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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清歌别解 ...

  •   一派愕然间,还是杜卧云掩口一笑,柔语仿若山间花溪,潺潺打破了静寂,“皇上劳累了一天,也该保养身体,多少用些饮食。今夜贵客来颐,卧云不才,愿献丑一曲,以为助兴!”
      虽然历越盛传丽妃歌舞佳妙无双,不过就算是在座的皇子重臣,也鲜少有人见过。原因无他,不过是由于承帝爱宠,一来怕她大家闺秀不愿轻易歌舞示人,二来也是把美独占的念头。难得她忽然有兴致,就连余战余非,都暗暗欣喜今天有了眼福。
      余承天原本有些不耐烦,想了想突然诡异地一勾唇,“就依你,不过要拣那首朕最喜欢的!”
      “是!”杜卧云袅婷而起,环佩叮当,缓缓踱入大殿正中。
      且观花容端庄,我见犹怜。敛颜,垂眸,屏息,盈盈而立却不或动。直到众人察觉胸口窒闷欲缓口呼吸,她却陡然一甩缤纷彩袖,登时万乐齐奏,逼人心肺。纤盈的身体弯作不可思议的妙弧,水袖旋起流风回雪,丽眸潋滟碧水春波,犹似仙姬转世,漫舞云端。
      足踏凌波,引着甜音如蜜,揉了楚楚幽咽,随那挥袖飞拂沁凉地流入人心。
      花间一梦十年春,
      尘寰如许意无痕。
      可叹蹉跎缘君面,
      岂错,岂真?
      一朝袖风浩川江,
      小楼独对秋叶黄。
      莫若笑指烟波影,
      亦存,亦香……
      数名宫娥拂白舞出,梨花娇残娓娓凄楚。围住中间那人,皓腕如雪,长发流媚,好似一朵即将凋零的艳极牡丹。只叫人忍不住胸中那股冲动,欲轻接住她那婉转盈腰,好生柔情呵护。
      一曲终了,缤纷雪袖间,飞旋的粉樱舞裙铺泻满地,刹那销魂。
      连惠敏公主都看得呆了,情不自禁轻呼出一句众人心声,“真美!”
      的确是美!
      杜卧云收了如水之姿,再立起已然冉冉含笑换了个模样,“公主谬赞了。”
      余承天就得意地挑眉望了望下头,“司马,丽妃的歌舞,比乃姐如何?”
      司马性德是典型的军人,方正的面孔自存一股磊落豪气,恭敬鞠首道:“自然是丽妃娘娘色艺超群。”
      丽妃落了座就侧首娇嗔,“皇上您这么问,我那姐夫怎么敢说实话。卧云自知歌舞鄙陋,姐姐的才情远胜卧云百倍。”
      余承天似乎为这一番乐舞放松了些,有了心思玩笑,“你也不用谦虚,我看这三国之内,少有能胜你之人。不信你问问名冠三国的立渊公子,朕闻他才华风流,对爱妃的才情评价定为公允。”
      杜卧云一时倒怔了怔,余承天当着众人这么说,难不成是预备叫她亲自去问台下那位第一次见面的年轻男子?她杜卧云并非轻佻舞姬,而是堂堂西宫娘娘,这,这实在……乌珠不禁转向莫怀臣的方向,隐有几分踌躇。
      那人倒先自从席上立起,和若林风,“不敢当!娘娘歌美舞妙,实乃怀臣平生之仅见。”视线与她平平相交,虽无半点轻渎之意,倒也未露一丝爱慕欣赏。好似刚才不过赏了一场平凡歌舞,所以不得不讲几句平凡的场面话。
      杜卧云转而又有些不甘。原本自己十分自负的一项本领,被人瞧得轻了,那人还偏偏是个才华闻名的美男子,倒是挺伤自尊的。心中才自悻悻然,觉察到身边的帝王无意识地抚弄着自己的黑发——他在琢磨事情或者稍微紧张的时候,就会情不自禁这么做,“莫相觉得这词曲呢?填得可好?”
      “甚好!”
      “好在哪里?”
      “好……”不知哪儿窜进一阵凉风,下头的人堪堪顿住了,捂嘴轻咳了几声,方才勾唇潇洒接道,“好在,芳心坚贞,留情忘情,是为正气女子坦率长歌,令人不由敬佩怜惜。”
      “是……不会……也许……”余承天垂首极低地含糊嘟噜几个字,突然仰了头,击案长笑,依稀是多年前那个狷狂王爷,“好,好,好!说得好!丽妃,你可明白没有?这词义之精髓,本非悲切春秋,而是淡然忘情。莫相不肯夸你,你可服气?”
      杜卧云的面色有些发白。
      那首词来自宫中。她原以为,那是寂寞宫廷,春秋易转,不得君怀而自悲伤嗟叹,孤芳自赏的落寞。却原来,原来是那个女人的词作。而后被自己编排成歌舞,取悦自己如今的天,如今的夫君……
      胸口的不忿变作了隐隐的热,因为那腔虚空的热,又堵塞了呼吸回不上话。直到对上座下那双深邃无澜的眸波,却陡然心神一凉,这才勉强含笑回道:“臣妾懂了。是臣妾班门弄斧。”
      “怀臣不恭胡言,娘娘恕罪!”
