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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引邪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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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也不知道废弃了多少年。”宁轻情被灰呛得直咳嗽,“你是怎么找到这么偏僻的小木屋的?”
梵修抹过桌面,指尖带起一层厚厚的灰,抬头看着满屋的蛛网,情绪低沉:“这是我曾经的家。”
“你跟我讲讲你以前的事情呗。”宁轻情捏着他的衣袖摇了摇,“很多事情憋在心里久了就像一根刺,越扎越深,越来越难受。说出来的话,会好受些的。”
“我……”梵修陷入回忆,“我五岁那年,寒山城发大水,我和娘一起逃到了宁云城,在山上师傅们的帮助下一起建了这座小屋。”
“后侧有一块菜圃,种的蔬菜够我们吃,我还养了一群刚孵出来没多久的小鸡。娘她会做一些刺绣去宁云城赶集,那时候的日子真的很幸福。”
“后来在我七岁那年,宁云城外有山匪作乱,城主府出兵剿匪,但是就在清剿山匪的最后一夜,外面火光四起,异常喧闹。娘就将我藏在衣柜里,自己在屋里。后面有人敲门,我听到娘和别人说话,内容听不清了。正当我想出去的时候,就在缝隙里看到娘惊恐地后退,好像是不敢置信一样。”
“然后……”梵修肩膀都在颤抖,捂住脸不愿意回想那残酷的一幕。
宁轻情伸手抱住他,将他的头按在自己的肩上,拍着他的背轻声哄道:“说出来吧,让我分享你的痛苦,和你一起承担。”
“我、我看到手臂上有青蓝色的纹身,长刀挥下,娘…她满脸不可置信地倒下了,流了好多好多血,她睁大着眼睛看着我。”梵修的声音都在颤抖:“死…不瞑目。”
宁轻情感受到侧颈处温热的液体,轻拍着他的肩安抚:“一切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梵修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后来师傅带人下山超度亡魂,路过救了我。”
宁轻情:“那你想报仇吗?若是遇到杀你母亲的人。”
她想知道他的答案有没有改变。
梵修眼眶还有些红,气愤到胸膛颤抖:“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我帮你。”宁轻情搂住他的腰,抬起的眼眸中倒映着他的脸,“不管你做什么,我都帮你。”
只要这个念头还存在一天,他就回不去宁云寺,无法剃度。
梵修倒退两步,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宁轻情手一松,愣在半空中,她闭了闭眼深呼吸,算了,暂时不跟他计较。
她话题一转:“那你爹呢?”
“我不知道。”谈到父亲,梵修摇摇头,“我从出生起就没见过他,我娘也从来没提到过他。”
他有找他的执念,但不再是小时候对父亲的孺慕,他甚至不在意他爹为什么抛弃他,只想问问他为什么抛弃他娘。
这一切,都在这封信里。
梵修捏着信,只要等樊千鹤来,把信交给他,一切就都明了了。
“这是什么?”
哐当——
梵修紧张地望过去,见到地上碎落的杯子又松了口气。
宁轻情捡起碎瓷片上,上面刻着‘梵页’两个字。
“这是我娘做的杯子,有三个。”梵修仔细地擦干净另外两个分别刻着‘洛英’,‘梵修’的杯子。
宁轻情试探着道:“那这个我给摔碎了……”
“没事。”
宁轻情耳朵动了动,看向小屋外:“有人来了,出去看看。”
两人出门,蓝塘正和他爹进行拉锯战,一个要走,一个要留。
宁轻情:“樊副城主怎么刚到就想走?是不想看见我?还是不想看见被你坑了一把的修?”
拉锯战的两人同时停下望过去,蓝塘景又惊又急:“宁姑娘,你说什么呢?!”
梵修也惊讶地看向她,当时是樊千鹤让他放花灯,但并不确定推他的人是谁。
宁轻情走在后面,伸手悄悄捏了他后腰一下,示意他别乱说话,她走上前:“没什么,副城主拳拳爱子之心,苍天可鉴。”
樊千鹤把蓝塘拉到身后,“不知道宁姑娘利用犬子,找樊某是有什么事?”
“爹,你别这么说,宁姑娘是请我帮忙,我也答应了,她没有利用我。”
“宁姑娘,你别生气,我爹不是这个意思。”
蓝塘两边解释,而他解释的对象没有搭理她。
宁轻情在观察樊千鹤,他也在观察她。
几个眼神之间,两人心中各有定数。
“修,樊副城主就在这里,你还愣着做什么。”
说着,宁轻情却是对樊千鹤客气一笑,成年人之间的客套。
“哦。”梵修反应过来,双手递过信:“樊副城主你好,我是梵修,奉宁云寺住持之命将这封信亲手交给你。”
“宁云寺的住持给我的信?”樊千鹤接过信,他没有去过宁云寺,不明白寺里的住持为什么要给他送信。
蓝塘:“爹,姐姐每月都要去宁云寺给家里人祈福。”虽然按照蓝沉水是他的表姐,但他们俩从小一起长大,他都是叫她姐姐。
樊千鹤看到信封上的字,背在身后的手紧握着几颤抖。
“爹,宁云寺住持给你的信上写的是什么啊?”
