，却不曾想他们居然活了下来。

　　“看来那人是个好人。”她尴尬道。

　　李之弗道出此事也只想给桑希为紧紧弦，让她打消那点偷懒的心思，至于后来的那修士是否是个好人——他未见其人，也对其不甚在意，遂并未附和此话。

　　桑希为好歹活了两辈子，心念一转便知晓李之弗此言的真意，见李之弗并未接话，也猜到那修士与他们并不会再有交集，也熄了那点刻意讨个空闲的心思，只慢吞吞地往上攀爬。

　　只不过那点猫抓似的别扭心绪作祟，她还是假模假样地哼了一段不成调的童谣：“小白菜呀，地里黄呀，没人疼啊，没人爱啊……”

　　李之弗听后只觉头疼不已，原先那个面对邪修性子沉稳，虽有些鲁莽但却胆大敢为的女娃，一觉醒来便好似换了个性子。若非他就身处桑希为的识海，知晓其并未被夺舍，灵魂也无损伤，恐怕他都要以为这具身体里换了个人了！

　　桑希为倒未多想什么，她只是突然发现自己一直小心翼翼敬畏的这位大佬好似也并非那么不近人情，虽然其大多时候十分古板，但却极通情理。

　　她知晓在修士眼里，凡人与蝼蚁无异，区区炼气邪修便能将那么多凡人炼成仙仆，李之弗身为至少化神的大能，恐怕凡人在他眼里连蝼蚁都称不上。

　　昨夜她以为李之弗会不耐烦与她爹娘分说，出面后便径直将她爹娘丢入鬼门，可后来李之弗不仅按捺住性子与他们解释，更出手助他们凝魂聚魄。

　　这让桑希为心中又惊又喜，也因此对其多了几分亲近之意。兼之如今她小命无忧，那点上辈子在和平中养出的惫懒便又冒了头。

　　虽然这点惫懒心思还没在她心里待够一个时辰，就被昨夜突兀出现又离开的修士给摁灭了……

　　想到此，桑希为又生出些郁闷来。

　　“阿弗，于修士而言，凡人究竟算什么？昨夜那修士来了又走，我却一点都不知道。若他想杀我，那我岂不是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了？”

　　桑希为只觉自己的小命好像又不安全了起来。

　　“我也不知。”李之弗罕见地没有给她一个答案。

　　这让一直觉得李之弗无所不知的桑希为心下怔然，旋即她敛神将那丝诧异压进心底，状似不经意地问道：“那……那在阿弗心里，凡人算什么呢？”

　　“陌路人。”李之弗淡淡吐出三个字。

　　桑希为心尖一颤，十指一绷，慢下了向上攀爬的动作，迟疑道：“如果……我是说如果……阿弗，我没有引来入道雷劫，也没有修仙的天分……那你会怎么办？”

　　“沉睡直至你的身体长成，尔后设法脱离这具身躯。”李之弗平静道。

　　桑希为一点也不意外这个回答，只不过听后心中陡然变得空落落的，那点觉得自己与李之弗关系拉近了许多的感觉顿时烟消云散。

　　“阿弗，听上去还真有你的风范。”她强挤出一个笑容，勉强道，“我一直觉得你是天生的修道之人，不论落到何种境地，也不论历经何种尘事，你心中的道只会愈发稳固，便犹如烈火煅烧的精金一般，诸多磨难只会令你道心愈坚。”

　　李之弗一时间并不知话题怎的又转到他身上去了，他知晓桑希为思绪跳脱，但她在弄清楚自己不过一抹残魂之后，便刻意规避了自己的过往，每每相谈间也未言及修仙之事，如今却突兀有此一言。

　　莫非她又想拜托自己什么事情不成？

　　李之弗猜不透她心中所想，遂只含糊地应了一声，等着桑希为的下文。

　　可桑希为听着这短促的回应，只以为李之弗不喜自己贸然将话题扯到他身上，毕竟自己于他而言只是个“陌路人”，情绪更低，四肢松劲之下更不慎往下滑落了数米，十指更因着下落时本能地抠挖壁垒而擦破了外皮。

　　桑希为鼻头一酸，也不知是因着那疼痛，还是因为清清楚楚地意识到李之弗与她之间的差别，强忍着泪花道：“阿弗，你先前跟我说的那些补天草、阴魂砂等物于你有用吗？”

　　不管怎样，李之弗帮了她这么多忙，她总要回报一二，即便以她如今的实力，那些物什怕是终其一生都难寻觅一二，她也要去寻！

　　“不知。”李之弗愈发觉得桑希为的问题古怪，竟直接跳到如何助他蕴养魂魄上去了。

　　这些时日的相处也令他明白，桑希为情绪低落多半不是因为攀爬失误，十指出血，他也一向猜不透她的心思，遂直言问道：“为何突然如此问？你想助我寻觅这些东西？”

　　桑希为迟疑地点头，她总觉这报恩之举从李之弗口中说出便如冷冰冰的交易一般。她就像那被人救了之后，只说些下辈子结草衔环报恩的空泛话之人，将恩情一杆子支到下辈子，着实没有担当。

　　一时间，她心下更加难受了。

　　李之弗还记着她引来入道雷劫时的三句问询，其中便有一条是报答自己的救命之恩，此时见她问起此事，也只当她诸事已了，腾出手来预备身体力行她的报恩之举。

　　他自认自己并未做什么大事，先前助她再世为人也是因着与她分说的那个缘由——藉由她的灵魂出虚无之地。其后借她灵力，劝其双亲投胎更是举手之劳。

　　如今桑希为执意报恩，李之弗虽非挟恩图报之人，却也未直言拒绝。若有这份恩情鞭策，能让其少几分惫懒心思，倒也不错。

　　思及此，他也不卖关子，直言道：“补全魂魄之物均在方才那些书册卷轴中。阿希，你若真有意寻摸那些天材地宝，便自去其中翻找吧！”

　　兜兜转转，那些桑希为刻意遗忘的书卷卷轴犹如一座大山般，又兜头砸到她头上，她那点伤春悲秋的心思顿时被砸散了，只弱弱道：“阿弗……我以为……我以为你看不上我这么点微末实力……”

　　就像他先前说的，自己于他只是陌路人而已。对于陌路人的恩情，桑希为觉得李之弗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她试探着提出想助其寻摸那些天材地宝，虽不甘心，但却也做好了被婉拒的心理准备，却不曾想——

　　李之弗一口应下，甚至连如何寻都替她指了条明路！

　　这与她心中预想完全不一样……她还道若是李之弗拒绝，自己便私底下悄悄寻摸那些物什，寻到之后再给他送去……

　　李之弗听闻此言，又思及桑希为先前拐弯抹角地问询他对凡人是何看法，这才回过味来，猜到她大抵是将自己套进了那凡人的壳子，只以为她也是自己眼中的陌路人，遂才有之后这些古怪表现。

　　想通其中关窍之后，李之弗只觉这女娃还是太闲了，如今她了却牵挂，也无性命之忧，才令她有心思瞎琢磨这些有的没的，遂沉声道：“我非挟恩图报之人，但若有人送上门求着要报恩，却也不会将其拒之门外。”

　　桑希为听懂了，都是她自找的……

　　是她在阿弗耳边嘀嘀咕咕要报恩，也是她拐弯抹角问阿弗那些天材地宝的位置，更是她自怨自艾自以为阿弗与自己终将成陌路，所以才漏了心思令阿弗察觉，最后借此来堵她……

　　换而言之，她给自己挖了个天大的坑，甚至还在跳进去后主动往上撒了把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