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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眼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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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众朋友们,2022北京冬奥会短道速滑男子1500米决赛即将开始。请运动员入场。”
况迟拿着头盔从检录处滑进冰场。
解说员依次点人,“一道,中国选手俞昨。”
况迟视线瞥向右前方,看着那挺直的脊背和轮廓分明的侧脸,一时竟有些恍惚。
俞昨正朝观众问好,侧转过身,视线撞上了板墙处盯着自己的况迟,微怔了一下。
过于露骨的眼神,没有任何敌意,反倒是敬意?
他认识况迟,但仅限于赛场上。
他是韩国短道速滑近年来冉冉升起的明星,大概率会成为他们的新一代领军人物。
连自己也不得不承认他突飞猛进的实力。
所以当对方掷来那种难以解读的眼神时,俞昨歪了下头觉得莫名其妙,视线掠过况迟朝观众席露出一个笑问好,在自家家门口比赛,总是很亲切。
况迟意识到自己的眼神冒犯到了对方,收回心绪。
“六道,韩国选手况迟。”
况迟单手抱着头盔滑到起跑线前。
举手,微笑问好。
那笑很特别,像冬日暖阳,灿烂美好,还夹杂些许腼腆。而后微抿了抿唇戴上头盔系好,再次抬头,犀利的眼神朝前,仿佛方才的腼腆另有其人。
“各就位!”
“预备!”
齐刷刷的冰刀刀尖顿在起跑线前,锋利的冰刀全刃着冰,起跑姿势随人而迥异,空气霎时焦灼。
砰的一声鸣枪,比赛正式开始。
这场比赛,大部分观众的心都悬着。
六名选手中有三名韩国选手,其中就包括前天1000米决赛故意踢冰刀导致我国选手膝关节断裂的朴灿熙、世锦赛中故意用身体撞击导致加拿大选手摔出赛道的郑赫贤。
韩国人的体育竞技精神也算是一种“新世界起源精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当然他们自我感觉良好,且犯规已经是一大“传承”特色。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即使是前天凭借干净滑行摘了男子1000米决赛金牌的况迟,也逃不了被囊括在“西八国滚出宇宙”激愤言论中。
因为他是韩国人,被一概而论是他必须承受的。
“还剩五圈!领滑的是匈牙利选手拉斯洛!中国选手俞昨紧随其后!”
解说员的鉴定话语遍布整个赛场。
处于末位的况迟开始加速,他知道处于三四位的队友正等待自己行动。
他们赛前制订了战术,自己就是打头阵那个。
遇上弯道,预测好与前一位的距离后况迟开始蹬冰,他选择从外道加速超越。
再次蹬冰。
处于三四位的队友紧随他而动。
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韩国短道速滑队在超越时的战术配合真的屈指一数。
况迟占到一位成功领滑,进入直道滑行,为确认队友位置,他后瞥,不料撞上俞昨抬起的凛然视线。
这一幕被转播车上的UHC8300 8k摄像机捕捉到,若不是两国竞技势不两立,大概会被误以为是打配合的默契一瞥。
况迟转回视线凝神领滑,再次入弯道。
他知道两位队友会借此机会超越,至于使用的手段,不言而喻,但自己改变不了什么,且已习惯。
此刻他需要做的只是守好一位,封锁随时会超越自己的俞昨,以及辅助队友成功抢占二位。
如他所料,朴灿熙和郑赫贤开始外道超越,与之同时郑赫贤被匈牙利选手艾斯洛外道施压。
出弯道,郑多赫超越失败落到五位,朴灿熙占据三位。
“还剩三圈,韩国选手况迟领滑,中国选手俞昨紧随其后!”
朴灿熙蹬冰滑至于俞昨并排,俞昨瞥了一眼队服,神色警惕,他知道韩国选手的手段。
因为切身体会过多次,所以恨之入骨。
果不其然,朴灿熙的冰刀开始发生微妙侧转,身体重心向内侧倾压。
虽然知道韩国运动员身体重心低,躯干和地面的夹角基本趋于平行,但此刻朴灿熙的重心偏向明显不单纯。
即将入弯道,俞昨知道他肯定会和况迟配合,而自己能做的只有利用仅剩不多的体力瞄准机会超越。
入弯道,况迟双腿交替蹬冰加速至外道拉大圈,好让朴灿熙从内道钻过,同时干扰俞昨。
这就是他能为队友做的,也是他擅长的。
后面的匈牙利选手和加拿大选手也在加速,而且打起了配合。
在场上,谁都可以是你利用的队友。
即将出弯道,况迟收圈,视野却突然一片黑,刹那间身体被猛烈撞击摔出,背部砸到板墙爆出一声。
还没回过神胸口又被撞击,他拧着眉抬眼,身前是身穿中国队服的余昨,而余昨右脚冰刀处是侧躺着的朴灿熙。
就在刚刚,况迟收圈切回内道时朴灿熙强行危险超越撞上他,顺势伸手拽拉并排的俞昨。
三人就这么摔出了赛道,只在瞬息之间。
此时广播宣布,匈牙利选手艾斯洛A组男子1500米决赛率先撞线。
裁判就三人摔出赛道进行高清回放确认。
俞昨凛着脸低骂一声挪开身子,冰冷视线看向已经起身的朴灿熙。
朴灿熙脸色可怖,是他在韩国国家队期间极少能看到的表情,那恨不能将人碾碎的表情越过俞昨落在身后,居高睥一眼后滑走。
身后传来轻微响动,俞昨还没收住愤怒,回身看见况迟埋着头,右手捂着腹部,羸弱得好像一捏就会碎一样。
被朴灿熙拽拉出赛道,俞昨本就泛懵,并没有意识到有人给他垫背。
“没事吧?”哪怕很嫌弃他身上的韩国队服。
听不懂中文?见况迟拿开捂着腹部的手抬眼看自己,那眼神甚至是小心翼翼的,俞昨皱眉。
他并不希望眼前这位前天夺了男子1000米金牌的韩国选手露出这种友善的表情,因为这样他的良心很难把他一概而论臭骂一顿。
“没事。”况迟半撑起,“您还好吗?”
俞昨觉得他的中文水平可能上了七级,“没事。”
说完起身却又垂直落回原地,那种刹那的熟悉,逼出了俞昨厌恶的冷汗。
而那一刻,同样逼出了况迟更多的冷汗和惶恐,他艰难撑起上半身。
俞昨撑着冰面的右手攥成拳,像是要破口大骂,可出口的话却是想让对方减少愧疚般。
“只是膝关节骨折。”
其实他并不确定,他对自己的每一次伤口并不甚了解,唯一确定的是,每次受伤后他还能站到冰场上。
况迟听后脱力落回冰上,他信了。
他总是相信冰场上的俞昨。
教练随同医护人员赶到,扶着俞昨离开。
留下的况迟额头渗出更多冷汗,胸膛剧烈起伏,呼吸却轻得像打扰阎王。
他上个月刚做腹部手术,因为腰椎骨折做了钢管内固定,现在钢板嵌在体内,还未拆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