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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神明祈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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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郎在屋中安然恬睡,他这几日许是吃太撑又或是受了伤,有点贪睡。向朝不敢出门,一直守到次日清晨,再出门时,尸体已经被处理掉了。
人心惶惶,一众丫头挤在庙堂拜神,神坛上供的是乾祖。
向朝闲逛经过,冷笑一声:“它能保护人吗?”
旁边响起一道声音:“不能。”
向朝回头,只见道士袖手站在旁边。寒风中,他有点端肩缩脖,好生颓废。
对上向朝目光,他道:“我拜过。”
向朝别过头,没再说话,虽然他心中有过一瞬诧异,不明白这个看着无忧无虑的道士为何拜神。
不过,他本人拜过两次,一次激烈地想要养父母死的时候,第二次希望师尊不会死……
拜的是启,他们门派开山祖师,传说中羞女城的守护神。
显然,两次都失败了。
神坛上乾的神像浑身镀了银,手执拂尘,眼眸微启,一副俯视众生慈悲为怀之态,坐于威风凛凛镀金麒麟之上。
他是北昆的祖师。
北昆如今在仙门百家一枝独大,这位凌驾于北昆之上的神名,必须浑身是白,才能彰显仙人的道骨仙风,但是民间不甘于如此朴素,于是总给他换坐骑,要么坐金麒麟,要么腾云驾雾,要么坐于金山银山,花样甚多。
向朝:“你来这里做甚?”
道士笑笑:“求神啊!”
然后人走尽后,向朝看到道士将供奉乾祖的钱财拿走了。
向朝瞪大双眼:“你……”
道士道: “我刚已经跟他说过了,这些钱借我一用。”
向朝:“……”
偷钱就偷钱,说得这么富丽堂皇!
道士道:“你要不要,那里还有许多!”
向朝目瞪口呆,拱手道:“失敬!”心中补了一词无耻!
自己已经够无耻了,还有这么道貌岸然、厚颜无耻在他之上的人!吃住都在别人家,还偷别人的钱!
“那个昨晚,”道士轻咳一声,“我只是跟她开了个玩笑,说了一句,你的血好香,若是我喝了,肯定能好的更快……你不会介意吧?”
向朝呵呵笑着:“我不介意。”我他妈好不介意。
向朝想到了什么,两步追上去:“等等,你,你干嘛喝血?”
道士哈哈笑道:“哈哈,我哪有哪有?胡说!”
向朝:“我看过一些典籍,你那个木偶这么像人,是要人的血肉去喂吧!”
不,不是人的血肉,而是神的血肉。
神者其实也是人,但是他们是拥有以千年、万年计量为单位的修为,这种人实在太少太少了。
修行本来就是逆天而为,而且修真界弱肉强食,能够千年万年还留存下来的人,很少。
向朝的祖师爷——启便是其中一个,但他已经千年没有消息了,似乎已经陨落。
另外一个就是乾。
成神,不但要有千年万年修为,还要得到天下百姓的供奉。
制成的人偶本无灵,而用神的灵气滋养,日复一日,长年累月才能慢慢的将它滋养成人的骨血。
启妥妥的武神,羞女城的守护神。
乾不同,他什么都懂,傀儡术也就是这个木偶术是他首创。
北昆那些人没有这么高的修为,不能驱使死物,就驱使死尸,人本就是通灵之物,死后遗骸也有灵。驱使遗骸比驱使死物、制造这种空壳傀儡容易得多。
向朝定定的看着道士,刚想问些什么。
这时阿青过来拜神,突地大叫:“乾祖显灵啦,乾祖显灵啦!今晚一定会将凶手捉了的!!!”
旁的丫头问:“怎么说?”
阿青指着神坛:“这么明显,苹果少了一个,银两也少了,乾祖受了供奉!”
向朝步伐一顿,僵硬的转头看道士。
旁边道士悠哉悠哉才咬了一口苹果,此刻脚底抹油,走得更快了些。
眨眼入夜,道士在屋中打座调息,忽觉屋中沉闷,空气不流通,一打开窗门,看到向朝在他窗底下点蚊香。
向朝抬头看到他,无表情的脸上现出一些讶异道:“怎么啦?你传说中的西方吸血鬼吗?吸不到血就脸色惨白?”
不过细细一想又在情理之中,许是又拿血喂阿娇了。
道士笑骂:“胡说,你在这点这么多香干嘛?”
向朝脸不红心不跳道:“主要是觉得你们这边蚊虫太多了,都跑到我们房间里了,在这里多点一些蚊香,你不会介意的吧?”
