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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谋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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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钟照彻天域,又一位仙神逝去,而距离荧惑飞升已过去万载。
天域众神不知白玉京的想法,但是看着越来越空寂的天域,心中抑制不住的慌乱。
仙台,除了白玉京和离荧惑,以及几位不理世事的以外,其余的所有仙神都位坐其中。
肃穆的大殿,终于有仙神开口打破了寂静,“自从荧惑上仙飞升后,天域再没有新的仙神,在此之前,可从来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这个“此”指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霎时间,大殿左侧的仙神紧蹙起了眉,他们都是站在仙台这边的。
紧接着一个嘲讽的声音响起,“要我说,仙首就是仙首,哪怕不理世事又如何?”
“倒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妄想替代,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左侧仙神们脸色不太好,仙台初立的那段时间他们还有几分惶恐,现在过去那么久,他们已经习惯了仙台为尊,最厌恶的就是有人拿白玉京来压。
“回禄上仙,慎言!”他们沉声道。
回禄上仙挑了挑眉,看向上方,“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解清池坐在上首,连眼都没抬一下。
这明晃晃的轻视让回禄脸上管不着,他呵呵一笑道:“首座倒是坐得住,也是,你装模作样来可比那梨园戏子厉害得多。哪怕做了这么大逆不道的事,也能把仙首哄得好好的。”
“可惜啊。”他阴阳怪气地说:“我没这么大的脸,也学不来这做派。”
这下不只是左侧,大殿内的仙神都变了脸色,心道这回禄上仙是受了什么刺激?怎么突然在仙台发疯?
解清池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尾音带着浓浓的嘲讽道:“学不来?那你现在做的是什么?”
回禄神情一僵,左侧仙神也反应过来,讥笑道:“仙台已立万年,回禄上仙现在义正言辞地替仙首打抱不平,说仙台的错,早做什么去了?”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当年天域动荡回禄上仙功不可没,费尽心思想将首座拉下,结果被打得闭关百年,才勉强好全乎。”
那个声音一顿,故作疑惑道:“咦,当时可没听说回禄上仙有多敬仰仙首,怎么现在又作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
“怕不是想趁乱分一杯羹。”
他们这一唱一和,回禄听得脸都绿了,一拍桌子起身道:“你们——难道这就是仙台的规矩?!”
“规矩?回禄上仙说这个词的时候,也不看看自己。”
回禄刚想暴起,就听见解清池语气平静:“竟然回禄上仙心有成见,那也不必待在这儿。”
守在四周的傀儡见状,上前“送”客。
回禄一怔,挣脱束缚厉声道:“解清池,我也是仙神,你凭什么赶我走?”
解清池冷冷道:“就凭我是这仙台的规矩。”
回禄神色变换了几番,最后一甩袖子离去。
没有人注意到,上方之人眼底一闪而过的不耐,以及跟在回禄身后出去的傀儡。
“我给在座仙神一刻钟时间考虑,想走的尽快。”解清池半支着头,淡声道:“至于留下来的,从今往后都必须听我调遣。”
大殿右侧的仙神有些不知所措,解清池态度那么强硬,肯定是知道什么。要是现在走了,往后出了什么事,估计他们是最后一批知道的。
可是不走,留下来听从调遣等等,众仙忽然发现不对,首座说的是他,而不是仙台……
相比较右侧的心神不宁,议论纷纷,另一边的仙神早就确认选择,现在坐在位置上,传音交流刚刚的事。
“回禄上仙刚刚那一通理直气壮的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与仙首多么要好呢。”
“许是年纪大了忘性也大,把所有过错的归于仙台。”
“回禄脾气暴但也不是个没脑子的,怎么今日突然口不择言起来?”
有仙神想到前不久的丧钟,忽然道:“回禄上仙飞升多久了。”
“约摸二万多载吧,怎么了?”
“前几日仙逝的九仪上仙,也是这个岁数。”
或者说不止回禄,天域大部分仙神都是这个岁数。
九仪上仙司掌微末,本性凉薄,除了手中机巧外不在乎任何事。别说红尘了,连天域其余仙神都不怎么搭理。
而他突然在殿中无声无息地逝去,连点预兆都没有,不怪天域人心浮动。
仙神虽然对于大限有模糊地感知,但那感觉太过于玄妙。众仙既担心估错了,又怕那模糊的到来。
右侧陆陆续续有几个仙神站起来,行礼离去,但更多的还是选择留了下来。
一刻钟后,大殿门紧闭。
解清池眸光扫过,“希望在座谨记今日决心,勿要当那墙头草。”
转瞬即逝的杀意让仙神皱了皱眉,还不待说什么,又听见一声轻笑,“不过,你们也无处可倒了。”
“首座这话是什么意思?”
