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蓝纪事》最最

3、你先对得起这身深蓝！

　　“咝！”消毒药水沾上手臂，立刻觉得一阵疼痛。
　　“现在知道疼啦？”面前粉嫩少年白他一眼，一圈一圈给他绕着纱布。房间静谧，空气里悬浮着一股淡淡馨香气息，奎贤想明明是男孩子的住处，怎么就绕着一股这么甜腻的香气？面前的晟敏穿着一件白色短款衬衣，不用细看也知道是名牌，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香水味，不像是刚从警局下班回来的样子，刚才把自己提溜回来，也没来得及换过衣服就给自己的伤口上药，终于弄完了，奎贤才看到晟敏似乎觉得身上的衣服非常不舒服，转过身一边解扣子一边说，“我去洗个澡，你自己打车回去吧！”
　　奎贤看着他进了卧室，环顾了一下房间四周，这是局里分的公房，房子有些年岁了，想不到却打理得井井有条，客厅很干净，地板也都是一尘不染的，看得出主人打理的很细心，阳台上有一个小窝，睡着一只不大的小猫，刚进门的时候从窝里探出头看了奎贤一眼，又窝回去继续睡了，另一边的房间门关着，不知道有没有住人，打量完，奎贤得出结论，这房子的主人收入一般，绝没有可能穿的起那样的名牌，本来就是嘛，一个小警员能有多少收入？就算十三队在全国都有些声望，但收入也不可能高到哪里去，况且虽然刚到队里没多久，但也听过赫在说过晟敏哥是铁公鸡，赫在当时举了个非常经典的例子，说队里一起去露营，野外蚊子多，晟敏哥被咬了，后来在帐篷里到处追那蚊子，终于被他拍到了之后，他愤愤的说，“叫你吸我血还不付我钱！！”当时奎贤扑哧一声就笑了，笑完倒是觉得，这人怎么这么可爱？
　　“咦？你怎么还没走？”晟敏洗完澡出来，就看到奎贤倒在那沙发上，走过去一看，才发现他是睡着了，大家别以为晟敏看到奎贤小实习那单纯无辜的恬静睡容立刻就一腔柔情似水奔涌而来留我们小实习过一晚，晟敏直接一脚把人踹了起来，“起来！要睡回去睡！”
　　“唔……”奎贤被猛地踹醒，不满的咕哝着爬起来。
　　“穿好衣服回家睡去！”晟敏冷着脸赶人。
　　“我车在警局……”
　　“打车！”
　　“这会没车……”
　　晟敏顿了顿，“那你把房租医药费保释费连同早上的早餐费明天给我结了再走！一分都不能少！”
　　“啊？”
　　奎贤觉得他瞬间不可爱了……

　　S警局位于城北的一条商业街后面，拐出来就有一排小酒馆和咖啡厅，下班了警员们都喜欢找个地方喝上一杯，谈了恋爱的，就会往那咖啡厅里小坐一会，显得特小资情调！这天天下了小雨，奎贤在咖啡厅里找到了丽旭，一边甩着湿了的头发，一边坐下问，“今天什么风把小旭给吹来了？”
　　对面少年微微红了脸，“正好在附近面试……”
　　“面试？”
　　丽旭不语，抿了口咖啡，说，“那天送完钟云哥回去，拉了人想去保你，可到了那里他们说你已经被人带走了……”
　　丽旭说的有些歉疚，奎贤摆摆手，“啊，没事，运气好碰上了带我的长官，直接把我捞出去了。”
　　“没被骂吧？”丽旭赶忙担忧得问。
　　“没呢，晟敏哥脾气一向好。”说完却也有点莫名的失落，他不知道晟敏不责备他，究竟是因为脾气好，还是……他压根对他不上心……
　　“那就好……”丽旭轻声说，“你实习要到几时？”
　　“到明年毕业，老头说要是玩腻了也可以提前结束，反正就盖个图章的事儿。”奎贤说的不以为意，丽旭点点头，气氛沉默了下来。
　　奎贤把警局里好笑好玩的事情拿出来说了一通，丽旭也只是沉默的听着，说到最后实在没话了，奎贤也只好噤声了，最后丽旭笑笑，说，“不早了，也该回去了。”
　　看着丽旭瘦小的背影消失在了一片烟雨中，奎贤觉得他的背后，似乎负担了很多他看不见的东西……是因为选了医学，总是接触死亡么？这些年他的笑容似乎少的非常可怜……

