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看了你一眼》钻木得鱼

2、可惜了

　　周二的工作日，徐乒很有些不在状态，好在现在正是大忙后的空闲期，没有什么多的事情，周围的同事也以为他在放松期没有在意。
　　早早下班后，徐乒去了警局。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这里，也许是听到那女孩的死讯后想来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他既不是家属又不是朋友，不过是个没能救回人性命来的陌生人，只能握着警察给他倒好温水的水杯，坐在警局里发着呆。
　　过了好一会儿，之前给他录证词的警察才忙完又过来找他，问他：“你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徐乒张了张嘴，又合上，一向很会说话的他，现在不知要说什么了。
　　问那女孩是怎么死的吗？他没有立场去问，专门来打听这些反倒显得他是个很八卦无聊的人吧。
　　徐乒又低下头发呆，反倒是这警察好似明白他是为何而来的了，问他：“你是知道那姑娘没救回来的事了吗？”
　　徐乒点点头。
　　警察叹了口气，他知道徐乒应该不是来凑热闹八卦的，只是他既是发现人又是报案人，把那姑娘送到了医院，却又得知人没了，心里可能也在自责。
　　他对徐乒说：“那姑娘才二十六岁，真是可惜了。”
　　徐乒抬起头问他：“是意外吗？还是有别人动手？”
　　警察道：“还不知道，家属刚赶过来，还得跟他们沟通完再做尸检。那天晚上你真的没有看到她身边有别的人吗？”
　　徐乒摇摇头，懊恼道：“我当时要是能再多看几次就好了！”
　　直到走近去查看已经趴在地上的人前，徐乒从未想到那竟然是个女人。无论是衣着还是打扮，都是一副男人的模样，可当徐乒把那人的身子翻过来时才恍然，这人的面容就是个女人啊，是她无论怎么掩饰即便涂黄了脸都能一眼分辨出来的。
　　酒吧门口，喝醉了的女孩子，那一瞬间，徐乒的心里闪过了许多不好的念头，这也是他当即就报警的缘故。
　　徐乒从警局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走在路上看着手机，回复女友说自己就快到家了，然而摁灭手机的一瞬间，他看到一辆车正跟在自己身边。
　　见他注意到自己，车主人放下窗户，停下车对他打招呼：“徐乒，上车，我送你一程。”
　　排忧酒吧的老板李中，徐乒因为去多了几次酒吧，结交的朋友又多，也便认识了这老板。很多人说他俩很像，都是社交牛逼人，但徐乒能感觉到，不同于自己是形成的习惯，李中是天生的热情爽朗、爱交朋友。
　　见徐乒系好了安全带，李中油门一踩对他说：“跟你媳妇说一声，我拉你外头吃饭去了。”
　　难得的，对于徐乒今晚的反悔决定，女朋友没有苛责埋怨，倒是让徐乒更愧疚了，本来几分钟前还答应她会早些回去的。
　　李中笑他：“人人都说是你媳妇缠人不让你出门，可我怎么看，像是你才是那个离不开媳妇的人？”
　　徐乒没理他，虽然的确是被他说中了。
　　李中带着他来了一家大排档，点了几个菜后又上了一打啤酒，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别看我是开酒吧的，但我对那些洋酒还真没什么兴趣，有些还不如二锅头得劲呢！但今晚咱哥俩小聚，临时从弟妹那儿把你抢出来，就不整白的了，来点啤的对付对付！”
　　徐乒点点头，对于啤酒他还真不惧。
　　没多会儿，菜就上来了，李中跟徐乒碰完杯，埋头吃了一会儿，觉得肚子里终于有点东西了，才又打量起徐乒来。
　　对于这个人人称赞的社交达人，李中发现，自己跟他独处时却总是容易陷入沉默，对着别人能说会道的徐乒，对着自己的时候，却能好久才说一句话。
　　李中能看出来，他并不是表面看上去那般喜欢社交。
　　甚至藏在他善交朋友外象下的内里，是冷漠和拒绝。
　　但李中不在意这些，只要别人没有直接拒绝，他和谁都能聊天谈地。
　　可李中今天却没有这个心思了，他叫住徐乒也是因为一件事。
　　“好奇我怎么会出现在警局周围吗？”李中突然道。
　　徐乒的筷子停了一下，接着把夹着的东西送入嘴里，快速嚼了几下咽了下去，看着李中道：“你被警察叫去了。”
　　“聪明！”话是这么说的，但李中的脸上却一点称赞的意思都没有，表情明摆就是，我会被叫去真是全靠你所托。
