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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割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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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氏就这样不吃不喝躺了三天,谁去劝都不管用。她这是要硬逼着江有才低头。
江有才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感觉无力过,也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清楚地感受过他娘的难缠。他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娘绝食而死,也难以放下心爱的人。
这天早上,巧云第二次过去劝孙氏,可无论她说啥孙氏都背对着她,一言不发。巧云现在还很纳闷儿,那天到底她们摘杏的事儿到底是谁告诉孙氏的呢?偏生就那样巧,碰个正着。
回去的路上天下起了雨,这雨来势很快,天色阴了下来。她本还想去石堰沟的黄豆地里看看庄稼,扯扯草,现在也去不成了。
她手搭在额头挡住雨飞快的往家里跑,还好,路不算远,回到家衣服只有点润。
“巧云,是你回来了吗?”江顺在屋里问。
雨刚敲响房顶他就听见了,担心女儿在外头干活淋雨,按照巧云出门的时辰这会儿该出村了。没想到没过多会儿就听见有开门的声音,还有脚步声,他连忙出声问。
“爹,是我。”巧云在外头应声,她拍了拍头上的雨水,往他爹房里去。
江顺见她身上不算太湿,这才放心了,“怎地回来这么快?我还以为你要淋雨呢。”这夏天的雨说来就来,又下得大。
巧云坐下来,忧愁道:“我去看了伯娘,她还是那副样子,不吃饭也不理人。”要不是她偶尔动弹一下,都让人怀疑她是不是饿晕过去了。
江顺:“这下有才难做了。”孙氏这人不坏,当初巧云娘跟人跑了,巧云没人带,她帮衬了不少,算是个热心人,可在这件事儿上她出奇的执拗,也不知是怎了。
自从前几天巧云回来说了摘杏的事后,他反复琢磨,想起好些年前江昌好像对何氏有过念头,可事情过了这么久了,她不会是因为这个吧,肯定是有些别的什么。
不过这种事儿外人也说不清楚,谁知道呢。
咚咚咚,外头门响了,巧云起身出去看。
“素花?快进来。”天上下着雨,素花也摆不了摊,不然这个时辰她早该出门了。
巧云在外头喊了句,“爹,素花来了,我陪她说说话。”
“知道了。”
然后巧云就拉着素花进了屋,她把窗子推开,屋子里瞬间变得明亮许多,两人就坐在窗下说话。
“你.......你伯娘咋样了?”素花忐忑地问。
巧云道:“还是那样,熬着呢。”
素花扭着手指,半晌后道:“你帮我给你哥传个话吧,就说我跟他有缘无分,叫他别跟他娘对着干了。”
与上次比起来,她这次同样说得很慢,但能听出来心意坚定许多,看来她是真的打算割舍了。
自从那天从杏子林回来她一直在琢磨这事儿,后来她娘知道了,也没有骂她,只说若是孙氏成了她婆婆,只怕她后半辈子的日子都不会太好过。
她不愿江有才在中间为难,想来想去做了这个决定。趁着事情还没闹到人尽皆知,还是及时打住吧。
巧云心里觉得无比的惋惜,可见识了她伯娘的固执之后她也不敢再劝素花了。孙氏拿着命不做数逼江有才低头,要是江有才强行跟她对着干,只会落个不孝的名声。
若真到那步田地,即使素花与他结成连理,两人的日子只怕也不会甜蜜。她能感觉到素花的悲伤,只能轻抚着她的肩膀安慰她。素花趴在她的肩头,眼泪一滴滴往下掉。
到了第四天,孙氏饿得唇脸发白,玉梅守着她直哭,江有才终于还是妥协了。他整个人像是一下成熟了好几岁,身上少年人的气息黯淡好多,他走到孙氏床前,“随你做主吧。”
然后默不作声地出去了,也不知去了哪里。
巧云看着有才和素花各自伤神的样子,心里不由对孙氏的做法感到疑惑,她这样真的是为了江有才好吗?还是说只是为了自己的私念。