　　奎贤后来知道，丽旭面试的是一家宠物医院，算是兼职，那医院就开在警局出来的那条商业街上，每星期三和四会过来上班，奎贤之所以知道，还是因为晟敏有一天说自己家的猫生病了，带着去看医生，奎贤在他拿回来的医生名片上看到丽旭的名字才找过去的。奎贤本来很郁闷，多少年朋友做下来了，以前学校离得远就算了，现在就在离自己那么近的地方兼职，他居然提都未提只字！！可是跑过去想质问几句，丽旭却只忙着照顾那些阿猫阿狗，完全没有时间搭理自己，一直到忙完了，才说，“有时间么？请你吃饭吧。”说完笑了笑，有点疲惫。
　　奎贤埋怨的话就说不出来了。哥几个里面，不管是他还是昌珉或者钟云，对丽旭总是最迁就的，一是因为他心思细腻，二也是因为四个人里头，他活得最寂寞，他家里家世显赫，却冷冰冰得没有人情味，钟云和他老子虽然吵吵闹闹，但回家却也热闹，丽旭家里却冷清得不像个家，奎贤曾亲眼看到丽旭和他爸爸说话的样子，那完全不是儿子和一个爸爸的交流方式，陌生得……好像不是一家人……
　　午休时间，奎贤和丽旭两人正吃着饭，晟敏电话就进来了，“还吃饭呢？上班了！”
　　“是！长官！”奎贤非常有气势得答了一句。
　　那头说，“别没点正经的，市里要开会，赶紧到英云哥那里报道！”
　　奎贤拿着手机对着丽旭挤眉弄眼，丽旭被他的搞怪表情逗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是是，就去就去~~”奎贤随便答着挂了电话，对着服务员一招手，不喊买单却说，“小姐！这里再来份法式蔬菜汤！”
　　“咦？”丽旭一惊，“不是要你回去吗？”
　　奎贤才不管他，“又是拿我凑数去开什么破会，无不无聊？”
　　“警察不是要服从命令的么……”
　　“我一个小实习算什么警察呀！”奎贤其实心里有气，到现在晟敏一次都没有带他跑过案子，一天到晚不是报告就是开会，他堂堂一个警察厅厅长的儿子，能到队里实习已经是给足面子了，他是去实习的，又不是去打杂的……
　　丽旭见奎贤脸色阴郁，小心得问，“那你在队里碰上希澈哥了吗？”
　　“没。不知道他在哪里……我算是白跑一趟了。”说完郁闷的喝了一口桌边的红酒，把新上来的蔬菜汤推到丽旭面前，“看你没什么胃口，喝点汤吧，刚才的牛排都没吃完。”
　　丽旭要摇头，看到奎贤都把汤推到自己面前了，想他竟是特意为自己点的，便也没法推辞，拿起勺子一小口一小口得喝了起来。

　　“昨天你跑哪里去了？不是叫你去开会的吗？”
　　一大早刚到办公室，晟敏就跑过来质问到，虽然口气不严厉，但确实是恼了，“英云哥等你大半天，打你手机也不接，后来等不及了赶到市里结果都迟到了！还挨了一顿批！”
　　“昨天不舒服，回家睡觉去了。”
　　“回家睡觉你不会打个报告给我吗？？”晟敏有点来气了，“我给你打电话那会你怎么不说？”
　　奎贤不出声。
　　晟敏气呼呼得往外走，走到门口，又说，“奎贤，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哪敢。”奎贤的少爷脾气也上来了，“我不过是个打杂的而已。”
　　晟敏一愣，咬了牙不说话了。

　　“呀！你惹晟敏哥生气啦？”
　　午间休息，赫在凑过来问奎贤，“看他一上午都闷闷不乐的。你给他气受了？”
　　“我哪敢啊？我是小实习他是大长官？怎么是我给他气受？”
　　赫在摸摸脑袋，“那他生的哪门子气？”

