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北洛楠拾

6、你看，我来了

　　又是一年除夕，我喝了酒，摇摇晃晃的走在路上。
　　“媳妇儿，今天储物仓里来了一个傻子，我说了五点就要关门，他五点了还在那里给篮球打气，问他话他也不说，我就和他吵了一架。后面也不知道怎么了，我和他一起吃了个年夜饭，嘿嘿，今年终于不是我一个人吃年夜饭了。我给他做了你最喜欢吃的黄焖鸡，那家伙吃的时候都惊呆了，一个劲儿的夸你有品味，我一高兴，就多喝了几杯。”
　　我沿着回家的路走着，街上出来玩的人手里都拿着烟花，很多，很漂亮。恍惚间我似乎看见了你们俩，穿着灰黑色的衣服，很薄很薄。你们在街上走着，儿子说想玩烟花，你就点燃了一颗，烟花冒出来的光很微弱，只是短短地绽放一会儿就没了。儿子说看不够，还要看，你就点燃了第二截烟花，同样是微弱的光，短暂的绽放。最后一截烟花，是你自己点燃的，你拿着那并不璀璨的烟花，笑着逗着儿子。有一对情侣走过，与你相撞了，但你却是毫无察觉的从他们之间穿过。男孩手上的烟花很大，很好看，可是你看都不看一眼，在你手里的烟花燃尽的瞬间，你好像看着我笑了笑，我能看清你眼睛里的光，温和的湿润的光，在烟花熄灭的一瞬间也跟着消失了……
　　我摔了好几次，膝盖磕破了，走不动了，就坐在路边，本来不委屈的，可是我好像看见了你们，就在我身边的你们。我忍不住哭了。我好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在那个除夕夜赶回来，好恨自己被老板拖着灌酒关掉了手机，好恨自己没有能力给你们好的生活，好恨自己……为什么死去的不是自己……
　　我坐在路边，哭得撕心裂肺，透过泪光我看到了那年的大火，破败的屋子，放火的人，儿子的哭喊声，你抱着儿子想跑出来却被堵住出口的绝望……火，很大很大，大到烧红了半边天……他们都在笑，在放鞭炮的笑，没人会注意那个偏远的小地方，有一座房子起了火，没人会注意那座起了火的房子里传出来的哭喊声，他们都在笑，都在笑……
　　我哭累了，嗓子哑了，带着酒劲儿看向一座高楼，我在那楼底下看见了一座破木房子，你抱着儿子站在窗前，温和地看着我，没有说话，我读懂了你眼里的泪意：我们要走了，以后的日子，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闭上眼，睡在了那个冬夜，依稀记得我跑向了你，握住了你的手，柔软的，温热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