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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故地重游 ...

  •   毕业至今的三年,在M大这所百年老校的眼里,也不过如一瞬般短暂,根本不会有什么很大的变化。校园一如他们在的时候,依然是蜿蜒的校园小路,路灯是昏黄的,散出的暗色灯光照的路两边低矮的灌木愈发黑魆魆的。鹅掌楸撑开如伞状,但只剩下孤零零的伞骨,夏日里为路上的学子们遮蔽太阳的叶子早已经掉光。苏尔还记得她最喜欢每年的秋天,鹅掌楸的落叶是金灿灿的黄,仿佛渲染的整个校园镀上一层金光。秋风抚过,落叶纷纷而下,堆积在校园的小径上,仿佛金黄色的地毯铺在脚下。
      现在已经到了期末考试的时候,想来大部分的人都收敛了心神坐到自习室里复习备考。路上基本上看不到什么人,路边的石凳上也没有了平时坐在上边窃窃私语的恋人。

      “我来M大后,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那棵树下。”苏尔指着不远处的一棵树笑道,“我还记得你就站在这颗树下。你还记得我说什么了吗?”
      “唉,你肯定不记得了。”不等明扬回答,苏尔又自顾自地往前走,“往前就是小礼堂……唔,当初许多经典大片都是在里边看的哦,3块钱看两部电影,想想还真是便宜。可惜就是买票的时候太麻烦,一到放大片就会排老长的队,一直排到路上去。学长,你从来没请我看过一场电影哦……反而,让我帮你买过至少三次票。有一次,是你刚当上学生会会长,请你们学生会的人看电影;有一次,是为了讨好你要追的一个学姐的舍友们;还有一次,是情人节那天请你女朋友看……”

      “图书馆还是这么早就关门。”看着黑漆漆的图书馆,苏尔重重地呼了一口气笑道,“我还记得天热的时候我们就常常泡在阅览室里看书,只是因为里边的空调凉快。学长你知道吗?阅览室的位子好难占的,可你总去的那么晚,害的我每次帮你占位子都要被人骂。有一次你的位子被一位学姐强行占去。我和她吵,正好你来了,不但不帮我,反而很大度地把座位让给了人家……我当时,真的很生你的气……”
      明扬的嘴张了张,终而还是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在苏尔身边。

      “哇哦,北餐现在竟然盖成这么气派的楼了!”苏尔盯着小礼堂边上的一栋高大的建筑,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就是原来那栋破破烂烂的北餐厅,“看来这三年也不是一点变化都没有,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换汤不换药?外包装变气派了,饭菜是不是还象当初那样的难吃?还记不记得那次你请我吃北餐的沙锅,结果吃出一条虫来?恶心得我吃了一个礼拜的方便面……”
      “那次怪我不好,”明扬终于开了口,“本来答应请你去门外的饭店吃的,可是因为开会开的太晚,竟然外边的饭店已经没桌子……”
      “那一天,我等了你一个小时……”
      ……

      “对面就是我们上课的八号楼了。”两个人几乎绕了大半个校园,横穿过当年常常看明扬打球的篮球场,苏尔伸手指向前方。果然,八号楼楼顶的飞檐斗拱在彩灯的围绕下突兀地在夜色中亮着。
      “什么时候弄上的彩灯,真俗气……”苏尔毫不客气地撇嘴批评道。
      “要不是因为元旦要到了,这些灯也不会亮的。”明扬笑着,语带嘲讽。

      “白求恩广场,我们宣誓的地方。”两个人站在八号楼前的小广场上,眼前白求恩的汉白玉塑像静立在广场中央,那一方神圣的洁白在黑夜中愈发的明显。
      “健康所系,性命相托。当我步入医学学府的时刻,谨庄严宣誓:
      我志愿献身医学,热爱祖国,忠于人民,恪守医德,尊师守纪。刻苦钻研,孜孜不倦,精益求精,全面发展。我决心竭尽全力除人类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维护医术的圣洁和荣誉。救死扶伤,不辞艰辛,执著追求,为祖国医药卫生事业的发展和人类身心健康奋斗终生。”
      当年回荡在广场上的年轻的声音仿佛又一次在耳边想起。
      “健康所系……”她开始轻声地重温当年的誓言。仿佛灵魂得到了又一次的荡涤。