道士:“……”
香倒没有飘向道士,没关系,就算他不是什么妖魔鬼怪,熏死他也好。
道士看着自己窗底下一排蚊香,无语笑了,叹道:“小姑娘,你还真是睚眦必报啊。”
向朝重重地哼了一声,手一点不软,一个劲儿给他添香,香还往自己这边冲,向朝拿个破葵扇拼命地往道士窗口扇。
道士乐了:“你是谁家的弟子,很有风范嘛。”
香烟忽然往两人中间的侧面涌,同时传来苍老声音:“点这么多蚊香做什么!咳咳咳……”
两人侧目,老太太就拄着拐杖站在不远丈余处。
向朝还在发愣,听到道士的声音:“是这位施主点的。”
向朝:“……”
“抱歉!”向朝立刻将香灭了。
老太太走了,嘴里咕咕噜噜不知咒骂甚。
道士袖手道:“怎么了?不要告诉我你这个香是指邪的。”
向朝木讷回头,点了点。
道士陷入沉思:“呃。”
看着卫老太太离开的身影,向朝想起阿红离开前的那一句——可是,可是她这么惧怕,偏偏修了一座大庙堂供他!
不拜乾祖,偏要修庙供奉乾祖。
山中那一座富丽堂皇的墓,墓中那满天神佛独少乾祖。
山脚下盗墓人回去只要拜过神明就没事,到底是拜过神明没事,还是独独拜乾祖才没事。
乾祖太受百姓欢迎,所以反而混淆了视听。
这里的拜过神明,其实,独指乾祖吧。
看来真相不远了。
伏魔司那群臭小子不是要追查这件事吗?为何两天还没到?
路上遇到什么事情耽搁了?
“不管,”向朝心道:“晚上我得去探究一番。”
向朝钻在被窝里睡觉,一睡醒来夜深人静,独元郎还在挑灯出神的看书。
向朝埋在被窝里看了他一会儿,端端正正的倒是一个十分正经的书生模样,伸了个懒腰翻身起来,边穿鞋子边道: “我要出门啦。”
元郎闻言抬头道:“你去哪里?”
向朝整理衣冠,带了剑道:“你看完书赶紧睡吧,晚上不用等我。”
元郎放下书籍:“我跟你去。”
向朝笑道:“你怎么跟我妹一样?什么都管。”
将他按回座位掰正,让他继续看书。
元郎一声哎,向朝已经跑出老远,人都看不到了。
卫老太太的院子空空落落,没有人把守,人都被她屏退在外面,也没有人敢进来。
向朝偷摸摸钻进去,远远的就能闻到香火的味道。卫老太太的房间里面供着一个小佛龛,拜的不是乾祖,香火十分鼎盛。
窗户没关,可见老太太睡在床里,向朝便在窗边点了塔香,那香直往他自己脸上扑。
向朝:“……”赶紧熄了。
怎么时灵时不灵?难不成当时有风?
忽觉背后发凉,回头,盎然而笑:“咦,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元郎,他神情紧张:“放心不下你,快走。”说着就要拉向朝往外走。
两人迎头撞上一道红影,元郎下意识挡在向朝身前,向朝大惊,一看,原是阿娇,放下心来。
向朝觉得阿娇呆呆的,心情颇好的向阿娇打了个招呼:“怎么又出来了?不会又想给我放血吧?”
这次阿娇没有傻笑,脸色很阴沉。
向朝喊她也没有反应,一副想要吃人的模样。
向朝纳闷道:“奇怪!”
元郎拉他:“快走吧。”
向朝:“嗯。”
回头看阿娇还站在那里,身体跟着向朝转,她傻傻的都不知道像人那样转弯,直接僵硬的头身脚不协调地同时转,三更半夜若不是知道她是木偶,真的要被她吓死了。
元郎拉得急,向朝心道:“不知阿娇会不会给卫老太太放血,回去赶紧跟老道士说,让他将阿娇拖走。”
尚未回到他们院子,就看到围了好多人,一群赤卫,其中两道熟悉的身影。
一黑一白,两人都背着剑站在一起,一般无二的高,只是有一个吊儿郎当的,有一个站姿笔直。
白衣那个回头看到向朝立刻笑道:“咦,小姑娘怎么又是你?你是专门捉妖魔鬼怪的吗?要不要加入我们伏魔司?”
这个少年比向朝大不了多少,一口一个小姑娘听得他真尴尬。
凛别将手套递给云辞,云辞掉转个头,面色一变,继续逼供:“那些受害人埋在哪里?”