“往后,不会再有仙神飞升了。”
心中猜测是一回事,亲耳听见又是一回事。
仙神被这个突如其来消息砸得晕头转向,随后满脸讶然道:“不会再有飞升了?敢问首座,这是谁与你说的?”
哪怕仙神已经很久没有提过那个名字,但遇到这种大事,还是第一时间想到了他。
解清池眼底晦暗地看了眼声音传来的方向,笑道:“除了白玉京还能有谁,你们吗?”
“……”
仙神默默忽略了话中的嘲讽,“这么大的事,如此草率就决定了,就没有转圜的余地吗?”
“是啊,这么大的事,仙首怎么就单告诉了首座?莫不是——”
嘈杂的声音被长剑铮鸣压过,仙神们浑身一颤,只感到四周充斥着犹如潮涌的威压。
那几个企图浑水摸鱼的就被剑气穿透,巨大的惯性带着他们掀飞到墙上,然后缓慢滑落在地。
他们缓了好一会儿,才捂着流血的肩膀恶狠狠抬头,眼睛死死盯着坐在上方的人。
解清池似无所觉,笑着道:“看来你们那么快就忘了我说的话。”
他抬了抬手,那几个仙神被傀儡拖走。
“你们心里想的是什么,信或者不信,我都不在乎。”解清池眸光沉沉,“先前如何我管不着,在仙台,你们需要的只有听从两个字,明白了吗?”
“我可不是白玉京,有心情一个个应付。”他抬手握剑,横放案上讥讽道:“觉得草率?可天域仙神本就管不了这事,与你们商议有什么用?”
看你们卖弄可怜?
“至于转圜,你们可以去试试。仙首心软,指不定就回心转意了呢。”
仙神们的脸青一阵,白一阵。自从飞升后,还没有人敢当着他们的面如此放肆。
恼怒之后又是淡淡的恐惧,他们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解清池这回不是闹着玩玩儿,他是真的敢动手!
因此一个个在心里骂了好几遍,面上也不敢表现出来。
“在座都是明白人,若冲着寻死来,那我也不会吝啬。”解清池扣了下剑身,“现在,还有什么异议吗?”
满座仙神面面相觑了会儿,摇头道无。
解清池:“知晓我为何召你们前来吗?”
犹豫了一下,有仙神开口:“首座,不是为了飞升一事吗?”
解清池漫不经心道:“白玉京挑人本就无定数,竟然不可能被安排,那有没有人飞升与我何干?”
这话说的绝情,却也不是没有道理。
在座最近惶恐的也不是这件事,只不过被这个毫无征兆的消息扯偏了思绪。
有仙神站出来,垂眸行礼道:“首座,那今日召集所有仙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要事?”
“关乎诸位生死。”解清池说:“不知算不算得上要事?”
如果生死算不上,那还有什么算得上?
仙神忙问:“首座这是知晓了什么?”
“算是吧,偶然之下窥得天机。”
“至多再过万载,仙神一夕俱殒。”解清池的嗓音听起来有几分模糊缈远,“从此以后,世间除了白玉京,再无旁的仙神。”
话音落下,大殿一片死寂,良久后才有喘气声响起。
“怎么会?”
一个声音问出了众仙的心声。
“怎么不会,仙神也是会死的。”解清池挑了挑眉,“在座不是最清楚的吗?”
是啊,仙神也是会死的。
声音接着问:“首座,你说的一夕是什么意思?仙神岁数不定,怎么也不会一夕俱殒啊?”
解清池懒洋洋道:“这就要问白玉京了。”
仙神一震,先是不许飞升,再到一夕俱殒。
“仙首为何要如此?”
“是啊,仙首一向淡薄,怎么近来行事好没道理。”
“莫不是有什么隐情?”
此话一出,所以仙神的目光移向上首。
解清池微微颔首,“的确有隐情。”
他问:“在座可知天域因何而来?”