      其实在座的儒臣文士,自然也有能领会那词义的。不过当着承帝的面评说丽妃是非,却也是万万不敢的。听到这里想起丽妃歌舞之时,自己不辨东南西北色授魂与的情态,对视之间不觉有些讪讪。
      余非匆匆扫过四方,觉得时机到了,出言笑道:“禀父皇,孩儿听说惠敏公主雅爱书画。所以特别预备近日在府中摆宴,请出第一国手杜大学士与惠敏公主稍作切磋,以增进两国之谊。不知父皇可否应允。”
      “这是好事,朕当然赞同。”余承天始终在意地瞅着下头的白衣丞相,温言却是冲着李娉的,“惠敏公主初来历越,愿意赏玩些什么,不要拘束,告诉朕这两个儿子就好。杜大学士原是历越的御用文人,工笔花鸟堪称一绝,公主觉得这提议如何?”
      一直被冷落的李娉不知怎么话头就突然转到自己身上,刹那晕了满面的红霞。思忖着望向身边的莫怀臣,见他微笑颔首,她才轻声道:“本宫怎好意思叨扰长平王。不过杜大学士的画儿,本宫听说已久,的确想去拜望学习,不知方不方便打扰?”
      余非登时面色泛青,笑容不尴不尬地挂在脸上。余战乐见弟弟受挫,忙自己抓紧时机,“公主是历越娇客,自然都随公主之意了。不过杜大人近日病了,本王也甚是挂念,愿意陪公主一同前往探望。”
      余非只得抢着赔笑,“非也愿陪公主前往!”
      “那就一起去……莫大人以为呢?”
      莫怀臣也含笑,“如此,也好!”
      余承天还要再说什么,忽然僵住。就见他面色诡异地忽紫忽红,酒杯闷声坠地间,双手已经无法克制由上臂传来的狂颤,急命道:“今日……甚是尽兴,朕累了要先退席,你,你们好生招待着……丽妃……”
      “是!”杜卧云知道厉害,紧着勾手,一对小太监就默契十足地从后头扶了余承天双腋往内殿就走。看起来倒是姿态恭谨跟随在后,其实单手内劲充沛,根本是架着余承天出了宫宴。
      莫怀臣的清越语声自后头无波传来,“恭送皇上。”
      皇上一走,主心骨儿就没了。听说过承帝服用长生金丹的历越重臣们不免忧心忡忡,余战余非也做出沮丧担心的模样来,其实心内不过各自筹谋。
      宫宴匆匆结束。出宫时夜凉如水,李娉想着心事,没提防脚下多了一个岩坎,绊了一下差点摔倒。莫怀臣在旁扬臂一搀,李娉被烙得微微一缩,低呼道:“大人的手为何这么烫?”
      莫怀臣从容收回手臂,安慰地笑道:“可能昨夜受了风,今天又饮了点酒。公主放心,休息一夜就没事了。”
      李娉一向有些畏惧这个说一不二的笑面丞相,嗫嚅了下也就不再做声。莫怀臣将她护送回竹院,交代妥了,才一人又往外走。
      察觉到柴青不远不近地忠心跟着,他就漫然摆手,“我没事。要自己去一个地方,天明之前就会回来!”
      果然去了整整一晚,回来时桃花眸子微染血丝,清炯犀利。
      头天他们正式得到了君王召见,天宇阁自然也就不是避讳的禁地了。历越的大小官员,远的近的,这才有了登门拜望的机会。从大清早,户部礼部吏部兵部,走马灯似的川流不息。一来呢,是为了和绍渊丞相攀个交情,日后不一定什么时候就能用在刀刃上;二来呢,是冲着天下第一公子的盛名,倒要见识一下这男人是否真如传言那般文武双全才华溢世。
      莫怀臣对这等场合当然驾轻就熟自如得很,淡然迎来送往,气度翩翩。又直忙碌了一整天,早中晚都没来得及静下来吃顿饭。直到夜幕降临,柴青才亲自送来了热粥小菜,莫怀臣随意用了些,明明瞥见了一碗泛着股浓浓苦气的药摆在旁边,愣当啥也没瞧见,任它热气消失冷去了。
      柴青忍不住怀念起倾瞳在的日子了。至少那个时候,劝大人进药不用他绞尽了脑汁,可能最后还是只得一句毫无余地的“拿出去”。
      莫怀臣显是累了,话都不想说,安静地吃完就回了房。几声咳嗽透过窗页滑出来,令人心压抑地惴惴。一会子半点声息也没了,又更叫人不安。柴青正自端着热好的药束手无策,陡然视线如刃,堪堪凝向院中。当认清了来人,就皱眉口气就不大好了,“你怎么来了?”
      来人有些大咧咧地扇扇手,油胖的面盘也是瞧不上对方的神气,“老子乐意不就来了,难道还和你报告不成?”
      “别以为你的‘飞禅’厉害就万无一失,这里到处都是历越的人,你以为是你的酒肉江湖可以胡来的?”
      “啧!我瞧你是自己本事不济,缩头乌龟久了,啥都一惊一乍的。”
      “你……”柴青如虹飞掠院中,“你是皮痒!”
      来人闪身躲过了柴青凌厉的手刀,还是被气风扫到,袖子登时哗啦一声裂了半条口。他也来了气,“喂喂,把洒家闹走了,等会儿你就自个儿站外头愁这碗药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清歌别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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