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合集》鱼见溪

8、鞋子

　　“叮铃……”

　　门口的风铃声响起。

　　一个男人走进了古着店内。

　　“先生您好，请问您想要看点什么？”风情万种的老板娘坐在店里的雕花红木椅上，缓缓地吐出了一口烟。

　　庄天睿环顾了一下店里的布置。他是第一次来这种店，难免有些局促。

　　“……我想要给我女朋友买个生日礼物。”

　　老板娘打量了一下他的神色，了然，“先生是还没有想好送什么是吗？”

　　庄天睿点了点头。

　　“那先生的女朋友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她啊，”庄天睿提起钟荌荌，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些笑容，“她短头发，很活泼开朗，运动也很好……”庄天睿还拿出了照片给老板娘看。

　　“别的都挺好，就是她有点太男孩子气了……”庄天睿的目光在店里摆着的一些高跟鞋上流连，尤其是摆在正中的那一双红色尖头的高跟鞋，“我想买一个，最好能让她更有女人味一点的礼物。”

　　“哦~~”老板娘顺着他的目光，取下了那双红色高跟鞋，“先生的眼光，真不错~”

　　“你女朋友穿上这双鞋，绝对会变得有女人味的……”

　　*

　　“这是给我的礼物吗？！”钟荌荌接过了庄天睿手里的盒子，面带惊喜。

　　她迫不及待地拆了开来。盒子里躺着一双漂亮的、款式复古的红色高跟鞋。

　　漂亮的鞋子，哪个女生会不喜欢呢？哪怕是从没穿过高跟鞋的钟荌荌。

　　她惊喜地拿着鞋子翻来覆去地看，“你怎么会想到送我这个礼物？”

　　庄天睿一脸宠溺地看着她，“还不是你平时咋咋呼呼地跟个男孩子一样，送双高跟鞋让你有女人味一点啰~”

　　钟荌荌听了就作势要打他，两人在座位上嬉闹了一会，庄天睿便道，“好了，快试一试合不合脚吧……”

　　钟荌荌乖乖点头，她穿上鞋子，在庄天睿面前有些歪歪扭扭地走了两步。她惊喜道，“大小竟然刚刚好诶！天睿你是怎么挑的，我自己买鞋子有时候都买不到这么合脚的诶！”

　　庄天睿得意，“你男人当然厉害啦！”

　　不过，庄天睿有些疑惑地想着，当时买的时候，他有告诉那个老板娘荌荌的鞋子码数吗？

　　*

　　钟荌荌显然很喜欢庄天睿买的生日礼物。

　　她甚至开始为了穿上这双高跟鞋显得不违和而留起了长发。天知道庄天睿第一次看到扎着小揪揪出现的钟荌荌时，表情是多么惊奇。

　　不过对于钟荌荌的变化，庄天睿还是很开心的。荌荌现在无论走到哪里，都穿着他送的那双鞋子；而钟荌荌也从一开始穿着高跟鞋走得摇摇晃晃变得四平八稳。她的头发已经慢慢地长到了肩膀；为了配高跟鞋，她爱上了穿旗袍，说话也变得轻声细语了起来。

　　庄天睿十分满意。现在带着荌荌出去，根本没人会把现在的钟荌荌和以前的假小子联系了起来。

　　直到，某一天夜里他起床上厕所时，看到了钟荌荌在一片黑暗中在她的梳妆镜前，慢悠悠地梳着头发、化着妆。

　　庄天睿咽了下口水，“荌荌，你怎么，不开灯啊……”

　　钟荌荌回头，语气十分温柔，“这不是怕开灯会吵醒你吗……”黑暗中，她带着水光的唇釉在隐约的月光下十分明显。

　　庄天睿甚至觉得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他觉得荌荌的声音，好像听起来不一样了。不是因为语气的关系，而是连声线都变了。

　　“怎么了嘛，怎么傻站着啊……”钟荌荌放下了梳子，从梳妆镜前站了起来，似乎是想靠近看看男朋友为什么呆住不动了。

　　庄天睿后退了一步。

　　钟荌荌不高兴地撅起了嘴，“你干嘛后退啊！”她一边说着，一边更是故意地耍小性子朝着男朋友那儿靠去。高跟鞋踏在卧室的木质地板上发出了沉钝的闷响。

　　庄天睿现在已经丝毫不觉得困了。他看着身上穿着棉制睡衣、脚上却穿着高跟鞋、还在不断向他靠近的女朋友，他那被女朋友的改变冲昏了的脑子在这一刻完全清醒了过来。

　　他一边后退，一边干笑着，“荌荌，怎么在家里还穿着高跟鞋啊……”

　　钟荌荌，“这是你送我的珍贵的礼物，当然要随时随地穿着啦……”

　　“穿得越久，才能适应得越快嘛~”

　　庄天睿已经退到了墙壁上，他的手慢吞吞地摸向了床头柜上的台灯，“对了荌荌，你最近是做了微整吗？”

　　他的手已经握在了台灯柄上，“我怎么感觉你的眼睛变得狭长了一点……”

　　他的荌荌，明明是圆圆的、明亮的狗狗眼；不会像面前的这个“钟荌荌”这样，似笑非笑地掀着眼皮看人。

　　钟荌荌猛地凑到了庄天睿的面前，“天睿你说得什么话啊，我可是一直、一直都长这样哦——”

　　庄天睿拿着台灯的手高高举起。

　　“砰”地一声，卧室归于平静。

　　*

　　“叮铃……”

　　门口的风铃声响起。

　　“您好，请问您想要看点什么——”风情万种的老板娘坐在店里的雕花红木椅上，扭头看向走进店里的人。

　　“噢，原来是你啊……”

　　走进店里的女人环顾了一下店里的布置。许久没来了，真是怀念啊……

　　她摘下了帽子，露出了一双狭长的眼睛。她踩着一双漂亮的红色高跟鞋，在地毯上留下了一串深红色的印子。

　　“我来给我男朋友挑个礼物。”

　　老板娘用烟指了指远处的架子，“喏，一直放在那儿。你自己拿吧……”

　　她看着女人娉娉袅袅走过去的身姿，问道，“还适应吗？”

　　女人回头，摸了摸自己的脸，朝着她妩媚一笑，“当然。”

　　她从架子上拿下了自己要找的东西，递给了老板娘。

　　那是一双民国时期的老式男士皮鞋，上头还残留着一些褐色血迹和灰尘。鞋子被保存地十分完好，仿佛时光就停留在了它的主人穿着它死去的那一刻。

　　老板娘连鞋带盒递给了她。她看着面前女人那张和在庄天睿手机上看到的完全不同的脸，询问道，“他会穿吗？”

　　“钟荌荌”正在深情注视着那双鞋子。

　　她动作轻柔地抚摸着鞋子，仿佛在抚摸自己的爱人。

　　听到了老板娘的问话，她想起了家里还躺在台灯碎片上昏迷的男人。

　　她温柔地笑道。

　　“他，一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