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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白骨化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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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红霞一案当晚就破了。
吴青峰的证词和欧阳芮芮脑补的情形差不多,他不到凌晨一点离开家,刚出大门就看见了潘仁安匆匆离去的背影。
但他当时没有看到出租车,也就没叫潘仁安,直到路过老柳树,他才有点后悔了,正因如此,他特地看了看车牌号,号码也记得清清楚楚。
时间证人有了。
向驰和尹方圆联手审问,不费吹灰之力便突破了潘仁安的心理防线。
潘仁安交代了。
他的作案经过与袁文涛的演绎基本一致,杀人动机则和死者的妹妹刘丹霞的推测一模一样。
结案第二天,尹方圆请大家搓了顿家常菜,在饭桌上,此案引起了相当激烈的争论。
尹方圆和袁文涛认为,潘仁安太惨,杀人是因为被刘红霞逼到了绝境。
检验科的一个大姐姐不同意,她觉得夫妻之间应该好聚好散,潘仁安没能耐,还拖着人家不肯离婚,刘红霞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更惨。
宁安和马卓研对中老年人的爱恨情仇不感兴趣,二人只认同一点:法律是底限,谁踩红线都不行。
向驰没发表意见。
欧阳芮芮也没有,她是骑墙派,认为夫妻俩都挺惨,所以不予置评。
而且,吃饭时她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向驰是组长,但最后通报批评的是尹方圆呢?
向驰明明一直都在。
直到袁文涛接到一通同行的求助电话,她才忽然明白,原因可能出在自己身上——原主死了,案子就是大案;她代替原主活下来,且未暴露法医身份,案件的影响力就小了,向驰也就不必支援兄弟单位了。
不可否认,她的翅膀已经开始改写历史了。
……
接下来的几天工作量不大,欧阳芮芮和万大队沟通了一下,万大队不但以警力不足为理由否定了她亲自做饵,引诱凶手现身的建议,还嘱咐她小心驾驶,注意安全,尽量减少夜生活。
欧阳芮芮便也罢了,她把各部门的同事熟悉了一遍,抽空陪欧阳武跑了几个新小区,很快就敲定了两个一百多平米的现房。
一个离分局近,在仙湖盛景小区,湖景房,3栋1单元602室,楼顶,有小露台。
另一个在储秀区,欧阳武听了自家闺女的建议,买了重点小学和重点初中的学区房。
房子搞定,装修就不用欧阳芮芮管了。
父女俩决定简装一下,能住人就成,欧阳武在家附近找了几个靠谱的装修工,半个月就干完了。
家具是欧阳芮芮挑的,她是九零后,喜欢的却是六零后的装修风格,直接去中式家具店里买了几件必备品,再添几样电器就算齐活了。
九月二十号下午,她带着一塑料袋苹果正式入住了新家。
欧阳芮芮给家里报完平安,在红木沙发上呆坐一会儿,到底拿出手机,给藏在记忆深处的座机号码打了过去。
“嘟嘟”的声音响了很久,就在她要挂断时,电话被接通了,一个稚嫩的声音响了起来,“喂?”
“是……是,是欧阳家吗?”
“是呀,你找谁?”
“我……找欧阳睿。”
“哦,找我啊,我就是欧阳瑞,瑞雪兆丰年的瑞。”
“……”
“你是谁,我认识你吗?”
“……你不认识我,但我见过你妈妈。”
“真的吗?我妈妈是护士长,你是不是在医院见过她。她今天夜班,要很晚才能回来呢。”
……
欧阳芮芮确定,电话那头的不是年幼的自己。
她上学早,年纪小,总被同班的几个小同学欺负,性格有点乖戾,只要不是亲人的电话,通通说一声“不知道”便果断挂断,绝不会和陌生人聊那么久。
她放下电话,躺在靠枕上,看着房顶的宫廷式吸顶灯告诉自己,一切都在预料之中,这已然是最好的结局。
“铃,铃,铃……”诺基亚响了。
欧阳芮芮心头一紧,赶紧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传来师兄韩珠低沉磁性的声音,“欧阳,有案子,赶紧来瓷山。”
果然!
欧阳芮芮不敢耽搁,换上外套,拿上车钥匙就出了门——她的丰田车被欧阳武卖了,在她的极力要求下换了辆深蓝色的小北斗星。
车子驶出小区,沿着湖畔柏油路向北走两公里,进岔道,再开十几秒,就看到了山脚下并排停放的两辆警车。
警车周围没人,欧阳芮芮观察了一下,沿着台阶往上,循着说话声找到了同事们。
宁安和马卓研各拿一把铁锨,在对着一个土坑挖呀挖。
“韩哥。”欧阳芮芮没看到袁文涛,也没看到尹方圆,便率先和韩珠打了个招呼。
韩珠转过身,惊讶道:“你怎么来得这么快?”
“李哥好。”欧阳芮芮朝李自健摆摆手,然后才回答问题,“我家离这儿不远。”
“啊?”韩珠不明白,“你家不是在石牛村吗?”
