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冠》面具十二

48、呜呜呜

　　被随机送到各地做专属小任务的学员们有法师盯着，而少女们则是被奥德丽亚带走做思想道德教育，黛薇儿闲着无聊，一边处理事宜，一边分出心神去查看瑞伦那。

　　一瞬，黛薇儿便接管了傀儡。由于灵魂同出一源，除了主视角的转移，似乎并无其他变化。

　　适应了一下、体内蓬勃的力量，黛薇儿将靠在怀中沉睡的菲奥轻轻移至柔软绸缎上。轻手轻脚跨过菲奥，黛薇儿撩起一角车帘钻了出去。

　　蒙蒙亮的天际，一轮火红的斜阳在薄云间若隐若现，仿佛下一秒便要挣脱而出。清风徐徐吹来，散去停留的睡意。

　　驾车的青年见黛薇儿出来，黝黑的脸庞浮现些许局促，手一撑似乎就想起身。

　　黛薇儿抬手拍拍青年的肩膀，扼制了青年的动作，在一旁坐下：“我就是出来透个气，您尽管做该做的事便好。”

　　“大人，奴就是一负责架马的，称不得一声‘您’。”咧嘴笑笑，露出一口白牙，青年小心翼翼地说道。“离‘汸棟’还有两三个城池，一个小时后我们就可以到达最近的一个城池修整。大人还是回马车去好，外面风沙大，难免遮了您眼。”

　　听着这话，女人漂亮的金色双眸微微失神，黑色发丝顺着风在脑后肆意飘动。
　　“也是，我身体确实不给力，光是路上便给大家添了很多麻烦。只是——”黛薇儿转过头，苍白脸上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我想多看看这个世界。”

　　青年抓着缰绳的手缩进，像是想起什么伤心事，急忙低下脑袋。

　　黛薇儿扫过青年开裂、黝黑的手掌，这是一双伟大的手，因为它撑起了一个支离破碎的家庭。有些东西，细节够多，便很容易可以推断出来。
　　耸耸鼻尖，那道淡到几乎下一秒便会散去的药味萦绕在左右。傀儡的嗅觉还要更加出色，黛薇儿眺望远处，下次试试别的方面。

　　“我看小哥对这里很是熟悉，可记得这附近发生了什么趣事，也好让我借花献佛，给妹妹散散闷。”

　　“大人真是体贴。奴也只是经常在这一代帮忙带路，往返个数十趟，这才混熟了路况。要说这最近发生的趣事啊，还真有一件。也挺巧，就是我们下一站目的地。城里安格斯贵族家有精怪闹腾，这事沸沸扬扬传的全城皆知。待奴给大人您细细说来……”

　　你一言我一语，时间很快便飞逝，而城池也近在眼前。

　　高大巍峨的城池耸立于茫茫原野中，在随着疾风起舞的狂沙间若隐若现，仿佛一头沉睡的煌煌野兽。

　　耐不住性子的菲奥看着这一副场景，一时之间竟微张着嘴说不出话来，显然是惊住了。等回过神来，到底还没经历那么多，她脸浮上些许羞意。

　　黝黑青年自然注意到这一幕，他很贴心地替雇主举了很多例子解围，“很多人第一次到我们这边来，看到这，也是惊掉下巴滴哩。”

　　黛薇儿没说话，只神色肃穆地盯着那座城池。
　　她直觉这里不对劲。
　　可直到进城黛薇儿也并没有发现哪里不对劲。

　　城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因为已经到了城里，还需要在这里修整一天，打算逛逛的黛薇儿和菲奥便和黝黑青年暂时分开。

　　架着马车前往旅馆的青年临走之前还热心嘱咐：“两位小姐一定要去那种商行里雇人啊，虽然价钱是贵了不少，但一定比其他路子的正规。”

　　菲奥点点头，但一看表情就没当回事。
　　这位大小姐对青年的担忧十分不以为意。事实上，正是因为布赖尔家族的人暗地里已经与她汇合，她才会这么放心的和埃里特等人分开。

　　而且——她还得悄悄去面见几个老家伙。
　　要知道在莱斯特时期，布赖尔家族一直都是南部的霸主之一。他们的生意很久之前就涉及过这里，只不过后面重心转移，便忽略掉这里了。

　　黛薇儿则“兴致勃勃”地一直看着周围的小商铺，她还没忘记瑞伦的人设。只是走过一段路后，黛薇儿也不禁怀疑起，难道真是她的错觉？

　　于是就这样，各有心思的两人越来越向城池深处走。

　　＊

　　黝黑青年叫做吉格，他并不是土生土长的汸棟人。而事实上，就连吉格自己也不知道自家那偏僻小山村到底该算哪个地段。
　　妹妹和瘫痪在床的爷爷都需要他赚钱养家，所以很久之前年纪不大的吉格就从家里跑出来赚钱了。

　　当然他也考虑到没人照顾爷爷妹妹怎么办，吉格拜托了善良的邻居大妈照顾家人——这并不是无偿的。他先是砍了一个月的柴表示自己的诚意，然后定下了每个月都会回去付钱的规定。

