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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第 71 章 ...

  •   “你别过来,老子动手了!”

      那杀手被萧瑾安的气势震慑,心里又慌又怕,几乎忘了手里还有闻溪这个筹码,心想着不如一起死了干净,挥刀就向闻溪的脖颈砍去。

      闻溪闭上了眼睛,罢了,死就死吧,她死了,至少小四就不会再被掣肘,或许能离开这是非之地,好好地生活下去。

      小四,你一定要好好地活着呀!

      就在刀刃即将贴近闻溪脖颈的瞬间,忽听刷的一声,萧瑾安挽了一个刀花,刀刃划破手腕,鲜血霎时涌出,顺着雪白的襕袍汩汩流下,一点点流进了暴雨里。

      他竟然当真挑断了自己的手筋,日后就算是活着,也是一个废人了!

      惊喜来得太意外,那杀手几乎有点没反应过来。最初他拿这闻溪作为要挟,不过就是碰碰运气。毕竟人人都知道萧掌印冷酷无情,府里经手的美人儿何止千百,今日带出一个在荒山野岭里头快活,八成也只是一个玩物而已。

      没想到他当真会因为一个女子自残,杀手喜出望外,闻溪也是吃惊不已,眼泪猛地从她眼里涌了出来,小四啊小四,你为什么还像从前一样傻?

      他为了不让她受委屈,跑到柳家打人,身受重伤,差点送命。后来她被锦衣卫抓走,他又舍命救她,从此被人追杀,亡命天涯。他更为了她,自残身体,在江直手底下苟且谋生,历尽艰难,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的成就,却又为了她,伤了双手,从此成为一个废人……

      小四啊小四,你这是安心让我这辈子都偿还不起了……

      杀手狞笑一声,又捡起地上的一柄单刀,双手并用,向萧瑾安心口扎去。他是一心要至他于死地,这一下使了浑身力气,又快又狠。

      “不要!”只听闻溪大喊一声,她猛地扑了上来,挡住了萧瑾安的身体,萧瑾安大惊失色,一把将她推开,道:“快闪开!”

      闻溪没有动,死死地将他抱住,萧瑾安便抱着她向后退了两步,随后右足一顿,震起单刀握在手里,飞快地插入了杀手的心脏。

      杀手似乎不敢相信,到死都瞪大了双眼,鲜血从他的嘴里流下来,落在他的衣襟上,又滑入水泊,带来一道刺目猩红。

      杀手摇摇晃晃地走了两步,终于咕咚一声倒在地上,气绝身亡。

      闻溪大喜过望,她抱住萧瑾安,道:“你没事?你真的没事。”

      萧瑾安脸白如纸,再也支撑不住瘫在了地上。闻溪怕他摔着,用尽全力扶着他的腰,让他靠着自己缓缓坐下,萧瑾安睁开眼睛,暴雨里,他那双漆黑的瞳孔璀璨生光,此时还满含有了喜悦,“刚才为什么舍命救我?”

      闻溪此时哪有心情回答他的话,她颤抖地握住萧瑾安的胳膊,道:“你的手怎么样,小四,你的手怎么样了?”

      萧瑾安身受重伤,又心神激荡,缓了好一会儿才倒出一口气,道:“你放心,我下手时候留了分寸,筋……筋没断……”

      他说完这句话,已蜷着身体痉挛起来。筋虽没断,这一下伤及骨肉,剧痛入心,岂是寻常人能承受得了的?何况他嘴说留了分寸,下手轻重,不过毫厘之间,她又怎不知道他是冒死救了自己的,要知道,若没有她,凭他的身手大可以全身而退的。

      闻溪使劲将他扶了起来,道:“快走,你的伤得需大夫医治。我负你到车里去,咱们驾车走……”

      话说了一半,抬眼一望,才发现适才大雨倾盆,山路塌方,马儿受了惊吓,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眼看着再这么下去,他手上的伤必要严重,闻溪急得大哭,“这可怎么办呀,该怎么办呀!”

      闻溪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无助过,她抬起头来,哀凄地道:“老天,你别下雨了好不好,快停下好不好!”