在孩子还很小的时候爹娘就对孩子说,我都是为了你好,我为你付出了多少多少,你长大后一定要孝顺我,仿佛爹娘的爱的深厚又无私的。可巧云现在明白,有些爹娘所谓的爱是那么的自私。
她现在更能感受到她爹对她的爱是多么的难得,他从不以为她好的名义来逼迫她,让她能随心所欲地安排自己的生活,即使有些东西他并不赞同,但他从不强求什么。
山上地里的黄豆长得很好,风吹一片绿,这让她压抑的心情好了许多。黄豆已经长到膝盖那么高了,开了紫色的小花。令她意外的是,地里并没有多深的草,浅浅一层的杂草都拔不上手,以黄豆这么好的长势,只怕过一段时间杂草扯不到养分就自己死了。
这块地真是没开错,等到了秋天收获少不了。
她勉强挑那深些的草给拔了,然后又松了松土,决定再给黄豆追点肥,也不用多,挑几担粪水泼一下就是了。可粪水去哪儿讨呢?对了,去找佩莲,她应当不会拒绝的,而且这一向没见着她也怪想的。
她拍了拍身上的土往下面石堰沟村儿里去,她并不知道佩莲家是哪一户,在村口找了个小孩儿问。那小孩儿见她生得好,觉得她格外的和蔼可亲,笑眯眯地在前面给她带路。
原来佩莲家就在离村口不远的地方,结结实实一座石基泥墙的房子,虽然有些陈旧,但很规整。
因为石堰沟地势不平,所以村儿好些人家的房子也不是平平整整的,就像佩莲家的房子,从远处高点的地方能看到房屋的大致格局。院门在路边,下头是茅厕、猪圈等偏房,要上几步台阶才是院坝,当中是正房,右边还有好几间宽阔的屋子,想来的做豆腐的工房吧。
“多谢你给我带路。”巧云笑着弯腰轻轻摸了下小孩儿的头。
那小孩儿害羞地笑着跑掉了。
巧云抬手叩门,里头很快就有人应声。
“谁呀?”是佩莲的声音。
门一打开,佩莲见是巧云惊喜地叫出来,“啊!你咋来了?快进来!”
巧云笑道:“我就不进去了,我想匀点粪水泼泼地,不知道方便不?”
佩莲大方道:“这多小的事儿,有啥不方便的,你先进来坐会儿再说。”
她不由分说地拉着巧云进去,上了石阶,上头院坝里摆了几把椅子,一个孕妇坐在那儿选豆子,想来就是佩莲她大嫂了。
“嫂子。”巧云笑着给她打招呼。
佩莲大嫂把簸箕放在地上,扶着椅子起身来,笑道:“你就是妹妹长说起的巧云吧,果真是好看。”她说着就要进屋去断茶水果子出来招呼她。
巧云忙道:“嫂子你别忙活了,我还得干活呢,坐一会儿就走。”
佩莲大嫂热情道:“急啥,时辰还早咧!”她进屋倒茶水去了。
屋里就佩莲和她大嫂,余下人都下地干活去了。巧云对佩莲道:“你嫂子气色看起来挺好的,现在应该不害口了吧?”
佩莲拉她坐下,悄声道:“早就不害了。就上次你跟我说了后,我悄悄跟娘念叨了下,她到底老辣些,有意无意说过几次生儿生女都好,我大嫂不知怎么,竟渐渐不害口了,想来还真是你说的,她原先心里为着这个着紧呢。”
佩莲大嫂很快就端了茶水出来,巧云忙起身接过道谢。
她大嫂是个很体贴的人,想着佩莲有些女儿家的私房话要跟巧云讲,自己找了个由头回屋歇着去了。
佩莲端起地上的簸箕接着挑豆子,“你咋每次上来都不跟我说?我还想着又跟我二哥去赶集找你呢。”这豆子挑了泡好,明日做豆腐用的。
巧云啊了一声,道:“我上回来不是还叫你说话了嘛。”
佩莲道:“咦,那我看你地里的草像是有人拔过的样子,难道不是你来拔的?”她之前瞧得真真的,每次草长到一掐长,没过两天就被拔干净了。
巧云略想了想,心里有了猜测。她眼睛转了转随口道,“那大概是邻家婶子上来砍柴时顺便帮我拔的吧。”
两人很快揭过这个话题,巧云问她,“你近来还好吧?”
佩莲筛了筛豆子,接着挑,“我倒是挺好的,就是我二哥不太好。”
“他咋了?”巧云问。
佩莲叹了口气道:“先前在山那边给他定的那个姑娘,最近突然害了急病没了,我二哥去参加完丧事回来,郁郁寡欢好一段时间了。”
“啊?”巧云连眨了几下眼睛,消化着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这真是太不巧了。”
月老最近是咋了,咋老让有情人生离死别呢。
巧云安慰了她半晌,她惦记着地里的伙计,没做多久就起身了,“我这就去挑粪水吧,泼完时辰早再去山上砍点柴。”来都来了,不多干点活再回去不划算。
佩莲也站起来,“你没带粪桶吧?我去给你拿一副,你等着。”
她实在是个热情周到的人,要不是巧云拦着,她还要帮着巧云挑一担粪水去地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