　　“唉！”李中叹了口气接着道：“那小姑娘我认识。”说完这句却又停住了，过了一会儿又道：“可惜了！”
　　徐乒本指望从他这里听点信息，结果平时能说会道的李中，今天说话却卡壳了。没办法，徐乒直接问他：“那姑娘经常去酒吧？”
　　李中抬眼看他：“她本来是我们的驻唱之一。”
　　“驻唱？”徐乒仔细回忆了下那人的容貌，“我，好像没有见过她，新来的吗？”
　　李中瞅着他道：“人家来了都快两年了！虽然上台的时候不多，你也不至于完全不记得吧？”
　　徐乒有些尴尬，他是真的没有印象。
　　李中接着吐槽他：“我就说你是个脸盲，许褚还不信，非说你之前只见了他一面，就在大街上认出他了，所以肯定跟他一样，见过的人都能记住。”
　　徐乒讪讪道：“许褚，我当年认识他的时候，他染了一头黄毛，一个耳朵上还挂着一串特别闪的耳钉，印象太深刻了。”
　　李中嗤笑：“我猜也是。”
　　徐乒没有接话，李中却又叹了口气，“唉！那小姑娘真的可惜了！我还记得她原来的样子，披肩长发，小脸大眼睛，唱起歌来甜得不行。”
　　“长发？”徐乒奇怪道：“我见到的那个是短发，比我的还短，咱俩说的是一个人吗？”
　　“原来的样子！原来的样子！！”李中嚷嚷道：“我说徐乒，你跟别人都能好好说话，怎么到我这儿就总喜欢跟我抬杠啊！”
　　“哦！”徐乒敷衍了一下又问：“所以呢，你觉得她是得罪了什么人吗？”
　　李中坐直身子盯着他道：“你觉得她是被人害了？”
　　徐乒却没有回话了。
　　李中知道得激他一下，便故意道：“我就知道，是你跟警察怀疑的，所以许褚才被审了好久！”
　　果然徐乒立刻道：“我可没说过这事跟许褚有关啊！你少冤枉我！我才没有跟警察瞎怀疑呢！我只是跟人说，许褚记性好，肯定知道那人是谁而已！再说了，那会儿我也不知道这姑娘会死啊！”
　　李中却笑了，“徐乒，你说你跟我还老藏着掖着干什么？就你那个谨慎劲儿，我还不知道你不会随便怀疑人啊！我就是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这儿又没别人，跟我说说吧，那晚上你到底看见什么了？”
　　徐乒拎起酒瓶子灌了半瓶才放下，舒了口气道：“那晚上我什么也没看见！就是看见她一个人奇奇怪怪地站在那里，后来又发现人不见了。临走之前又去看了一眼，见她躺在那里，头破血流的，才发现是个小姑娘！”
　　李中道：“什么也没看见？那你怀疑别人害她？”
　　徐乒撇了他一眼道：“一个小姑娘！虽然远处看像个男的，但走近了一看就是个姑娘，年纪轻轻又喝醉了！几分钟前还好好的，几分钟后就躺在那里了，流着血！你说我能想到什么？！”
　　李中没有答话，倒是徐乒懊恼得很，再次说出了心里话，“要是我那时候多看几眼就好了！”
　　对于徐乒这种自责的情绪，若是原来的李中，只会嗤笑这人的虚伪与做作，但亲身体验后，现在的他居然也产生了这样的情感。是啊，若是在那姑娘死前多注意下她多好！
　　“她那晚上刚跟我辞职。”李中突然道：“她说她不唱了，准备回老家了，走前想放纵一下，当个潇洒的消费者，我就让她放开了喝，酒钱我包了！却没想到，唉！”
　　徐乒沉默着跟李中一起又一人开了一瓶酒。
　　李中闷了几口又道：“我当时要是多跟她聊一会儿，少让她喝点就好了！唉！”
　　“这姑娘真是可惜了！嗓子甜又有劲儿，唱的其实挺好的！后来突然换了风格，打扮得跟个小子似的，唱歌也压低了声音，别说，也挺像那么回事的！”
　　“其实现在想想，我当时也看出来了，她不想回老家，还想接着唱。但她一说要准备回去结婚了，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徐乒突然道：“她有男朋友啊？呵！这对象喝醉了也不知道去接！”
　　李中皱眉瞅着他道：“人家男朋友在老家呢！怎么接？我说你能好好听我说完话吗？”
　　徐乒撇了撇嘴。
　　李中看着徐乒道：“你应该听过她唱歌啊！你还记得去年有段时间你问我，怎么最近驻唱唱起民谣来了？什么南方小城那一串就是她唱的啊！”
　　徐乒回忆了一下，好像的确有这么回事，因为他不常在排忧酒吧听到民谣，所以那时候听了几次后就问了李中，怎么换风格了？
　　当时李中是怎么回他的来着？
　　想不起来了。
　　徐乒道：“是她唱的啊！的确是唱得不错，唉，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