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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苦命的女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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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青山拿了一个饼咬起来,“甜的?”他因为惊讶和喜悦微微瞪大眼睛,眼神格外亮。
巧云笑道:“这是我们的特色口味,桂花蜜糖馅儿的,别处都没有呢。”她语气带有一点小骄傲。
“确实好吃。”他本来没有多饿的,可被这酥饼一逗引反倒感觉饿得厉害了。
等贺青山走后,小壮贼兮兮地走过来,“巧云姐,他是谁啊?”
巧云被他这副模样逗笑了,“上次你干爹摔了便是他帮忙送到医馆的,是山上的一个樵夫。”
“啊!原来就是他啊,我还以为是个大叔呢。”小壮语带羡慕,“我以后也要长这么高就好了。”
“啊,你不怕他吗?”巧云问他,好像小孩子还都挺怕贺青山的,上次有庆就说背他过河的人瞧着可凶了。
“不怕!要是下次他还来,我一定上前跟他说话。”听得出来,他对贺青山有点崇拜,虽然不知道他崇拜啥。
晚上收摊回去,素花已经把晚饭做好了,她对巧云道:“就在这儿吃了再回吧,小壮干爹已经吃过了,我给他端过去的。”
巧云:“你合该等我们回来做饭,夏天做饭最热了,你本就中了暑,小心再搞返了。”
“我真没事儿,你当我是摊子上卖的瓷娃娃啊!快进来吃吧。”素花一把将她拉了进去,“我正好有事儿跟你说呢。”
有事儿?什么事儿。巧云确实也感觉饿了,从善如流地跟她进了堂屋。
夏日在外干活汗流如注,中午晚上都离不开稀饭,为了解暑热,必得在稀饭里头搁上一把绿豆,绿豆煮得面软开花,和着稀饭可好吃了。要是有条件最好是有个把荤菜,不然一个夏天过完人瘦不少,家里条件差的,也要在菜里多搁点猪油,这才能保住人不被拖垮。
何氏笑着招呼巧云,“多吃些啊,婶儿家饭菜不如你家的好,别嫌弃,好歹把肚子填饱。”
巧云也笑,“婶儿,吃现成的哪有不好。”
何氏:“要说你这丫头真是能干,头一天上阵就能把摊子照顾得不慌不忙的,了不起。”她活了几十年,还没见过比巧云更能干的闺女儿。
“这还得多亏小壮帮我呀。”巧云对小壮眨了眨眼。
小壮的努力得到了肯定,呲着个大牙乐,饭桌上其乐融融,素花脸上也带着笑意。
巧云望向素花,“对了,你说有事儿来着,是啥事儿?”
素花哦了一声,神神秘秘道:“我先前去给你爹送饭,瞧见个妇人畏畏缩缩地在这附近转悠,瞧着形容很是可怜,不知道是个啥人。”
何氏忙问,“你跟她搭话了没?”
“她一见我就匆匆走开了,哪里赶得上搭话。”素花道。
何氏:“对了,少跟不认识的人搭话,有些是人是疯的,亦或是来路不正的人,防人之心不可无。”
巧云听了觉得是过路的人,没放在心上。
过了两天,素花身子恢复好了去出摊,巧云总算是能歇几天了,她早上睡了个饱觉,慢悠悠爬起来做了早饭吃。正在廊檐下洗衣服之际,她好像听见门外有轻微的脚步声,然后透过没有关严的门缝瞧见外头有个妇人走来走去。
这莫不就是素花那天说的那人?咋感觉身形有点眼熟呢。巧云猛地把院门拉开,吓了那妇人一跳,转身就要走。
“站住!”巧云喝道。
那妇人奔逃的脚步顿了顿,还是想跑。
巧云快走两步喊道:“你来好几趟了,难道不想把事情说清楚吗?”这妇人身子瘦弱,瞧着也不像歹人,巧云不怕,她想着这人总是来这边转悠,定是有啥事儿的,于是说了这话。
妇人听了停下脚步,过了半晌才转过身来,巧云终于看清了她的模样,掺了白发的枯燥发丝,枯瘦蜡黄的面庞,嘴唇也没多少血色,看得出这是个备受生活磋磨的女人。
妇人犹豫道:“我.......我能见见你爹吗?”
喑哑虚弱的声音唤醒了巧云的记忆,她猛地瞪大眼睛,“是你!”是那次夜晚在田间遇见的那个女人,她还为此惶惑了好一段时间呢,没想到她竟找上门了。
“你是谁?”巧云问道。
妇人四处打望,像是怕人瞧见她来这边,巧云见她面相苦涩没有歹意,就道:“你进来说吧。”
妇人跟她进了屋,眼睛一触到干净立整的院子就垂下了眼皮,但还是能从她脸上看出忐忑与自卑。既然都进屋了,干脆把她领到她爹面前,兴许他认识呢。
“要见我爹的话就跟我来吧。”
妇人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面,多一眼也不瞧,只规规矩矩地走路。
巧云踏进江顺的房屋,“爹,这人说要见你。”
转眼她们俩就到了江顺眼前,江顺正在给自己捶腿舒活经络,他瞧见这妇人满脸疑惑,“你是......”
