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欢》赵子川

43、第四十章

　　终于到粉丝见面的日子。小型舞台上，杨汝灵的钢琴独奏正在上演。而下一个节目的我正在后台调整呼吸等待安阳。她这个不靠谱的，马上都要上场了，还要亲自去和导播核对。
　　为了呼应小桔子，造型师特意让我穿了一条鹅黄色的鱼尾裙，高扎丸子头，用桔子发卡点缀，几缕发丝随意的凌乱，凹凸有致，曲线优美。而安阳则是一条浅粉色繁花刺绣的纱裙，半丸子披肩波浪，宛若花仙子下凡。
　　下场的晴柔一袭红裙，明媚的像一朵玫瑰，面带微笑，施施然向我走来：“邬长风，我替小桔子谢谢你。”然后张开双臂。
　　面对突来的谢意我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心里泛起沸腾，拥入她热情的怀抱，在她耳边感慨：“谢谢你，把小桔子交给我。”能得到小桔子亲妈的认可，作为原著粉的我可真是无憾了。
　　“不光是小桔子哟。”她嬉皮着一句，眨眨眼，然后不等我回味，就拍着我的肩头，“我很期待你们的表演。加油。”
　　见她举起了手鼓励，我也举起了自己的手，心里平复的小情绪又开始躁动。毕竟，好久没有和粉丝们通过表演的形式见面了。而且我们作为压轴戏，肩上的压力不容小觑。我是既紧张又期待。
　　“你们在说什么？”安阳气喘吁吁跑回来，往晴柔那里瞟了一眼，询问着。
　　我打量着她淡雅的妆容：“就是相互打气。”然后习以为然的帮她把鬓角飞起的头发丝别到耳后：“你一会儿在台上注意点。”
　　她痴痴一笑：“不是有你在。”
　　“上了台，我又不能帮你整理了。”我左左右右，上上下下继续认真审查，务必让她最完美。
　　工作人员示意，我们赶紧站好，等着出场。
　　不一会儿钢琴声带了一些余味缓缓收尾，我和安阳相视一眼，心里的不安减了一半，便把手搭在了她的手心里，跟着她一起傲然出场。
　　舞台上正播放着《长安花》的最后一幕。母颖丹牵着小桔子的手一起从奈何桥上走过，两人的背影慢慢消失。然后屏幕缓缓打开，此时此刻，安阳正牵着我的手，从幕后信步走出。这个设计让观众们产生视觉冲突，以便让电视的遗憾在此刻有了最美好的弥补与延续。
　　效果不出所料，台下的粉丝发出今晚最激烈的尖叫，当电视照进现实，情感被放大，整场演出迎来了最大的高潮。
　　气氛烘托到位，我也跟着沸腾起来，真怕自己管不住自己，紧握住安阳的手，好在她一直都陪在我身边。音乐声缓缓响起，我们俩唱起了主题曲《牡丹花下魂》。前一秒还在喧闹的会场立马鸦雀无声。漆黑的舞台下，摇曳着五彩的灯牌。我必须安耐住内心的兴奋，止住夺眶的热泪，跟着节奏，把对粉丝们的感谢放进歌曲里，慢慢唱出。
　　我和安阳唱完第一节，便分开往舞台两边站位，然后配合着完成剩下的演唱，最后，又看着彼此，缓缓往中间靠拢。随着一步步的接近，看着她幸福的嘴角，我想，自己也应该是这副美丽的模样。当她再次把手伸出来时，我也毫不犹豫的递过去，做最后完美的收尾。
　　歌终人未散，我激动的心带了一丢丢不舍也跟着安静下来。安阳却突然单膝下跪，会场的光突然暗了下来，只留一束白光打在我俩身上，成为全场万众瞩目的焦点。
　　她仰视着我，拿着话筒一字一句极其认真道：“邬长风，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
　　这个不在环节里的失误？乌龙？插曲？立马把我整懵了。我惊呆了看着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这个场景本就是一个错觉。但粉丝们疯狂地尖叫声让我不得不正视，这个突发情况，是确确实实发生了。但我现在当机了，脑子里一闪白光，然后不知所措，亦不知所云。尤其当我看到安阳装满星辰的大眼睛里，闪着满满的真诚，简直不敢回想，这会不会是我遗忘的特殊设计环节。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正在我呼吸都堵在了嗓子眼，一筹莫展时，全场唯一一束灯光都没了。我的世界一片寂静的漆黑。我感觉自己坠落深渊。
　　我刚刚经历了什么，难道我掉进了异时空，或者，大梦一场我马上要惊醒了。可，手心的温度却一直没有变，她一直在紧紧地握住我。我的心，也跳越来越快。我，发生了什么？我，在经历什么？
　　下一秒，我感到有人靠近我，温热的呼吸打在我的脸颊上，热血了我的细胞，可没有唤醒我的神志。我真怕自己眩晕了。
　　靠近的她只用我俩才听到的声音，不急不躁、不轻不重补了句：“我等你回复。”
　　我感觉心鼓又被击打了一下，却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做什么？
