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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执念 ...

  •   回皇城的路上十分祥和,江吟晚原本是做好了再次应对刺杀的准备,时时刻刻剑不离身,如此顺利反倒显得是自己有些草木皆兵。

      只是行到肃州时,远远便瞧见熟悉的青色身影笔直跪在城门口,这月余未见竟是更显沧桑。

      赵全“呀!”了一声“那不是靖王吗?”

      “肃州是靖王封地,他自然是在这儿了,我说路上怎么这么安静,原来搁这儿等着我呢,真晦气。”江吟晚头痛欲裂,转过头小声与赵全嘀咕了一番,撇了一眼身后关押着准备运送至皇城再审的杀手,最终才将目光落回跪着请罪的白行止身上,艰难的酝酿起一股虚假的情谊。

      她清了清嗓子,纵马上前。

      “弟啊,地上多凉啊,快起来吧,你这身板就别行此大礼了。”
      真怕他风一吹就折过去。

      可嘴上这么说着,却是居高临下毫无下马的意思,眼中也无半点笑意。

      任谁忙活一个月救灾却转脸就被人挖了天坑,想来这心情都不会太好。

      她虽然已经练就出与魏东胡说八道,虚以委蛇,可这会儿对上白行止的脸又始终是欠些火候,只恨不能痛快的跟他一拼刀剑。

      白行止拱手一礼,秋风萧瑟,他人如风中摇曳的稻草,似是油尽灯枯,伏下身子纹丝不动,道“陛下,臣擅自封城,封锁消息,特来请罪。”

      故而他也没能瞧见江吟晚那不太自然的表情。

      “请罪。”江吟晚将这二字细细的品了品,玩笑般问“你及时救三州于水火,朕若还降罪于你,岂不让百姓心寒?快起来吧,朕可不敢降你这大功臣的罪。”

      只怕她前脚扣他个罪名,后脚这三州百姓还不得掀杆起义?

      “功过不相抵,臣擅作主张,该罚。”他垂首答道。

      江吟晚冷笑着扯了扯嘴角,干都干了,这会儿再整这虚头巴脑的玩意干啥!

      膈应谁呢!

      “哎呀。”江吟晚翻身下马。

      “弟,你这叫什么话,你帮了朕这么大忙,朕不舍得罚你,起来。”

      说着不再给他任何推拒拉扯的机会,强行抬着白行止胳膊给拽了起来。

      这戏演演差不多得了,再演下去就没意思了,人要见好就收。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她的不耐烦,白行止总算抬起了脑袋“谢皇兄。”

      只是他原大概是不想起身的,结果没耐住江吟晚力气实在是大,硬是被拽的一个趔趄,眸光一闪诧异,称呼也从‘陛下’变成了‘皇兄’,自称从‘臣’换做了‘臣弟’。

      四目相对下彼此抬出了笑脸,分明是不相熟却又努力的在假做亲近“皇兄此番回皇城,舟车劳顿,不如就在臣弟府中歇下如何?”

      白行止提议。

      看不出是真心实意还是假客套。
      但倘若她是靖王肯定不会缺心眼到真心留人吃饭。
      如此主动邀请她入府歇息多半是场鸿门宴还差不多。

      不过,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说不定进靖王府能查到什么收获,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

      江吟晚衡量了一番,索性应了下来“行啊,过两日恰好就是中秋,朕正想传你进宫呢,这歇两天就一道回吧。”

      反正他总不会蠢到在自己的封地玩刺杀,这不是上赶着顶屎盆子么。

      白行止笑了笑“好。”

      他目光落到押送的囚笼上面,虽短暂但还是被江吟晚敏锐的捕捉。

      于是一边往靖王府方向走着,一边与他主动聊起“皇弟你怕是有所不知,近日朕已查出,三州疫情其实是人祸。”

      “人祸?”

      “李太医与一官兵勾结,向外运送了患有疫病之人的用具,在水源中动手脚,这才使得三州爆发疫情。”一边说,江吟晚一边仔细留意着白行止神色。

      却见他恍若不知,摆出一副愤然的姿态“什么!竟有此事!那皇兄可已将其捉拿?必要审出幕后主使,以慰十五万枉死的百姓!”

      其模样若非无心无肝视人命如草芥,故而做戏才能如此令人寻不出端倪,那便是当真不知。

      “不仅如此呢皇弟,朕还遇到了刺杀,瞧见笼子里关押的没有,就是他们。”江吟晚继续试探着,有一瞬的恍惚。

      她想起那瓶喂给了老鼠的丹药,这白行止是藏的太深,还是真的并无此意?

      可种种事情又都指向于他。

      倘若白行止是无辜的,那三州能在他的治理下迅速好起来,这又作何解释?