　　毕竟别人的善良，永远不是自己可以占便宜的凭据。

　　吉格掰着手指算了算这个月已经赚到的钱，对菲奥两位贵人更是尊敬。要知道光是两位小姐开始给的钱就已经不少了，而还没有结费。
　　想想结费后会得到更多的钱，可以更好的养亲人，吉格干活干的更努力了。

　　这时，背后的木门发出嘎吱的一声。

　　“劳烦等等，我很快就可以洗完了。”吉格麻利地搓搓马儿的背部，十分亲热的说道。

　　长时间奔波在外，吉格清晰地明白，面对同样是老百姓的同行，态度亲热些，可以避免很多麻烦。至于贵族——往往他们更喜欢下人保持谦卑。

　　可出乎意料的事，背后的脚步声依旧不紧不慢地响起，还愈发清晰。

　　吉格的动作慢下来，右手慢摸向腰间。握住刀柄的那一刻，吉格迅速刺向身后，没有一点犹豫。
　　呼呼的风声，显示青年绝对用了大力气，没有丝毫留手。

　　可是——刀停在了半空。

　　原本清明的眸子爬上一抹血丝，渐渐地涌成一片血色，覆盖住原本的漆黑眼瞳。

　　来者不知道说了什么，青年只僵硬地点头。

　　不知过了多久，吉格看着马匹半干的身子，莫名其妙的摸摸脑袋。
　　“奇怪，怎么比往常干的还要快那么多。”

　　＊

　　探查无果，黛薇儿只能先放一段落。将心神收回，黛薇儿很快便将自己重新埋于各自待处理的事项中。

　　瑞伦有些无奈地摸摸鼻尖，主体真是太随心所欲了——这种探查工作，当然要有工具才会更加准确！光是靠肉眼的话，一些没什么大作用的炼金产物就可以轻易瞒过。

　　高挑女子兴致勃勃地在摊位上摸来摸去，金瞳里满是跃跃欲试。

　　随着时间流逝，曜日也逐渐在天幕落下。

　　自然已经有不少学生已经主动或被动回到学院。

　　处理一下午事情的黛薇儿站起身，咳咳，率先声明一下，她只是担忧孩子们的精神状态，可不是出于看热闹这种不人道心思才去的哦。

　　出乎意料的是，仓库里逗留的学生比黛薇儿想象的多。

　　看出黛薇儿疑惑的林瑟瑟抿嘴一笑，凑到黛薇儿耳边解释道：“今天发生的事够他们心神疲惫的了，总得缓缓才是。哪怕一帆风顺的孩子，也有部分选择留下来——”

　　林瑟瑟促狭地示意黛薇儿看过去。

　　偌大的仓库里到处都是七扭八歪躺在一起的学员，甚至隐秘的角落里还有躲藏起来的。大部分学员，要么抓紧时间调整自己，要么一副提不起劲来的样子。
　　而当原地突然出现新的回归同学时——在场所有学员都立刻抖擞精神，聚精会神地盯着来者。与之前完全是两种状态。

　　黛薇儿心领神会。

　　“少年人出了糗事，总喜欢看看别人，比较一番。”林瑟瑟看着这幅场面，不禁回想起往事，“这是好事，当初我们也是这么过来的。”

　　“老师！”
　　突然，粗哑的嗓音响起。

　　在半空之中，椭圆的蓝色波纹中浮出一只干瘪却苍白的手臂，渐渐出来的是少女如海藻一般秀发和低垂的脑袋。

　　而随着少女的大半身子露出，所有人都看到那一双扶着少女地沾满血污的手。

　　“轰——”
　　不知另一边发生了什么，只见蓝色的椭圆也震荡起来，似乎马上就要消失。

　　那后方之人也发现了这一点，动作微微一僵。下一秒少女被推出，而背后之人却仿佛用尽了气力，双手无力的下垂。

　　看似漫长，一切却只发生在一夕之间。

　　蓝色波纹开始逐渐消失。

　　“咚——”
　　沉重的音色响起。

　　亚伦摊开手，紫红色的瞳孔无辜回望其他人探来的死亡射线。
　　“救人最重要嘛，要是不这样，我也不敢保证在通道消失前把他带回来哦。”

　　希伯来撑着手直起腰，铂金色的长发从肩头滑落，露出那张哪怕当前性别为女也很好看的脸。
　　只是白皙的额头上此时紫红一片。

　　他愣愣地望着被林瑟瑟轻轻放置地面的少女，眼神是那么茫然和无措，就像是刚出生的小孩一样纯真。

　　这种宛如稚童一样纯白的神色，哪怕是因为希伯来之前举动不满的林瑟瑟也不禁心软。

　　希伯来看看少女，再看看自己。
　　额头很痛，身体也很疲惫。可是睡得和猪一样的少女被轻柔对待，他却磕到了头。

　　委屈涌上心头。
　　他撅起嘴巴。

　　“呜呜哇哇哇哇——”

　　“完了，”林瑟瑟拍拍脑门，“目测这孩子是脑子得出问题。”

　　站在最外围的奧德丽亚垂下眼帘。
　　这样是最好的结果。因为就连她都不能担保，像希伯来这样聪慧却又执拗的孩子，该怎么让其转变。
　　唯一的麻烦，是面临来自安德森家族的苛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