　　百无聊赖的过了一天，第二天睡到中午才起来，心里琢磨着到底还要不要去上班，电话却进来了，那头是晟敏的声音，显然还气着，倒不似过去那般客气疏离了，“上午怎么没来？”
　　“我不舒服。”奎贤继续瞎掰。
　　那头没管他说什么，只是说，“回警局！马上出警！！”
　　“啊？”奎贤愣了！
　　“赶紧回办公室！”
　　奎贤赶紧出门开车奔去警局。一路上为那句出警心咕咚咕咚跳个不停！隐隐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兴奋！
　　回到办公室就发现气氛不一样，晟敏和赫在已经整装待发，其他另外几个二组的兄弟也正在穿戴，晟敏让奎贤赶紧换警服，待他换好，递给他一只枪，“会使枪吗？”奎贤一愣，伸手接过，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起来，“这枪是……”
　　“是东海的枪，一直没交上去。”晟敏解释道。
　　待全组整装完毕，晟敏说，“虽然希澈哥不在，但是二组的士气不能输，今天的行动，必须全胜！”
　　人马备齐，纷纷从局里出来上了车，晟敏没了平日里的乖巧样，非常严肃的和奎贤解释这次的行动，“早上接到的报案，是非法拘禁，现在要去解救被害人，对方是个组织偷渡的犯罪团伙，不知道有没有武器，也不知道拘禁了多少人，一切都要小心！”
　　奎贤点点头，“我知道！”
　　解救过程比想象中的顺利，奎贤虽然紧张，但是从进入拘禁地点，表现却一点也不比老队员差，这是个组织偷渡的犯罪团伙，估计是想从城北把人偷运过边境送上船，但是没想到最近在严打，只好先把人都滞留在了市里。可能是那些偷渡者心里急一直闹事，组织者火了才把人都关到了这破酒厂的地下室里！
　　工厂的地形有点复杂，一行人捕获了几个犯罪分子，却都不敢确定地下室里有没有防守，只能亦步亦趋的向前。
　　“不许动！”
　　就在经过一个拐角，跟在后头的奎贤眼明手快得扣住了从左边闪出的一个歹徒，前面的组员回头，看到奎贤扣住了人，对他竖了竖大拇指。
　　赫在猫着身过来，揪住对方领口，“说！里面还有多少人把守？”
　　那人抖着腿说，“没……没了！都在……都在外面了……”
　　“那里面还有谁？”
　　“都是……都是要偷渡的人……”
　　“多少人？”
　　“三……三十来个……”
　　赫在松开他，拿出手铐顺势把他铐在一旁的水管上，示意奎贤跟上。
　　晟敏一脚踹开地下室的门，里面暗黑暗黑什么也看不见，扑面就是一股臭烘烘的味道，隐隐还有女人的哭泣声，晟敏点点头，一排警员赶紧上前，确定了没有犯罪分子在里面之后，说，“我们是警察，你们现在自由了！现在排好队，依次从这里出去！”
　　人们纷纷往外挤，因为一片漆黑现场一下子慌乱起来，晟敏赶忙大吼一声，“不准动！全部在原地蹲好！谁动我就开枪了！”
　　这威胁果然管用，现场安静了下来，晟敏吩咐，“快！带人出去！”
　　说着自己也蹲下去，扶起蹲在地上的人就往外走。
　　奎贤也不怠慢，拎起一个不紧不慢得跟在晟敏身后。走出地下室，歹徒都已经被留守的警员扣上了车，晟敏送出去一个，转身要去接其他的，看到奎贤在身后，扶着的是一个妇女，那妇女似乎是被吓得不轻走路有些不稳，晟敏上前在另一边扶了，帮着往外运，就要走出工厂，奎贤心急，有些不管不顾的往外拉，到门口却拉不动了，一回头，就看到晟敏恶狠狠的瞪了自己一眼，奎贤一愣，晟敏已经脱下自己身上的防弹衣盖在了妇女头上，把人交给在外头候着的警员，这才转身，往里面走去。
　　奎贤愣在了原地，半天，才抬腿往回去。