蓝塘好奇支着脑袋去看,樊千鹤一把将信背在身后。
宁轻情绕起发丝,紧盯着他:“是啊,樊副城主,信上到底写了什么?”
“这……”樊千鹤手上将信纸捏成团状握在手心里,手背上青筋暴起。
梵修跟着问道:“樊副城主,您就告诉我到底是谁杀了我的母亲?谁又是我的父亲?住持说一切都写在了信里,要我下山亲手送到你手上。”
蓝塘才知道这封信竟然关系到梵修母亲的死,他帮腔道:“爹,你快说吧。”
“你说什么?你的……母亲?”樊千鹤的瞳孔放大,视线从上到下地打量梵修,“你的母亲叫……洛英?”
梵修点头,急切地问道:“请您告诉我,到底是谁杀了我的母亲?还有我的父亲梵页又在哪儿?”
“繁叶?”蓝塘抢先发出疑问:“繁叶不是舅舅的字吗?”
樊千鹤转头厉声喝道:“闭嘴!他怎么可能和你舅舅有关系!”
蓝塘委屈:“爹,你怎么发这么大火?我也没说他和舅舅有关系啊。”
宁轻情:“你说的梵页是哪两个字?修父亲名字是,梵音的梵,书页的页。”
“大伯表字的繁叶,是繁华的繁,落叶的叶。”
宁轻:两个字音同字不同,樊副城主何必生这么大的气。”
“蓝塘妄议长辈,是我管教无方,一时有些失态,还请见谅。”樊千鹤有礼地致歉,谈吐举止彬彬有礼。
“不碍事,你对蓝塘爱之深,责之切。”宁轻情笑着说道:“毕竟,天底下哪有父亲不爱孩子的呢。”
“请樊副城主为修解惑,告诉他信中所说的真相。”
樊千鹤目光遥望小木屋,“我还记得那时候宁云城有匪徒作乱,当时城主府出兵清剿,有十多年了吧。”
“十二年!”梵修永远也不会忘记,他会牢牢记得母亲死去的时间。
“对,十二年。”樊千鹤看了他一眼,很快又移开视线:“十二年的事情了,实在是太过久远。”
“我老了,有些记不清了。”
蓝塘:“胡说,爹一点都不老,你四十都不到!”
樊千鹤瞪了这不孝子一眼,他对梵修说道:“当时我有参与剿匪,有可能真的见过杀害你母亲的凶手。你还记得当时的情景吗?”
原本旁观的宁轻情眉心一皱:“我来说吧。”
让梵修再回忆当时的情景,就是再让他经历一边当时的痛苦。
“阿情,我自己说。”梵修拉住宁轻情的手腕,她为他做的已经够多了,他能自己面对那段经历。对上她眸子里的担心,他心中一软,朝她投去安抚的视线。
宁轻情翻转手腕,握住了他的手。
梵修笑了笑,第一次没有挣开她的靠近。
他重复了一遍当年看到的场景,掌心间的温度给了他面对痛苦的勇气,“我没有看到他的正脸,但是看到了凶手上臂的纹身。”
梵修手里比划着,“大概这么长,这么宽,我不知道纹的是什么东西,像是植物又像是动物。”
蓝塘一脸苦恼:“纹身,这线索没有指向性啊。宁云城好多人都纹身,我们蓝家的人也纹身的。这就相当于大海捞针啊,你还不记得凶手的纹身长什么样,就算他死在你面前也不见得认得出啊。”
樊千鹤瞪他:“怎么说话呢!我平日里教你的规矩都学到哪儿去了!”
蓝塘挠挠头讨好一笑,说话没把门儿,忘了他爹也在跟前了。
“这样吧,不如你先到蓝府住下。”樊千鹤朝梵修发出邀请,“关于你的身世,我还要再做确认。”
“这……”
她肯定是要回万花楼的,若是去蓝府就得和她分道扬镳。
阿弥陀佛。
与她分开……
宁轻情没什么表情,她想看他的反应。
梵修看了眼她,心中纠结不定。
他已经送完信了,现在去蓝家,就能查出谁杀了他母亲。
将凶手捉拿归案后,他就能了却尘缘回到山上,住持就能给他剃度了。
梵修深深地看了宁轻情一眼。
不如,就在此分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