“太远了,还是住城里方便些。”山坡土比较松,脚下有点打滑,她小心翼翼地踩着几块山岩走了过去,“咱师父呢?”
韩珠道:“他在省城没回来呢,法医科就我们俩。”
欧阳芮芮“哦”了一声。
韩珠见她不以为然,低声道:“很可能是骸骨,你不怕吗?”
他工龄两年,经验尚浅,紧张在所难免。
“不怕吧。”欧阳芮芮正要上前一步,看看挖到什么程度了,就见向驰从坡下走了上来。
他穿了件利落的白色衬衫,袖子挽到手肘处,下面搭了一条浅咖色休闲裤。
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肤色被映得亮白,额头、鼻梁、唇和下巴连成了一条漂亮的曲线。
人是真好看,但能当卧底的,再帅也不会是绣花枕头。
欧阳芮芮欣赏欣赏也就罢了,回过神,继续看宁、马二人挥汗如雨。
她问韩珠:“谁报的案,怎么发现的?”
韩珠指了指不远处的亭子,“报案人在那边录口供呢,听说是来埋狗的,结果和凶手相中同一处,挖到了手指,吓坏了。”
挖掘的地方在南坡的一块大石头下面,前后左右都有大坨的灌木丛,位置相对隐蔽,土质也比较松软。
山就那么大,选中同一块地方不稀奇。
马卓研把铁锨扔在一边,蹲下去扒拉两下浮土,“可以了吧。”
李自健道:“可以了。”他回头看了韩珠一眼。
韩珠赶紧提起勘察箱,“走吧,到咱们的了。”
欧阳芮芮跟着他过去了。
堆到一旁的泥土中有被铲掉的野草,一簇荆条从泥土中伸出了稚嫩的枝条,还有无数的蚂蚁在搬家。
尸体埋的不深,大概在土下两尺不到,宁、马的主要任务是挖开尸体两侧,以方便法医展开勘察工作。
师兄妹一起戴上了橡胶手套和口罩。
韩珠给尸骨拍照片,欧阳在一旁铺上塑料布,弄好后,一人拿上一把大刷子,一个在东一个在西,谨慎地处理了起来。
扫走尸骨上的土,整理出残破的布片,露出一具大约175公分左右、充分白骨化了的尸骨——除衣物外,无任何包裹物。
衣物是秋冬的,已经腐败大半,用材质区分功能,有棉衣,有毛衣毛裤,有磨坏了的牛仔裤,还有一双花纹都磨没了的老旧运动鞋。
尸骨旁边没有随身物品。
颅骨有明显的原发性骨折,顶骨遭受过钝器打击,大片塌陷,应该是致命伤。
舌骨完好,可排除勒死、吊死等机械性窒息死亡。
韩珠拿到了死者的耻骨联合面,观察一番后,说道:“男性,大概十八九岁。”
尸骨被完整地转移到塑料布上,二人把坑里彻底清扫一番,没有找到任何能证明其身份信息的随身物品。
向驰蹲在死者的头骨旁,“形状比较规则,应该是锤子砸的。你们觉得他死多久了?”
“这……不大好确定。”韩珠道,“从衣着来看,应该是过年前后。”
向驰抬起头,挑着眉,“欧阳你觉得呢?”
欧阳芮芮眯着眼睛看了看西斜的日光,“如果看衣服,我觉得韩师兄的判断没错,但从埋藏的深浅、霖江的气候,以及这里的地理位置和昆虫活跃情况来看,他的死亡时间很可能在五月份前后。”
宁安提醒道:“欧阳,他可是穿着冬装呐。”
向驰若有所思,“若真这样,那他很可能是名无家可归者。”
欧阳芮芮给周围的环境拍了两张照片,“如果报案的失踪者名单里没有他,向组长的推断还是非常有可能的。”
马卓研道:“流浪汉,那尸源就难找了,案子的难度也会加大。”
韩珠道:“我觉得还是春节前后更靠谱,咱就别自己吓唬自己了吧。”
宁安看向欧阳芮芮。
欧阳芮芮对韩珠的反驳没意见,毕竟具体的还要看检验室化验分析,她的结论只是出自经验和预感,并不准确。
向驰站了起来,“我们再把附近趟一遍,看看有没有可疑物品。”
……
瓷山不大,顶多四层楼高,八个人很快搜完了一遍。
此处具有公园性质,市民经常来这里纳凉赏景,杂物极多,没找到任何有用的物证。
一干人只好带着骸骨回了分局。
向驰道:“老李,你带人联络各个基层单位,让他们把失踪人口名册传真过来。”
李自健道:“好的。”
他转身要走,向驰又叫住了他,“顺便问一问,有没有见过未成年的流浪汉,如果见过,他们一般在哪里活动。”
马卓研道:“向组长,我们要不要咨询一下袁哥?”
向驰摆摆手,“不必,夏天刚过,阳光和雨水都十分充足,尸体白骨化的速度极快,欧阳的判断不见得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