　　此次行动大获全胜！
　　下午回到队里一帮兄弟脱了警服做完交接，勾肩搭背得约着出去喝酒庆祝，晟敏还要忙善后，挥手让他们先去换衣服自己一会就来。
　　奎贤挑了个角落站了，一动不动。
　　晟敏撇他一眼，继续忙手里的事情，半天也不看他一眼。奎贤站在墙角，垂着头，看晟敏经过赶紧说，“我错了……”
　　晟敏不理他，转身就出去了。
　　“干嘛呢？”赫在换好衣服回来，看到奎贤站在墙角，“大家都等着喝酒庆祝呢！你怎么还不换衣服？”
　　奎贤站着不说话。
　　“呀！兄弟们都说你今天英勇神武啊！不愧是赵厅长的儿子！你今天可要小心了，他们肯定得灌你！”赫在显然兴致很高。
　　奎贤苦笑一声，说。“晟敏哥呢？”
　　“他在换衣服！”
　　“没说什么吗？”
　　“他？冷着张脸呢！不知道怎么回事？你和他吵架啦？”
　　奎贤摇摇头，对赫在勾勾手指，赫在凑过去。奎贤在赫在耳边耳语了几句。
　　“什么？！”赫在跳起来，“大太阳底下你就把人拉出去？被关在那么黑的地方一下子拉出去你不怕人家眼睛瞎掉啊？！！”
　　奎贤低下头，“我当时急……”
　　“难怪晟敏哥要晾你！还好是晟敏哥，如果是英云哥你等着被他揍到不成人样吧！”
　　“我倒想晟敏哥揍我几拳呢……”也好过这么无视着……
　　奎贤毕竟是大少爷，哪受得了晟敏这么晾？心里自然不是滋味。
　　赫在讷讷得安慰道，“哎……你也别往心里去，毕竟你刚实习，第一次出警难免有差错……”
　　安慰了几句见没什么效果，只好打着哈哈说我先去酒馆等你们了，你和晟敏哥认个错就赶紧过来吧~~
　　赫在没走多久，晟敏就回来了，换回了自己的衣服，一件极普通的T恤衫，奎贤想那天的那件衬衫怎么没见他再穿过？这么神游了一下，晟敏已经拎了包往外走了，奎贤赶忙叫住他，“晟敏哥！”
　　晟敏停下，却没回他。
　　“晟敏哥，我知道错了。”奎贤态度诚恳得认错，长那么大，他除了自己老头那里，还第一次态度那么好。
　　“哦？错在哪里了？”晟敏回头问。
　　“那个时候太急了……我忘了……”
　　“你没错，是我错了，”晟敏显然不想和他继续说下去，“我没教好自己的战士就让他上战场了，真弄出什么事情也是我的错，我们不谈这个了，兄弟们在等着了，你今天是英雄。”
　　奎贤被晟敏的态度气得胸闷，从小到大谁拿这种态度和他说过话！
　　见晟敏回头又要走，奎贤喊，“我知道你不喜欢我！”
　　晟敏顿住。
　　“我知道你不是心甘情愿带我，也没真的打算带我跑案子！我是特哥硬塞给你的！你觉得是负担！”
　　晟敏脸色很不好看，却没有说话，这更坚定了奎贤的想法，于是上前一步继续说，“你看我对工作安排不满了，就直接拉我去出警，现在抓到我的把柄了更有理由不用带我了！这样你最高兴了吧？！”
　　晟敏身体颤了颤，仿佛在压抑怒气，最后还是没忍住，三步并作两步跨前上来，一把揪住奎贤的衣领，“你给我听好了！你刚到警队报道的那天你问我金希澈在哪儿？你说你是冲着他来的，我那时候就想问问你，你凭什么资格站在这里大言不惭的说这句话？！是！你是很优秀，家世好背景好枪法好功课好什么都好！可是你心里，你这里！”晟敏指着奎贤的心口，“你这里，根本就不想当一个警察！你根本不是真心喜欢这个行当！如果真的想做警察，如果真的喜欢这行业，你不会让特哥三请四请得来请你实习！你自己扪心问问，你对得起特哥花半个月工资给你做的这身警服吗？？”
　　奎贤想不到晟敏会这么生气，被骂得有些懵了。
　　“你有没有想过你打架闹事被警署扣住，人家一查发现你自己还是刑侦十三队的警察，你要警队的脸要往哪搁？况且这里是刑侦队！一旦出了案子就是人命关天！你是很优秀很出色，可是你没把那些人命关天的事放到你心里去！今天如果不是我拉着，你有没有想过那个人的眼睛会怎么样？你一个失误就可能毁掉一个人一辈子！今后你的一个失误，也可能会害了别人的性命甚至毁掉一个家庭！你口口声声来质问我，那我先要问问你，你作为一个警察，究竟为的是什么？！”
　　奎贤的领口被松开，心却反倒更压抑，只是讷讷的问晟敏，“做警察为的……是什么？”
　　晟敏顺了口气，说，“我不说为人民为国家这些空话，我只告诉你，做警察，先要对得起你身上穿的这一身深蓝！对得起你头顶顶着的——正义！你知不知道，希澈哥当初为了保护人质脱离危险，自己用后背整整给人挡了三枪！枪枪都能要他的命！！！你站这里要和他比，你有资格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