      萧瑾安伸出带血的手,轻轻为她擦去泪痕。雨水血水混在一起,却是越擦越不干净了。

      闻溪这两声呐喊似乎奏了效,雨点竟当真越来越小。不一会儿已经有转晴的迹象了。萧瑾安有气无力地靠在她身上,却笑着道:“算你有良心,知道惦记我的伤,这会儿孝感动天,雨都让你喊停了。”

      闻溪泪流满面,却也忍不住笑了出来,道:“给你治伤算哪门子的孝心,顶多算是舐犊之情。”

      正这会儿,忽见山坡上浩浩汤汤地走来数十人,都身着劲衣,手拿兵刃,闻溪心里一紧,怕是那群杀手的援兵到了,萧瑾安则示意她不必惊慌,道:“是东厂的人。”

      闻溪这才放了心,又埋怨道:“他们怎么这会子才来?再迟一点,直接收尸算了。”

      萧瑾安倒是从容得很,下属到了跟前,他已挺直脊背站起身,回复了往日的威严。此时天已放晴,太阳从乌云的缝隙里探出头来,普照大地,山石被雨水冲刷得干净透亮,萧瑾安立于山石之畔,虽只着一身雪白中衣,上头还染满血迹,却仍旧彰灼耀眼。

      “属下救驾来迟,还请督主恕罪。”

      为首的大挡头俯身跪地,神色极为惶恐。他抬眼见到萧瑾安手腕上的伤,赶忙吩咐身后的番役,“上好的金疮药纱布快拿来,叫刘宏先去给督主治了伤。”

      这刘宏任职东厂,早年是个郎中,因和病患纠纷,打死了人,不得已亡命天涯。后来受了萧瑾安大恩,这才死心塌地地加入了东厂。他武功虽然不济,但医术了得,比起太医院的医正也不遑多让。

      刘宏听了吩咐,赶紧提了药箱上来,跪在萧瑾安身旁,为他包扎止血。萧瑾安任凭着他摆弄,口中道:“这批杀手一共六人,兵刃有七把,当中有一个使双刀的,脸上有一条刀疤,尸体不用收敛,兵器都给我带回去,仔细查验,京城地界,瞧瞧是哪个兵库司出来的。”

      闻溪不想刚才混战之中,萧瑾安竟能将这些杀手的人数脉络记得如此清楚。况且遭逢生死大变,这么快就镇定自若,难怪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了。

      他一边吩咐着,刘宏一边包扎伤口,虽然已经极为小心,但仍旧是碰一下是就一下刺骨的疼。萧瑾安整条手臂都在不住颤抖,冷汗渗透衣衫,面上却是泰然自若,就好像这是别人手臂一样。

      萧瑾安道:“还有,带几个人到尚玉城府上,把府门封了,里里外外都好好查一查。务必给咱家查出东西来。”

      千户猛一拱手,道:“是。”

      萧瑾安唇边露出一丝森然笑容,冷声道:“把尚玉城请到诏狱里,背后有什么人,往深了挖,不用给内阁面子,咱家便不信了,别以为读了几十年的书,有功名护体,咱家就要不了他们的命!”

      “属下遵旨。”

      萧瑾安吩咐完毕,千户才走上前,道:“督主有伤在身。再骑马恐会颠簸着,不如属下安排一下,乘舆回府吧。”

      萧瑾安“嗯”了一声,适才刘宏的一番操作,他没饮麻沸散,堪比刮骨疗毒,此时他疼得厉害,实在也是骑不了马了。”

      千户又压低了嗓子道:“督主,属下们救驾心切,来得匆忙,因而只准备了一辆马车,您看是……”

      言外之意,督主要坐车,那可就得委屈太后娘娘了,到底是坐一辆,还是怎么着,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当然是全听督主安排。

      那千户办事不力,已经低着头准备挨骂了,不料萧瑾安只是云淡风轻地道:“不妨,坐一辆就好了。”

      千户抬头,见督主此刻眉眼弯弯,嘴角带笑,心中大是不解,督主看起来心情不错呀,怎地遭了一波暗杀,手腕子又折了,还这么高兴?

      不管什么原因,他的小命算是保住了,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一下脖子,只觉有些凉嗖嗖的。

      东厂的番役们准备好了干爽衣衫,服侍二人到山洞里换上。同样未准备闻溪的,便拿了一件萧瑾安的暂时给他穿上,反正看二人的关系……穿一件衣裳也没什么大不了。

      闻溪闻着身上的香气,满是萧瑾安的味道,想来是他平时喜欢熏的香,不知用的是什么,有股淡淡的檀木的味道,怎么这么好闻呢?闻溪靠在堪舆上,忍不住偷偷吸了吸鼻子。

      萧瑾安似笑非笑地瞧着她,“怎么,我那么好闻?”