　　突然，会场的灯光全亮了，我身边的安阳，是确确实实存在的安阳。她依旧带着她那明媚如太阳般的笑容，牵着我的手，向着在场热情的粉丝举手、躬身。而身陷异时空的我迟了两秒才回神，跟着上台的所有同事，再次向今晚每一个粉丝鞠躬道谢。
　　虽然耳边嘈杂的声音从未断过，但我感觉自己似乎已经和大家自动隔离了两个世界。当机的我已经找不到自己的定位。成了一个空心的木头人、失了魂的傀儡，好在左边有安阳，右边是晴柔，她们俩气定神闲的引着我这个空壳走完最后的流程。
　　最让我惊讶地是，肇事者安阳给我点了一颗惊天大雷，却仿佛置身事外，始终保持清醒的模样，好似刚才的突然告白没有发生过一样，留我一个人在空旷的时间间隙里迷茫。再看她一眼，我憋着嘴生气了。
　　这份从未幻想过的期待，毫无预兆的落在我头上。我被惊得迟迟开不了口。就算我们已经谢幕，就算我们已经回到化妆室，就算我们一前一后站在镜子前，我也还是一个失声的哑巴。
　　镜子里的她，明艳的笑容，美丽的妆容，定格就是一副美女图。她就站在我的后半步。好似守着我不能落跑的士兵，又像一位在保护我的骑士。我转动眼珠，开动大脑，脑子里也还是不可相信刚才真实发生的大事件。
　　是错觉，一定是错觉。她怎么会突然向我告白？她这么美丽、优秀、体贴、温柔。。。但她一直在看我，眼里从未有一丝迟疑，而是充满了自信的等待。
　　面对她给的这道考题，我踯躅不前，连握笔的勇气都没有。
　　从知道自己喜欢女生后，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另一个女生告白。还是被她，这样一个令我心神摇曳的人，当众告白。今天来了多少人？这段视频会被发出去吗？她不怕被恶意诋毁吗？她的家人看到了会怎么说。。。
　　我感觉有一股寒意从脚底蹿起来，我在镜子里看到了那个卫生间，那个被推进厕所的小女生。她披散着头发，歪坐在地上，校服已经脏了。她冰冷的下颌好像一把弯刀，横割了这个冰冷的世界。她慢慢抬起头。。。
　　一个轻轻的拥抱，将我从过去苦涩的回忆里拉了出来。我看到镜子里的她枕在我的肩头。她的红唇就靠在我已经泛红的耳廓边。她乌黑的眸子带着晶亮的光盯着我，似一头精明的猎豹，正潜伏在黑夜里准备最后一击。
　　“你的答复呢？”她说出来的不是声音，而是来自夜里悠长的笛声。带了些清冷，藏了些不可抗力，还有一丝丝晚风的柔情。
　　早已三魂不见了七魄的我被她抱着，圈在她的世界里。脸颊因为贴着，越发的燥热。眼睛看着眼睛，心海波涛汹涌。可我除了握紧拳头，便不再会些什么。因为，我不知道怎么说不。但我清楚明白一点，我不想失去她这个朋友，我不想让她离开我的世界。
　　“你是默认了吗？”镜子里的她狂魅一笑，慢慢移动，在我的后颈辗转，热气一浪一浪打在本就敏感的肌肤上，心也跟着不安。
　　我轻轻咬住下唇，感受到她的双唇若有似无的扫过后颈。一股春风吹过心海，泛起阵阵涟漪。我感觉自己的身子有些站不住了，稍稍往她的怀里倒去。
　　“长风。”她温柔的气在后颈上徘徊。
　　没有退路的我看着镜中的自己，眉头被愁绪困着，眼里在找寻她的位置。手，慢慢的爬上她的手臂，然后滑向她的指缝，慢慢嵌进去，正好，十根手指头。
　　“你，会后悔吗？”我看着她从我的后面又探出了头，笑得像一个纯真的小孩子。
　　“为什么要后悔？”她的无忧无虑让我放心，她的一剂歪头，调皮又可爱，“再不告白，你都要被别人撬走了。要不是韩真真让我好好准备，提心吊胆了这么多时间才说，我早就抱得美人归。若这一次再错过，我才会后悔，后悔没有一想见就把你牢牢抓住，省了这么多弯弯绕绕，也免了那么多蜂蜂蝶蝶。”
　　看着她那委屈的小模样，我噗嗤一笑，所有的负担好似落地的尘埃，一荡，散了。紧锁的眉头转了个弯，挂在飞扬的嘴角。她后悔，我又何尝不后悔。朋友，女朋友。我坦然向后靠去，放松一切，透过镜子看她：“以后，邬长风就是安阳的女朋友了。”
　　得到满意答复的她，高呼耶，然后抱着我就开始幸福转圈圈。我搂住她，直接开怀大笑。
　　这幸福的笑声让异时空的自己，奋勇一奔，小手一挥，在迷茫的天际划了一条大口子，明亮的光照着，温柔的光暖着。世界，还是一个人的世界，却有了欢声笑语。每一个笑声就幻化成一节梯子，一节一节往上爬，攀过大口子，我看到春日暖阳下繁花似锦，小兔子梅花鹿在追逐奔跑。新的世界，和谐安宁，幸福自在。
　　幸福的钟声自那里传到这里。我听到了。紧紧地抱住安阳，真想在万千瞩目下，就这么拥抱着她，幸福得意的大笑，让每一个人都听到。
　　我想回到那个卫生间，拉起那个女生，告诉她：别低头，别难过，别害怕，终有一天，你也会如我这般幸运，遇到一个在自己心底里种出幸福花的人。她的爱，会迟，但不会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