      “想起来似乎前五年的大学时光至少有三分之二都是在八号楼里度过的,”明扬一边随着苏尔往前走,一边也开口缅怀起了那些过去的岁月,“一天八节课,晚上有时候还会有选修。到了期末考试的时候,更是一天到晚地呆在这里,除了吃饭睡觉外就是看书。哎,记不记得有一次你冲到我们自习室去找我,冲进去后才发现我们正在开班会?”明扬低低的笑声在黑夜中响起。苏尔却没有接话。明扬转头去看,发现苏尔盯着前方左侧一栋气派的灯火通明的建筑,怔怔地出了神。
      明扬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苏尔盯着的似乎是……他仔细地想了想,似乎是法学院的教学楼。明扬不由心里不解,这么一栋跟他们的大学生活毫无关系的楼,为什么就吸引了苏尔的注意呢……
      “苏尔,你在想什么?”
      明扬的声音在寂静的校园里显得特别大似的,苏尔缓缓地收回了视线,转过身笑道,“哦,没什么。我们往那边走吧?”说着,她快步走开,仿佛法学院楼前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

      离开M大往苏尔的住所去的路上,明扬的车经过中心广场。这时已经接近午夜,虽然气温已经是零下,但广场的大钟下仍聚集了许多人。他们都在等着亲眼目睹新年的到来。
      “又一年,好快……”苏尔望向车外,声音幽幽的,“记得第一次见到学长的时候,我才十四岁,现在,已经快二十八了呢。十四年,仿佛不过是眨了眨眼……”
      “唔。”明扬答应着,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Will you always be there?”苏尔突然低低地说了一声。
      “啊?”明扬没有听清,转头看了苏尔一眼,“苏尔你说什么?”
      “没什么……”苏尔突然笑了,声线明丽而轻松,“学长,好好开你的车吧,我自言自语呢……”
      他早已忘记了的承诺,还要再次提起做什么呢……
      车里又一次陷入沉默。
      “学长,多谢你今晚陪我。”明扬的车停到了苏尔的楼下,她解开安全带,转头看着明扬,一双眸子如漆星闪亮,“我回家了,再见。”
      “嗯,再见。Happy new year!”明扬含笑点头。
      苏尔打开车门走出去,看着明扬的车调转方向,缓缓地驶出小区。
      她心里暗暗道,明扬,这一次,真的是要再见了……
      Aufwiedersin……

      转身往公寓里走,突然喇叭声在她身后突兀地响起。苏尔反射性地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仔细看才发现原来在楼的阴影里停着一辆车。流线的车体静静地溶入那墙体前的黑暗中,静静的,只有车内空调排气的声音。苏尔立在原地望向那辆车,只见车门打开,一个颀长的身影从车里走了出来,一步一步走出阴影。那步态和身形让苏尔心中一紧,似乎有一只小手惴惴不安地挠着她的心,痒痒的,麻麻的。
      再看时,那人已经走出了大楼投下的阴影。公寓里柔和的灯光照在他身上,楚墨的脸便在苏尔眼中渐渐清楚起来。
      苏尔紧紧抿了抿嘴唇,抄在口袋里的手竟然不争气地抖了起来。她想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一样转身离开,可是双腿似乎被钉在了地上,一步都移动不得。

      “我听小可说你病了……”楚墨走到苏尔面前,愣愣地站了片刻,突然抬手伸向苏尔。
      苏尔看着他的手伸过来,心里明知道自己应该躲开,可脖子仿佛僵住了一样,任由他的手抚上了自己的额头。修长的手,带着暖暖的温度贴在自己冰冷的额头上,仿佛是她想要沉沦的幸福……
      然而楚墨的手在苏尔额头上稍作停留便拿开了。他的语气不像往日那样亲密,似乎,带着些拘谨,“嗯,不算太热。”
      苏尔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楚墨的疏离让她有些不习惯。他向来都是亲热地叫着自己苏苏,拥她入怀亲吻她的额头或是其他暧昧的让她脸红心跳的动作。可是今天……而且,他明明看到自己从明扬的车里出来的,为什么一句话都不问?是根本都不在乎的吗?

      “我本来带了些药来给你,看来也没什么用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再见,我也不耽误楚大律师帮别人打官司了。”苏尔一张口,是连自己都讶异的尖刻。
      “苏苏?”楚墨带着询问的口气看着她。
      “不要叫我苏苏,就象你叫她婷婷一样让我听了恶心。”
      “我叫谁婷婷了?”楚墨愈发地不解。
      苏尔突然想起楚墨的确从未叫过婷婷,他都是很客气地叫对方方婷的。可是,那是在自己面前,谁知道他们独处的时候会是怎样。话已出口,她执拗地不肯收回,强词夺理道,“虽然我没有听到,但想想就知道了。”
      “难道你是说方婷?我从来没有喊过她婷婷吧?她现在只是个普通朋友啊。”楚墨似乎开始明白些了,他无奈地笑笑道,“我们分手已经四年了。苏苏,我可是律师哦,是很客观,很讲求证据的。你没有证据,怎么能随便指控我?”

