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永安》仲夏有云

38、第 38 章

　　萧长捷这趟来相国寺，除了帮景瑜查案子，还有一件重要的事。

　　那就是还债！

　　上次科考舞弊案，为了能让全京城都看到进士考试的卷子，萧长捷不得不许出去了几百个愿望。如今事情了了，帐也得开始还了。

　　于是萧长捷生无可恋地听着听风一桩一桩地向她汇报低下小鬼的愿望。不得不说，萧长捷如今在鬼界的地位，简直堪比人间的观音菩萨了！

　　小鬼们有事没事都来她这里许愿，搞得她不得不扩大了手下的规模，让听风收编了不少小鬼。平时一些简单的事，比如说给在阳间的亲人带个话这样的小事，都由手下去办。只有一些他们都做不到的事，才会汇报到萧长捷这里来。

　　饶是这样，需要萧长捷亲自干的事也足有十多件！

　　萧长捷看着摆在她面前的一沓文书，头都大了。

　　“这些都是要我亲自去办的？”萧长捷不可置信地问听风。

　　听风扭扭捏捏地说：“这些事小的也实在办不到，只能劳烦主子亲自来了。”

　　随后听风将最上面的一张纸递给萧长捷说：“这个比较棘手，主子先看看。”

　　萧长捷接过来一看，无语住了。

　　纸条上明明白白写着：求大人替我报仇雪恨。

　　萧长捷摇了摇手中的纸条问道：“这是谁写的？报仇也没个对象？叫它写明白点再给我。”

　　听风叹了口气说：“这是城外一个水鬼写的，不是她没写复仇的对象，而是她自己也不知道啊。”

　　萧长捷无语地问：“她不知道？她自己都不知道杀人凶手是谁，鬼知道啊！”

　　听风谄媚地笑着说：“所以这不是来找您了嘛！”

　　······

　　合着她成了个破案的了？

　　这些鬼就没个正常点的愿望？比如后代一夜暴富这种比较好操作的事情。

　　萧长捷无奈地问：“还有什么，一起说了吧。”

　　听风老老实实地说：“城隍庙的老叫花希望主子能让破庙里的孩儿们不再挨饿，永乐坊的姑娘们希望主子能帮她们的姐妹逃出去，永宁坊的小老板们希望保护费能低一点······”

　　萧长捷：······

　　就这？

　　萧长捷无语地问：“这些你们不能办吗？非要我来？”

　　听风为难地说：“老叫花子只说救一下破庙里地孩子，但没说是哪座破庙啊！他生前呆过的破庙没有一百也有八十，里面的小叫花子们数量之多，简直可以编一只军队了！这么多张嘴，一天就能吃掉一石米！谁能养得起？还是要主子来拿主意。”

　　萧长捷震惊地问：“长安城里也有这么多无家可归的小孩吗？这里不是天子脚下吗？”

　　听风叹了口气说：“主子你一看就是个高贵人，才能说出这种话。正是因为这是天子脚下，还算比较太平，这些无父无母的小叫花子才能勉强活着。若是换在一个偏僻一点的地方，早就被吃干抹净了，也就没有我们什么事了。”

　　唉——

　　这倒是实话，大周这些年连年的战乱，再加上各地的旱灾，造成的流民之多，恐怕户部也没有一个确切的数字。

　　这些流民留下了许多无父无母的孩子。这些孩子又没有父母亲族，自己又没有一技之长，只能依靠乞讨为生，活一天算一天。

　　这得养活多少个吃干饭的啊？她怎么做了鬼还要给朝廷擦屁股？

　　萧长捷头疼地捏了一下眉心说：“给我个具体的数字，以及养活这些人需要的具体花费，算好了之后去找婉儿支账。”

　　听风应下之后接着说起了第二件事：“永乐坊的女鬼们也帮了我们很多，她们的心愿就是将她们还活着的姐妹救出去。”

　　赎花魁？

　　这得多少钱？

　　算了，能用钱解决的事都是小事。

　　萧长捷叹了一口气说：“行了，知道了，还有呢？”

　　听风接着说：“永宁坊多下九流，之间械斗不止，死了不少人，这些鬼消息灵通手脚麻利，也帮了我们不少，所以他们提的要求主子您还是尽力满足。他们希望给帮派交的保护费少点，这样自己就能多存点钱了。”

　　涉及到萧长捷的知识盲区了。

　　帮派？保护费？这是什么？

　　萧长捷纳闷地问：“保护费是加入帮派要给的人头费吗？很贵吗？很贵不入帮派不就行了？”

　　萧长捷说完，看到听风的表情，就知道她又问了什么何不食肉糜的问题。

　　听风耐着性子给萧长捷解释道：“主子有所不知，这长安城的地痞流氓也是分帮派的，最早是为了不受别人欺负，所以团结起来组成一个团体一致对外。后来这些帮派不断发展，逐渐形成了三堂六派的格局，互相之间多有利益冲突。”

　　萧长捷耐着性子听完了之后，得出了一个结论：“所以就是小流氓们组成了联盟？然后对更小的流氓收钱？还互相打架斗殴？”

　　这解释倒没错。

　　萧长捷双眼一亮，一拍手说：“总算遇到了一件简单的事，哈哈哈哈！”