      只见白行止皱着眉头朝那些杀手望去“不曾想此行竟如此凶险,皇兄受惊了,还好皇兄安然无恙。”

      “哈哈哈哈,是啊,朕福大命大嘛。”

      江吟晚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颇为意味深长。

      靖王府伺候的人不多,杂草丛生,到处散落着关于仙道的书籍与丹丸。

      江吟晚呆立在门口,竟一时寻不到能落脚的地方。

      “好大个府邸,让皇弟你整的真是…别有一番景致。”

      赵全垂下眼睫,眼皮子跳了又跳。
      他几乎就要分辨不出陛下这是阴阳怪气,还是没话找话的奉承。

      闻言,白行止倒是恍然大悟,转回来捡起地上零落的书卷,为江吟晚开了一条路出来。

      “臣弟这些年醉心求道,让皇兄见笑了。”

      “不至于不至于。”江吟晚摆摆手,却是脚下一个不慎就踩到了一册竹简,发出咔哒一声,似是断裂。

      她赶忙挪开脚,弯身帮着捡起。

      正准备随手放至书案,忽然发现书案上正摊着许许多多幅女子的画像,或嗔或喜或怒或忧,虽然每张长的都不是那么一样,但依稀还是能辨出是同一个女子。

      难道是白衔清提起过的那个被太后赐死的宫女?

      白行止将捡起的书卷摞好,走到案前,他垂着头将画像一张一张抽出,丢进了一旁的炭盆,眼睁睁瞧着那些画像全部都化作了灰烬,难得的显露出一丝脆弱与落寞。

      “为什么都烧了?”

      这一幅幅笔触细腻可见绘者下足了心血,如此烧掉岂不可惜。

      江吟晚疑惑的问。

      不过人都有秘密,就像她不会追问白衔清,同样的,只要白行止这个秘密不危及东陵,她就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打算。

      然而这兄弟俩对人倒是出奇的坦诚,白衔清对她交代了身世,而白行止也爽快的给出了答案。

      “因为这些都不是她。”他皱着眉头,又拿起了一张来,反问道“皇兄难道不觉得,这些脸都不太一样吗?”

      “是不太一样。”

      江吟晚也随手拿起一张,比对之下居然连眼角痣的位置都各有不同。

      他好像执着着想要描绘出一张已经遗忘了的脸,就像她梦里怎么都看不清爹爹与娘亲。

      便听白行止的声音有些干涩,他掌心缓缓收拢,将画像捏成一团,颓然又似自嘲“我画不出来。”

      “太久了,久到我已经忘记了她长什么样,逐渐只剩一个模糊的轮廓。”

      “我总是想抓住那些轮廓,试图再还原她的样子,可是越画越不像她,每一张都不像她…”

      他声音越来越低,低到就快要听不清,但依稀还是听到他喃喃说着什么“我甘愿倾尽一生求仙问道想再见她一面,如今仙道不成,竟连一张画像也画不出…”

      宽大的衣袍拢在身上,甚至能够透出他一节一节的脊骨。

      实在是太瘦了。

      江吟晚绕过书案,将画像从他手中抽出,细细的捋平,用镇尺压住。

      且抛开权利争斗不提,她能够理解白行止画不出心心念念之人的这份痛苦。

      她,白衔清,还有白行止,这心中各有一块空洞。

      她或许是最幸运的那个,因为江家祠堂尚还存留着画卷,只是她不敢让故人入梦,亦没有勇气去翻看。

      而白衔清的生母只是个宫婢,地位低微,没有画像。

      他甚至连一眼都没能见过她,这世上竟除了他的血肉,再无与之相关的物件。

      白行止无疑是最勇敢的那个,他燃烧着自己的生命去追寻,不断的想画出她的脸,已然成为一种偏执。

      江吟晚看着眼前瘦骨嶙峋行迹疯魔的可怜人,别的不说,倒是信了他当初是真的为了这个宫女与太后翻脸。
      或许那时候他真的不想再争夺皇位,那现在呢?他现在又想了吗?

      “死亡不是她走出你的生命,是她化作了你生的勇气与动力,她肉身已灭,记不起也是寻常,可这并非意味着她的消失,即便你将她遗忘,在与她相伴的日子里,她的一言一行凡是于你有所改变,便是她在你身上留下的痕迹,你不死,她便也是永存。”

      江吟晚打开窗户,让阴暗的房间透进一丝光亮,在白行止错愕的神色下,道“那个,我睡哪儿啊,弟,咱这府邸不会四处织网了吧?”

      “咳咳咳…”他突然佝偻起身子,有些许痛苦的咳嗽起来,起身时有些虚浮,令人很难不想他是不是快要命不久矣。

      “皇兄放心,自然有干净的厢房,臣弟也会叫人再多收拾出几间给赵公公他们,这点礼数还是有的。”

      “哈哈哈哈。”江吟晚笑着,正准备离开这插不进脚的地方,余光却突然瞥见一张熟悉的字迹,茯苓。

      这不是孟太医的药方吗?

  • 作者有话要说:  狼人杀,白行止到底是狼还是平民。
    (这一章磨蹭了一天,其实是写了三个版本,关于男女主be还是he走向的,最终选了这个路线,卡文卡到我痛饮两瓶果粒橙,虽然不好透白行止剧情,不过白家崽全是恋爱脑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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