      “那,你怎么知道我的病好了?”苏尔突然抬起头来,声线在寂静的夜里激动地颤抖着,“单凭摸摸额头不热就下这样的结论,太武断了吧?律师不是都很客观很讲求证据的吗?那你的证据呢?”
      “这……”楚墨被苏尔问的讷言了,他看向苏尔,只见她一双眸子里有晶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你又怎么知道我那天是因为和学长吵了架才去找你?你的证据又在哪里?”说到最后,苏尔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一丝哽咽,眼泪终于滚落下来。
      “苏苏……”楚墨上前一步将苏尔拥入怀中,他此刻已经不知该如何安慰她,他只知道,自己要将她留在怀中,紧紧地抱住她,再也不放开。他收紧了双臂,苏尔柔软的身躯填充了自己空虚的怀抱,这种感觉真好,他已经想念了许久,仿佛一个世纪……

      楚墨把自己的下巴放在苏尔的头发上轻轻蹭着,“苏苏,方婷真的只是一个普通朋友,我之所以接那个官司,只是因为对那个官司感兴趣而已。”
      “可是,”苏尔努力地挣开楚墨的拥抱,直视着他反驳道,“那明明是那个病人家属无理取闹。”
      “难道你们医院就毫无过错吗?”楚墨轻轻摇了摇头,“苏苏,你不能因为自己在那所医院里就偏袒它的一切。医院的确有过错不是吗?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当时抢救不过来了,谁该为那条逝去的生命负责?”
      “可是,病人抢救过来了呀?”的确,楚墨说的没错,如果病人抢救不过来,谁该为她负责?不能因为抢救成功就忽略了己方原本存在的过错。因此苏尔开口时已经不复刚才的理直气壮。
      “我不知道你们怎么看,但从法律上看来,这就象是故意杀人和故意杀人未遂一样。不管人死没死,杀人的动机总是存在的。苏尔,你可以接受一个杀人犯为自己辩解说‘我杀的人没死掉,所以我没有过错’吗?当然,这只是一个比方。就象在这个案子里,不论病人抢救没抢救过来,医院的过错都是存在的。我只是觉得,如果打这么一次官司可以让你们医院的医生们有所警觉的话,反而也是好事,对病人,对医院都是。这就是我接这个官司的原因。”
      “只是这样?”苏尔轻挑娥眉问道。
      “当然,要不然,我随便介绍一个同事给方婷就好了,干吗要自己大费周章去处理这件案子?”楚墨无奈地笑笑,“最近事务所接了一个很大的案子,为此连我的休假都取消了。要不是感兴趣,我干吗给自己找事?放下手中的大case接个无关紧要的案子么?我对方婷,还没有好到这种程度。”
      不知为何,苏尔很高兴听到最后的一句。

      “那,写病历的那个实习生会不会受到连累?她其实是很无辜的。”苏尔心里已经开始接受楚墨的观点,只是想到阚冰冰不由有些担心。
      “不会。”楚墨道,“打官司的时候,是把你们医院作为被告,并不会单独告里边的某个医生。况且,实习生的过错应该由她的上级医师来承担。”
      “苏苏,你那天难道就是为了这件事情生气?”楚墨突然恍然大悟,“因为我替告你们的人做辩护律师?”
      “当然了,”苏尔低声道,“亏我还中午跑去想跟你咨询一下,结果发现自己简直是与虎谋皮!”
      “呵呵,”楚墨被她的话逗笑了,亲密地摸摸她的脑袋,“现在还气吗?”
      “当然,我会一直生气。”苏尔撇嘴道,“谁要你跟我们医院作对?”
      虽然是恶狠狠的口气,但已经没了怒意。
      “小集体主义。”楚墨无奈地摸摸苏尔的头,嘴角是宠溺的笑意,“女人果然都是感性至上。”
      “唔,外边好冷。”两个人都轻松下来后,苏尔才发觉自己全身已经被风吹透了。两只脚也麻木得仿佛冻成一堆。她使劲跺了跺脚,抬头冲楚墨笑道,“冷吗?要不要上去坐坐?”
      “已经不早了,以后再去。你上去休息吧。”
      “嗯,我走了。”

      苏尔刚要转身,却被楚墨一把拉住,一手勾在她的腰间,另一手抚住她的后颈,接着便要低下头来。
      “我感冒了……”苏尔不及说完,最后的音已经被楚墨吞入口中。
      “没关系……”楚墨贪婪地吻着苏尔,声音已经含混不清。
      远处中央广场上人们倒记时的喊声隐隐传来——
      “5——4——3——2——1——0!Happy new year!”
      随着新一年钟声的响起,绚丽的烟火花一样地绽放,照亮了城市的上空。
      新的一年,希望一切都会好起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故地重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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