　　听风居然从萧长捷的回答当中听到了期待和兴奋？他满头黑线地说：“这件事应该最棘手吧？主子你在高兴什么？”

　　萧长捷臭屁地摇了摇手指头，骄傲地说：“你不懂，能用拳头解决的事情，就是最简单的事。”

　　哦——

　　他忘记了面前这位是个杀神。

　　神挡杀神，鬼挡杀鬼那种。

　　所以他还是担心一下那些所谓的三堂六派比较好？

　　萧长捷笑着笑着，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对着听风说：“你有没有办法把这些小鬼叫来，我想亲自见见他们。”

　　听风虽然纳闷萧长捷的要求，但还是招呼小鬼将他们都喊了过来。

　　于是萧长捷面前一溜排开，站了许多形态各异的鬼。他们都瑟瑟发抖，站在萧长捷面前不敢抬头。鬼对煞气都非常敏感，萧长捷身上十万多条人命的煞气，简直要压迫地他们站不住了。

　　一个长得比较机灵的小鬼冲萧长捷露出来了一个扭曲的微笑，结巴着说：“大大大人，不知道找我我们，有有有什么事啊？”

　　萧长捷轻咳了一声说：“各位别紧张，我只是想听听各位的想法，你们为什么要许这样的愿望？有谁能够告诉我吗？”

　　萧长捷尽力地缩小自己骇人的气势，用最温和的语调向小鬼们发问，但小鬼们还是瑟瑟发抖，不敢回话。

　　无奈地萧长捷只好点人，她随意地指了刚才回话地小鬼说：“那就你先来，说说你的愿望，以及为什么要许这个愿望。”

　　听风上前来提醒萧长捷：“主子，等他们说完，天都黑了。不然就让他们告诉小的，小的再向您汇报？”

　　萧长捷坚定地摇了摇头说：“我只是想亲口听听他们的故事。我之前总说长安门阀是云端之人，不食人间烟火。可仔细想想，其实我自己也是一样。我也不了解普通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我整天嘴上高呼着为天下百姓安宁，却从没有想过真正低下头去看看百姓们过的是什么日子。是我错了，我真的是太傲慢了，居然到今日才认识到这个错误。”

　　萧长捷着一番话语，让气氛突然伤感了起来。

　　听风忍不住想要吐槽的心，无语地说：“主子，你知道什么叫皇帝不急太监急吗？真正应该管这些事的人不是你啊！你清醒一点，我们是鬼！又不是菩萨！”

　　萧长捷耸了耸肩膀说：“谁叫我人美心善呢，怪不得世人总说我是菩萨心肠。”

　　听风：你看看你身上的煞气！你问问在你手里挂了的人答不答应！你说你自己善良？你良心不会痛吗？

　　听到了心声的萧长捷面不改色地摇头说：“良心不痛。”

　　听风：卧槽！忘记主子有读心术了！

　　于是听风一脸谄媚地边笑边说：“主子，我去找林姑娘，你先忙啊，不打扰你了。”

　　送走了听风的萧长捷正襟危坐，面色严肃地掏出一支笔来，对着面前的小鬼说：“先说完的先走。你们谁先来？”

　　实在受不住萧长捷煞气的老叫花开口说：“我年纪最大，要不就我先来吧。”

　　老叫花子咳了咳，然后缓缓开口说：“我就是个叫花子，没爹没娘，打记事起就在破庙里要饭。饥一顿饱一顿，总没个定数。年轻的时候听说当兵管饭，还去当过几年兵，但后来羌人太凶了，打不过，我胆子小，就偷跑了，没别的本事，年龄也大了，就只能继续要饭。”

　　“可这几年仗打的太凶了，城里的叫花子也越来越多，要碗饭越来越难。我年龄大，没饭吃几天就饿死了。”老叫花子用一种非常平静的口吻诉说了他的死亡，萧长捷却听得十分不是滋味。

　　萧长捷问：“所以您才想让别的人不用挨饿吗？”

　　老叫花自摇了摇头说：“我哪有那么伟大。只是在破庙里，一直是那些孩子陪着我，多少也有些感情了。正好听风大人说您能帮人实现愿望，我想着不许百不许，万一实现了呢？”

　　萧长捷想了想说：“不瞒你说，若是让我喂饱这长安城所有的叫花子，我是做不到的。但我有个法子，我可以先拨出一批银子来，若是这些孩子愿意将命卖给我，那我负责将他们养到十五岁，之后再给他们安排活计，等他们挣了钱，再还我银子，将他们的命赎回去。你觉得怎么样？”

　　老叫花激动的说：“自然是极好的！这世道能活下去，就是好事啊！我替他们多谢大人了！”

　　萧长捷挥了挥手说：“不必谢我，各取所需罢了。”

　　萧长捷话音刚落，老叫花就变成了一缕飞烟，消失不见了。

　　一旁的小鬼羡慕地说：“老叫花了无牵挂地投胎去了，真好啊。”

　　萧长捷笑了笑说：“是啊，真好。”

　　随后萧长捷分别听完了花魁的经历，水鬼地冤屈以及地痞们的故事，她脑中开始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也许她真的有办法，彻底改变这些人的一生，让他们至少能够好好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