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零章 今世凡尘[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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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前，神界浩劫，天火滚滚降到凡间，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也许是个天劫，凡人们是这么认为的。
大地一片狼藉。
可是千年后，已经不会有凡人再记得这次浩劫，大概一些地方还会有些神话传说，记载着千年前的这场灾难。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世沧桑，千年轮换，已再无千年前狼狈的模样。
凡间往来覆去，云升日落，一如既往。
人世间多有仙山福地，而飘渺山就是其中之一。
然而，现在的山间，却只留得满地的桃花与江景遥他孑然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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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就快到了爱人的忌日，江景遥拿起桌上的笛子出门。这个时候，该是春季了。山上的桃花开的烂漫，也把人看得赏心悦目。和风轻拂，扫起春泥地上瓣瓣落花。
一股清风卷起飘落在地上的落花，划过江景遥的脸颊，他收拾着心情走在去往爱人坟地的路上。
飘渺山的半山腰上，满地的桃花树，这些都是江景遥亲手栽下的，一丈一株，直到今年，已经是遍地桃花盛开，也掩盖了当年这里曾是旗怀山庄的痕迹。
江景遥把玩着手上的横笛，如若不是那日一时兴起去整理了家中的檀木箱子，恐怕这一辈子都不会翻出这把横笛来。已经很久没有吹奏过它了，只是那一曲还依然浮现在脑海里。七年了，对，已经七年了。
林子里安静的只听到了树叶沙沙声，拐了个弯，在满目的桃花树中，江景遥忽然发现了一样“东西”躺在那里。是个少年，他蜷缩在一棵桃花树下，沉沉地睡着。
江景遥起疑一声，走了过去。
少年依然睡着，眉心一道青色的印迹，让他非人的身份显露无疑。
而江景遥也知道，这飘渺山人杰地灵，山中总有精怪成精成仙，看来今年也不例外。当然，这也是为什么他的师父慕闻人要把旗怀山庄造在这里的缘故。慕闻人一世求仙，望有生之年能得道成仙。
对于问道成仙，江景遥一向无所求。成便成，不成，做个人间酒鬼也好，成了，也难不保他去做个天界酒仙。
本来想装作没看见，可走过去的时候，江景遥却觉得，让这少年就这么睡在这里会不会惹得更多的精怪而来？
记得三年前，这桃花林里惹来了两只千年得道的精怪来，搅得江景遥不得太平，还毁了一大片桃花林。
这次，可不能重蹈覆辙。
江景遥走到少年身边，轻轻摇了摇少年。他倒是酣睡的很香甜啊，江景遥心想。
还是抽回身要离开，可是迈出了步子却收了回来。江景遥仰头探了口气，算了，就先把这孩子带回去吧，睡在这里算个什么事啊。他抱起少年往屋子里走，竟然在怀里呢喃了两句，又睡着了。
江景遥苦笑，自己为何总是那么好心呢。
少年没有醒，而江景遥也没有留在屋子里，他每天要做的，就是去坟地给师父师母以及他的爱人——慕绮梦上三支青香。
走到坟地前，他靠在石柱上，眼前三块墓碑，勾起了他从前美好的记忆。
“绮梦……”江景遥喃喃自语。
“二师兄啊？”每次看到江景遥坐在那里发呆，慕绮梦都会笑着跳到他的眼前，“二师兄又坐在这里发呆了呢。”
又或者，会捧着一堆的花瓣来，洒在他头上，笑盈盈地跳开老远，在那里取笑他。
慕绮梦，他的师妹，心中的爱人。
七年了，她始终不曾入梦与他相见来。
绮梦，你是恨我当年没有替你报仇，亦或是，你在恨我当年未能赶回来救你呢？
思绪飘然至此，心欲揪痛，黯然悲凄难平。
只是那些记忆画面无法就此抹去。
师兄灭门，爱人被杀。七年前的那晚，师兄一人血洗山庄。上下六十七口人，唯他，江景遥一人幸免。追至山下，与青轩山庄庄主厉百里联手制服了他的师兄。
可是，最后江景遥还是放过了他。
在剑下，那浑身是伤的师兄对他恶言相向，而自己却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至今，江景遥还记得当晚师兄对他说的话，那种歇斯底里的吼叫。
“我恨你，恨师父如此厚待你，恨师母如此偏宠你，更恨绮梦，恨她的心里只有你！只爱慕你！难道最后，连这个旗怀山庄，你都要与我争抢？！”
江景遥从来都没有想到，他的师兄会如此这番。而江景遥也从来，未曾想与他的师兄争抢什么。
“我还会回来的！”
看着满面是血的师兄，江景遥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去杀师兄，而他也未曾后悔放过师兄。
因为，毕竟那个家伙，是他的师兄，曾经救过他一命的大师兄。
想他们三人从小一起长大，虽然，江景遥与他的师兄皆是从小被他们的师父收养，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但他们的师父与师母视如己出，甚至比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更爱戴他们。
江景遥一直以为，像这样的生活会一直延续到很久。
可是他也万万想不到，自己与绮梦的相爱，会让他的师兄如此仇恨。
江景遥记得，自己的生命如果有一半是师父所赐，那么另一半，则是他的师兄救下的。
谁没有年少轻狂，谁没有心高气傲。
当年，他还自认为已经学得师父功力的精髓，竟然惹得山精妖怪来，把他追得满山逃。还以为自己快没命的时候，幸得被他的师兄所救。
这江景遥不会忘记，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所以，江景遥他绝对下不了手去杀他的师兄，就算师兄做出了如此伤天害理的事。