      小动作被他揭穿,闻溪脸微红,道:“谁闻了,我刚才淋了雨,觉得鼻子不舒服而已。”

      “哦,”萧瑾安笑了笑,又道:“你刚才说想与我同生共死,是真心话吗?”

      闻溪不明白他为什么总揪住这句话不放,两人幼年相识,一直到现在,谁也没想过会放下对方不管。真心自然是真心的,可要非得说出来又有点难为情。不怪这件事上俩人的思维不在一个频道上,在闻溪眼里,他是一个太监,一辈子捆绑在一块,也不是真夫妻,说来不过是作伴而已,和当初在扬州也没有多大差别。

      何况她已经成了太后,这辈子是出不了宫的。无论是夫妻之名还是夫妻之实,两人都不可能有,还能怎样呢?

      闻溪望着他那张苍白但雀跃的脸,道:“你高兴个什么劲儿啊?我能当上这个太后,全仰仗你这个司礼监掌印提携,你死了,我也活不了,不同生共死怎么办?”

      这算是个什么答案?萧瑾安心里有点气闷,他想说有什么活不了的,你不是还有顾采之么,可终究没有说出口。

      在萧瑾安的心里,顾采之的存在永远是一根抹不平的刺。闻溪与顾采之曾经订过亲,又为他进了宫,对他的感情到底到了什么份儿上,萧瑾安吃不准。若不是因为这个,当年他铲除张桓时,就应该一并把顾采之做掉。

      可是他到底没有忍心,所以在当天与厉贵妃密谋之后,他故意与顾采之走了个对面。目的就是提醒他,不要参与汪直的宫变。顾采之也的确聪明得很,不仅保住了命,还一步步做到了内阁首辅的位置。

      若不是当初一念之仁,又哪有今日的祸患?说来都是他自作自受。萧瑾安叹了口气,可就算重来一次,他知道自己也还会这么选,他是害怕如果杀了顾采之,闻溪会恨他一辈子。

      眼下看来,顾采之是不肯放过自己了,灰溜溜地退出认输,也绝非他的性格,他与他之间,早晚有一场生死角逐,到时候闻溪会帮谁呢?

      算了,萧瑾安沮丧地靠在车上,怪也只能怪他自己,谁叫当初在扬州时没有抢先一步呢。一股嫉妒之火在他心里燃烧,不管未来闻溪怎么选,顾采之才是她的初恋,这是怎么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闻溪见他忽然靠在一旁不说话,担心道:“怎么样了,伤口很疼么?”

      萧瑾安本来打算冷她一阵子,可又不忍心,便道:“没什么,我使了巧劲儿,看起来严重,其实只是些皮外伤。”

      “怎么可能,流了那么多的血,还说是皮外伤,你为什么对自己的身子总不知道爱惜……”

      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他为自己净身入宫的事儿,心里发酸,眼泪就流了下来。

      虽然她别过了头,萧瑾安还是一眼看到了。他心里的感触有些复杂,又像是高兴,又像是难过。高兴的是看见她也有良心,也会愧疚,难过的是她对他,怕是就只有愧疚了。

      想到这里,他忽而又觉得自己有点不地道,既然没有真的净身,为什么不肯告诉她呢,让她背负这么重的心里负担。可也只有在她愧疚的时候,才能感受到她的柔情,如果这愧疚不在了,她会不会转头就投进顾采之的怀抱,再也不理他了?

      萧瑾安的心里一时千回百转,他这一生,虽厉尽艰难,九死一生,可是从来没有害怕过。而唯独面对这件事,他是真的怕了,他害怕他会失去闻溪。

      “闻溪……”

      萧瑾安轻轻唤了她一声,闻溪道:“嗯?”

      萧瑾安嘴唇动了一下,似乎要说什么,却终于只是道:“我……我手疼。”

      语气像极了撒娇,闻溪拿了软枕帮他垫好,心疼道:“再忍耐一会儿,等到了宫里,找太医上了药就好了,这几天什么事儿也别操心,养好了伤要紧。”

      萧瑾安“嗯”了一声,闭上了双眼。闻溪望着他翕动的睫毛,纤长浓密的,像两只漂亮的蝴蝶翅膀。她心里忽然涌起一阵柔情,自己到底在别扭些什么呢,她也是舍不得他的,纵然她说了那么多的狠话想跟他撇清关系,到头来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如果往后真的没有了他,这深宫悠悠,闻溪真的不确定,她还有没有勇气活下去。

      她握住萧瑾安的手,轻轻道:“我说咱们两个同生共死,当然是真的。”

      萧瑾安睫毛轻颤,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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