这话把所有人都问愣住了,好在解清池没指望他们能答上,“天域仙神,为九州生灵而立,意在救苦镇厄。”
仙神皱了皱眉,这话他们认了,可是……
“可是仙神一旦沾染红尘,被困果缠身,就会折损寿数。”解清池道:“以至于越来越多仙神不愿出手。”
这话说得不错,救苦镇厄没问题,可要是会折损自己的寿数,这就让他们不得不犹豫了。
“竟然天域名存实亡,那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
仙神一惊,“首座!”
他们面上错愕,内心却在震惊中发生偏移。
“仙首的性子,不像会做出那种事情的。”
听到质疑,解清池眸底闪过一抹锋芒,“为什么要做?就算不出手,我们早晚都会死的。”
“他只要站在高处,静静看着就好了。”
一股幽寒从心底生出,随之而来的是恐慌,如果能活着谁想死?在生死面前,仙神也不能例外。
解清池将一切尽收眼底,温声道:“我这儿倒是有延寿的法子,不过需要各位相助。”
仙神连声道不敢,首座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写好的纸笺被傀儡送到仙神手中,他们看完俱是茫然,不明白首座这是要做什么。
解清池明显没想解释,交代几句就摆手让众仙退下。
经过刚才的事,他们哪怕满肚子疑惑,也不敢再随随便便出声。
大殿空寂了下来,解清池坐在上方没动,过了一会儿几位仙神去又复返。
“首座。”他们恭恭敬敬地跪下。
解清池抬了眼,“那些人如何?”
“他们对于仙首以及延寿一事上态度有些犹豫。”下属回话。
“犹豫是应该,好歹也算活了万年。”解清池淡淡道:“我倒也希望他们更没脑子些。”
这个更字就会微妙,下属识趣地转移话题,“这个延寿的法子太过于阴损,就算事成恐怕也会导致九州民不聊生,怨声载道。”
“不如在他们做事时,把首座隐去一二?”
旁边的为难道:“这事做起来不简单,那些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首座在就是稳定军心,现在贸然摘出去,怕是会惊动他们。”
只有绑在一条船上,所有荣辱名禄系在一起,他们才会相信。
“不过些许骂名罢了。”解清池平淡道:“谁给你们的错觉,认为我会在意这些?”
下属们一瞬间地绷紧,他们知道解清池最不喜自作主张的人,立刻认错道:“是我们越矩了,请首座责罚。”
解清池看了他们一会儿,说:“现下是用人之际,就饶你们一回。继续。”
下属谢过后,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
“首座,回去后估计会有不少仙神来打探消息,关于天域仙首事先没有串通,届时该怎么回?”
“就按我今日所言。”
下属:“今日那些话……”
解清池:“我编的。”
下属愣了下,似乎没想到。不过很快他们就回过神,“首座,万一他们去找仙首求证呢?”
解清池不知想到了什么,近乎无声地道了句:“话是编的,意思可不是。”
下属没听清,略带疑惑地叫了声:“首座?”
解清池无所谓道:“他们要找就找吧,反正最后一个都逃不了。”
下属闻言惊骇,“首座这是打算……”
解清池随意靠在椅背上,眯着眼道:“高处的位置太窄了,容不下第二个人。”
“所有,只能将白玉京拉下来了。”
解清池说这话时脑中浮现琼州深巷里,满身血痕,虚弱到无力反抗的白玉京。
被锁链扣在庭院里的模样,可比站在高处时好看多了。
跪在地上的下属,不清楚上方的人在想什么。他们愁眉苦想了会儿道:“仙神那边恐怕不会轻易答应。”
白玉京再怎么说,也是带他们上天域的,不到万不得已,仙神不会对他出手。
“慢慢来不着急。”解清池不紧不慢道:“就算再无欲无求,临到死前,就该知道怎么选了。”
下属问道:“仙首实力存疑,以防万一我们要不要备后路?”
解清池语气莫名,“后路已经有了,我们这位仙首藏的可深。”
已经有了?下属不明所以,但见首座一副不欲多言的样子,便没再问下去。
他们起身想要告退,就听见解清池出声道:“找个人,把离荧惑带过来。”
“首座这是想将荧惑上仙也拉入局?”下属想了想,迟疑说:“上仙性子不羁,恐怕有些难。”
何止有些难,天域尽知荧惑上仙桀骜不驯,除了白玉京谁都不放在眼里。
“那又如何。”解清池嗓音难得带上了几分懒散,“他这样的人,在意什么东西就不会容许旁人沾染半分,更遑论失去。”
世间万物,凡有思者,总归会有恐惧或者弱点。
生死,情意,不外如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