归魂必须要指定位置,否则那就不叫归魂了,那得叫扒坟,方圆百里的坟都要爬出个什么东西来。
凛别重重一拳打在卫少爷的腹。
云辞慢条斯理的戴着白色手套:“别隐瞒了,他都全招了。”
旁边赤卫将那昨天收钱不办事的那个官差踹在地上。
道士袖手在旁边看戏,看到向朝来了,招手笑道:“我带他们来的!”
向朝也笑道:“你还邀功!”
道士道:“哈哈。”又开始看戏。
向朝想了想,道:“今天你家阿娇怎么这么凶?”
道士道:“怎么了?”
向朝道:“浑身满是邪气!”
道士道:“不可能,我家阿娇就一个壳,一个干净的鸡蛋壳怎么会有邪气呢?而且阿娇一直在房间里睡觉呢。”
他想了想,又道:“阿娇,晚上都不怎么出门的,只有十五月圆夜,才出来蹭点天地精华,妖魔鬼怪才在夜间横行!”
向朝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道士咳了一声:“咳,前两天那是意外……”
声音放小了些,苦笑道:“她见我流了那么多血,就以为我吃点血就好了……”
向朝神情麻木:“你确定?”
“阿娇是实心的,她又不会穿墙遁地。我屋门窗不关得好好的吗?”道士往自己房屋方向点了点下颌。
他说得煞有其事。
向朝却越发不安,甚至毛骨悚然。
道士凑近了,语气亲切道:“怎么了?”
向朝:“你实话实说,你家阿娇是你根据谁造的?”
道士不停笼缩的手,此刻一顿,脸上闪过不易觉察的哀色。
不用问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道士依葫芦画瓢制出来的这个木偶就是那个作恶的女鬼!
不不不,说错,木偶就是根据作恶的女鬼造的!女鬼是怨魂,是空的,所以能穿墙走壁,或者昨晚女人惨死时,他们闯进去,女鬼根本就还在,就是“阿娇”!
指邪香忽然指不到卫老太太,只因为,女鬼已经从卫老太太身上出来了,而向朝回程撞到的那个就是!
至于卫老太太为什么要修从不拜的庙堂,因为她潜意识里觉得乾祖能够救她。不是她不想拜,是她体内的怨魂不许她拜。
另外,就算她自己拜不了,其他的丫头也会拜吧,乾祖听到了祈祷,就会来。
向朝不由得回头,又看了道士一眼,他的红衣姑娘死了,不管是怎么死,总之死的很惨,还有怨,那个怨十之八九还跟他有关系,不受他的祝福,所以坟墓里满天神佛独独没有乾祖。
那个坟墓被破坏了。他是法力无边的神明,却无法消除红衣姑的怨气。
一路追查,听到了祈祷,来到这里。
他给她造了人偶,用血肉养着,虽然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想起他那一句,我也拜过,没有用。
莫名的觉得哀伤。
他一定很想保护红衣姑娘,用尽了各种方法,甚至还求了自己的神像。
他也拜过。
没有用。
保人而不能自保,也不能保护身旁之人。天底下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此。
他看着道土,脑子里满是道土疯狂的样子,割脉喂木偶,向神明祈祷,自己能够救她。
唉……
这时有赤卫拿着铃铛四处探查,这铃铛走路不响,当赤卫迈入向朝他们院子,就见鬼似的疯响。
赤卫大喊:“指邪铃响了!这院子有鬼怪!”
响得这么急,从来没有!
向朝下意识看向道士,就见他嘴角直扯,艰难道:“不可能!”
赤卫团团围住还关着门窗的道士的房子。前前后后,扫了一遍,那铃铛并没因近一分而多响一点,也没因远离而少响一点。
有两种可能,邪气太重,或这院子本就邪!
道士挡住不给他们踹门:“不许打扰阿娇,都说了她是木偶,这院子有鬼气关我阿娇什么事。”
又冲云辞道:“大人,这宅子在我们来之前早就有人死了,你可不能乱冤枉人啊!我带你们来的,总不可能鬼喊捉鬼吧?”
云辞沉吟片刻道:“算了,不必搜这屋子。好好检查这院子吧。”
检查来检查去没发现什么异常,忽然铃铛变得越发喧嚣,震得手握铃铛的赤卫手都麻了,响破天际之后,突然气绝身亡一般一动不动。
众赤卫惊异:“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况!”
云辞头疼道:“棘手。”
众人沉默,向朝看道士,见他也沉默。
忽然,哒哒哒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响起。
向朝扭过头,看到了面色阴沉的卫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