巧云给她拿了个凳子,妇人确实不做,唯唯诺诺站在那里,两手绞着衣裳道,“我是林旺德的妹子,林氏。”她的声音微微颤抖。
林旺德.......江顺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林旺德可不就是村儿里的林大吗,这是依着排行叫的,就像他,在江家排行老三,便也有人叫他江三。
他问,“你是嫁到芦花沟的林氏?”
妇人低垂着脑袋点了点头。
“爹,谁啊?”巧云还是一头雾水。
“呃.......就是上次薛媒婆给我提的那个.......”
一个是当事人,一个是他女儿,江顺有点不太好说出口,好在巧云已经明白过来了,这便是上次薛媒婆给她爹提的再娶对象。
她又疑惑了,问林氏,“上次我在田里遇见的是你?”
林氏:“是......”
这下连江顺也搞不懂了,她在屋外转悠几天是想干嘛,难道亲事不成还因此生恨了,要报复他们不成?这也说不通啊。
林氏终于将脑袋抬了起来,像是鼓起很大的勇气道:“我是想说问问,你能不能娶我?我什么都不要,只要能伺候你就行。”她眼睛直勾勾地瞧着江顺,像是看救命稻草一般。
江顺:“可我已经跟薛媒婆说过了,无心再娶。”
林氏扑通一声跪下,“我求你了,我啥都愿干,只要能让我进门给口饭吃就行。”
江顺被这一跪吓坏了,“哎呀,你这是干什么。”
随即吩咐巧云,“赶紧扶起来。”林氏跟他年纪相当,他哪经得起这一跪啊。
巧云上前搀扶,隔着破旧单薄的衣衫,能感受到她瘦弱的臂膀。
林氏虽然起来了,但还是一个劲儿地哀求,“你就让我进门吧,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江顺没了法子,问她,“这又是为何?”他以前跟她并无来往,她又怎会这般执着于嫁给他呢。
林氏满目仓皇道:“我的境况想来薛媒婆已经跟你说过了,我没有子女,男人又死了,在婆家备受苦楚。娘家哥嫂不接纳我,我只想找个容身的地方,能够活下去就行。”
两滴大大的泪珠从林氏眼里滚落在地上,洇出一片湿润。她的手上能看到几块明显的淤青,明显是她的婆母折磨她已经是不避人了。
江顺为难道:“你这处境确实可怜,但我实在没有再娶的心思了,你还是再找别家瞧瞧吧。”上次姜郎中来说过了,他的伤要是恢复得意,等秋冬时就能拄拐下地,实在是用不着娶个人进门来伺候啊。
林氏听完后满脸绝望,行尸走肉般地往外走。
巧云跟着林氏出来,她明明年纪不大,却给人的感觉是垂垂老矣,一步步就像是走向坟墓一样,瞧着着实心酸。
“大婶儿。”巧云叫住她,“你现在住在何处?”
林氏满脸灰败,木然道:“我兄嫂觉得我是累赘,不愿我归家,我千求万求托人带话给他们,这才把我接回来住上几天,明天我便又得回芦花沟去了。”
把她送走后,巧云的心情也很沉重,这世间女子本就身似蒲柳,想要好好地活一场都不容易,还更有那自相残害的妇人,就如林氏的婆婆那样,让女人的处境愈加艰难。
晚上,她找素花商量了一事儿,晚上总算是能安生地睡觉了。
第二天一大早,她去林家找林氏,却被告知她天刚亮就出门了 ,巧云只能动身去追,好在林氏走得并不快,巧云在村口小路上瞧见了她的背影。
“林婶儿!你等等。”巧云边喊边跑。
林氏并不知是叫她,拖着脚步朝前走。
巧云总算是将她给追上了,“林婶儿!”
“你.......你刚刚是在叫我?”林氏迟疑着问她。这么多年来,婆家人叫她‘丧门星’、‘不下蛋的母鸡’,就连娘家侄子侄女都不愿叫她小姑,每次都对她嗤之以鼻,她许久许久没有听见人这么亲切地叫她婶儿了,她有些感动又不可思议。
巧云点点头,“对,就是就是叫你。”
林氏擦了擦眼角,“你找我有事儿吗?”
这姑娘这老远追上来,不会是为了警告她吧,“你放心,我既得了你爹的准信儿,再不会心怀侥幸去纠缠你们了,上次吓着了你,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这个女人畏畏缩缩生活了太多年,感觉脊梁骨都被人折断了。
那次她回娘家也是偶然在田间碰见巧云,本想找她说说好话,谁知却弄巧成拙了。
巧云摆手,“林婶儿,你误会了,我来是想跟你说,你若是愿意的话可以去我邻家阿姐的酥饼摊上帮帮忙,但住的事情您自己得解决,每月开您两百文工钱,要是以后干得熟练了,还可以涨工钱。”
“真的?”林氏大吃一惊,这简直是上天掉了个天大的馅儿饼砸在了她的头上,一时间好得有点不敢叫人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