但是，现在，如果让江景遥再次遇到师兄，恐怕已经不会再为了恩德而留情。
一夜大火，满目疮痍，等他回到山庄时，只留得一地废墟。他一人，用七天，整理完山庄，在这片土地上种满了桃花树，不知道的人，也绝不知道，这里曾是那名声籍甚的旗怀山庄。
再过一周，便是忌日。
突然一股揪心的难受，他抓着胸前衣襟，酸味直冲喉咙。
想到这里，江景遥突然自嘲的笑起来，自己躲在飘渺山中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让自己不与江湖有所联系。在山下，如果让他得知师兄的消息，难保自己不会克制住心中的仇恨，向师兄举刀相向。
杀人，江景遥从来没有做过。
他也从来不明白，自己的师兄，是怎么狠下心，去杀了养育他的师父师母，还有他们的师妹。
绮梦与两人，可是一起长大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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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傍晚，江景遥才回到屋子，可看到眼前的一幕，他差点想打自己。
左边的花瓶碎片，以及右边那个少年玩着扫把扬起地漫天灰尘。
“你……对我的屋子做了什么。”江景遥刚一伸脚，就猜到了那个青花瓷花瓶碎片，那可是江景遥好不容易从山庄废墟中拯救出来的花瓶，就在这少年的手底下香消玉殒了。
少年转身朝他咧嘴一笑，问道：“这是什么？”
“扫帚，放下来。”江景遥用不容反驳的口吻说道。
“噢。”他乖乖放下，又玩起了簸箕。
江景遥有些后悔，噢不对，是很后悔，他为什么要把这个小子给救回来。江景遥撑着脑袋靠在自家客厅的木头桌子上，看着眼前那少年来回走动，东摸摸，西摸摸。
奇怪的是，精怪向来早慧，总是比人类意识的早。怎么这个小子什么都不懂，到底什么来头，江景遥看着他想。
只听‘呯嗙’一声，把江景遥拉回思绪，又随即听到‘哐啷啷’的几下，簸箕敲到了一边的花盆，一起摔倒了地上，不仅把江景遥吓了一跳，连这少年也吓了个半死。
“你！过来！”江景遥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脾气，微笑问他，“叫什么名字？”
少年摇头，“我没有名字。”
“那我帮你取个名字吧。”
刚说完，江景遥就只想抽自己的嘴巴。帮他取名干什么，当他的爹娘吗。
“好哇。”少年咧嘴一笑，等着赐名。
“天涯岂是无归意，争奈归期未可期……”这是江景遥最爱的词，他对少年说，“你就叫无涯吧。”
“无涯……”少年嘟嘴想了想，“好像还不错……”
听罢，他又转身去玩其他的东西。
接下来的一周，江景遥教授这个孩子怎么吃饭、怎么洗澡、怎么写字、怎么算钱。其实他自己也在想为什么就“代为”照顾了这个孩子，不然怎么办，把他扔到大街上自生自灭吗？
无涯学起来也快，会写自己的名字，会写江景遥这三个字，还知道怎么出去买东西不会受骗。
而无涯有时让江景遥也很头疼，不过更多的时候，江景遥会很开心的笑。一个人在山中独自生活了七年，七年未曾与谁好好交流过，偶尔下山打酒去，也只是难免几次罢了。
也许无涯的出现，正是说明江景遥人生轨迹将要改变吧。
他偶尔在想，这个精怪是哪里来的。但是无涯那天说，他不是妖，是仙，这让江景遥更加觉得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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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到忌日，江景遥把无涯唤来，塞了些碎钱给他，“下山去买壶酒，买半斤桂花糕来。”
无涯拿着钱，看了眼，嘟着嘴说：“原来你教我这些，就是差我下山为你跑腿的啊？”
“快去……废话那么多。”
两人一同出门，只是一个往左，一个往右。
江景遥要上到山间去祭拜，告诉无涯，让他买好东西直接上山。
无涯点了点。
他揣着钱来到山下八都城，这是他第二次下山来。第一次由江景遥陪着过来，他总是指着城门口那间八都酒馆说，这家老板酿的酒，是极品。
无涯记得无错，买桂花糕的“杏粮坊”果然在街角。
他缓步走进屋内，扑面而来一股清香。到不刺鼻，闻起来很提神。
店堂里已经站着一位公子，他站在最里头的柜子前看着什么。
老板见无涯进来，乐呵呵的过来招呼，“小娃儿，要买什么啊？”老板肚子圆滚滚的，都弯不下腰来。
无涯看他这样，忍着笑说：“我要，要半斤桂花糕。”
“呦，小娃儿，你来晚咯……”老板指了指店堂里头的那位公子，“已经都被那位客官买去了。”
“嗯……”无涯点了点头，他径直走到那公子身边。原来进屋子时闻到的清香，是从他的身上传来的。在一个男人身上有香味很奇怪，但是这男子却与芬芳融合，一点都不突兀。
见他身高有五尺半，无涯半仰着头看他，清瘦却觉健壮，蓝衣衣边的花纹高贵又典雅，与他白龙玉佩相称。头发随意的竖起，前额刘海荡在两边。皮肤白皙，手指修长，拎着包装好的桂花糕。
无涯拉了拉对方的衣摆，“老板说桂花糕都被你买走了，能分我半斤吗？”
对方先是一愣，看到无涯后转而一笑，“你也要买？”
无涯点了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无涯还是孩子的关系，那公子笑着把桂花糕递给老板，让他分半斤给无涯。
从怀里掏出钱来，要给那公子，却被推了回来。
“不用了，就当我送给同好之人吧。”他平静一说。
老板重新包好了桂花糕过来，交给了他们。没有多聊，公子先走了，随着那一身淡淡的幽香。只是他走前还对无涯说了一句，“把该藏的藏好了……”
无涯知道，这公子与江景遥一样，都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零章 今世凡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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