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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病 ...

  •   江吟晚迷迷糊糊睡醒时已经到了下午,赵全又煮了碗药来,伺候她喝药。

      白衔清身边似乎很少有伺候的人。

      她老老实实将药喝了,看着赵全从昨晚值夜一直操劳到现在,不忍的道“赵全,你去休息休息吧,这儿可以换别人来守着。”

      其实完全可以增加两个小宫女小太监,也好分担一二。

      赵全一怔“陛下恕罪,奴才可是做错了什么?”
      他非但没有得以休息的松口气,反而是紧张起来。

      江吟晚虚弱的摇摇头,这一发热竟热得嘴唇干裂,声音也有些喑哑“不是,我是觉得你太辛苦了。”
      她看得出白衔清一定很倚重赵全,可也不带这么压榨的吧。
      想来铁造的人也经不住这样熬。

      听罢,赵全微微垂头,隐约可见是笑了一下,看向她的眼神不像看一个帝王,倒像在看一个孩子“奴才不辛苦,只要陛下能好好的就好。”

      说着就要退出去守着。

      江吟晚几乎没怎么生过病,所以也不知道自己,或者说是白衔清这具身体,生病时浑浑噩噩的脑子完全跟不上动作“同我讲讲话,随便什么都行。”

      话脱口而出,反应过来时已经扯住了赵全的袖子。

      赵全顿住脚,倒好像并不意外,他跪在床边将她的胳膊又塞回了被子,记忆仿佛被勾回了陛下还是太子爷的时候。

      江吟晚不喜欢被子裹住胳膊的感觉,于是她又故意将胳膊抽了出来。
      赵全便只好再一次给她塞回去,并着重叮嘱“陛下若想并早些好,李太医说了,得发汗。”
      不愧是又当爹又当娘。

      想她的娘亲以前也是这般,日夜的照顾在她身边为她擦拭身子,一口一口喂药。

      江吟晚吸了吸鼻子,眼前有些模糊。
      一股温热的液体滚落在脸颊变的冰凉。

      赵全赶忙为她擦拭,没想到居然将陛下惹掉了泪“陛下?”
      二十六岁了还哭鼻子是有点丢人,可谁叫她原本才二十二岁呢,对不住了白衔清!

      江吟晚哽了一下,缓缓地闭上眼睛,低声呢喃“我就是太久…没人这样管着我了…”

      那时她同样不爱听话,总是蹬被子,娘亲便半夜起来给她掖被子,进军营后爹爹才不管她怎么睡,着没着凉,反正第二天要早早起来扎马步,打军拳。本以为总有一天她会带着军功,骑在高头大马上让爹爹娘亲骄傲。

      然而他们都没能等来那一天。

      她实在是太久太久没有被如此照料,就好像自己还是个孩子,而爹爹娘亲就在身边。

      一滴滴热泪砸在赵全手背,就好像借着这一病宣泄着内心隐藏的脆弱。

      赵全紧蹙着眉头一遍遍将泪抹去,回忆起陛下小时候也会这样,可那已经过去了许多年,怕不是又烧上来给烫糊涂了,便伸手在她额上探了探,好在有李太医的药,热确实已经消退下去,这才安下一颗心,舒了口气。

      “那奴才给陛下讲故事听吧,讲陛下以前最喜欢听的。”
      他重新将被子掖好,绞尽脑汁的道“很久很久以前,天和地还没有分开,有个叫盘古的巨人,他睡了一万八千年…”

      是盘古开天的故事。

      江吟晚没想到赵全会讲这个,她本以为他会讲些时兴的话本子来着,可她也没有打断,闭着眼睛静静地听着赵全贫瘠的词汇却试图能讲述的绘声绘色,又从嫦娥偷灵药讲到后羿逐日,还有牛郎织女,当真是在将她当小孩子哄。

      可有人在身边陪着说话真是安心,她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莫名得到放松,什么也不用想,也不用愁,短暂的逃离开政事,逃离开灵魂互换的荒唐,不禁想要沉溺。

      江吟晚蜷起身子,脸颊安逸的蹭了蹭锦被,心想,原来白衔清还有这种癖好啊…
      半梦半醒间隐约听得赵全停下了故事,轻叹一口气,蹑手蹑脚收拾着药碗退了出去。

      晚上,尚食局知晓她病了,特意将膳食换做了碗玉糁羹,清淡却不寡淡,总算叫江吟晚多吃了两口,精神也好了一些。
      她披着披风,站在殿门口望着外面滴滴答答缠绵不尽的雨,又开始忧心彬州的旱情。

      “这样好的雨,可惜不能流去彬州。”

      然而倘若久旱遭遇暴雨也不算好事,就怕雨情难收,泥地干裂难以容纳水分,反倒从旱灾转涝灾。
      且一旦发生灾事流民的安置又成问题,总不能继续搞招安那套,军营不是收容所,真不知道魏东的脑袋难道是被门夹了的核桃吗,当初竟能提出这种损招。

      一批批的银钱拨下去,是国库也空空,是军力更孱弱,民变反而不消停,都想着靠造/反与朝堂谈判,混口粮食。

      早与魏东掰扯过,他倒好,反过来指责她这个做将军的无能,领着这么多兵却吃败仗,想升官衔简直痴心妄想。

      娘的,有机会早晚把魏东扔去边疆,也吹吹风,醒醒脑子!
      江吟晚想着,脑袋里嗡嗡的仿佛又回荡起那群朝臣们嚷嚷什么“陛下三思!”“陛下万万不可!”

      头开始隐隐作痛。

      赵全听着,却满心无奈,陛下早些时候还病得像个孩子,这会儿不过才恢复了点精神又开始忧国忧民,陛下什么时候才能多想想自己呢?

      “您病还没好利索,快别吹风了。”
      他站在风口方向,用身子挡住了吹进殿内的雨。

      她这一病竟叫赵全也成了如郑和一般的管家婆子。

      “好,好。”江吟晚见状,听话的坐回了桌案前,打算等病好了就开始继续扎马步打军拳,非给白衔清这身子锻炼成铁人不可。

      不过休憩一天折子就堆的满满当当,他总经不得风吹雨打的以后可怎么办?
      想着,她摸起一份折子,眉心不安的跳了跳。

      屋内昏暗,赵全多点起两盏灯。

      他忧心的看着烛光下陛下惨白的病容却还在坚持批折子,不由得十分心疼。
      又听陛下隐忍着时不时传出闷闷的咳嗽,仿佛五脏六腑都搅弄在一处,紧紧攥住手中的折子,肩膀却一抖一抖的暴露了身子的难受。

      这折子是一天天批不完批不断的,命却只有一条。
      陛下继位以来一直勤勤恳恳,身子吃不消会垮的啊!

      他越想越不安,‘噗通’就跪了下来,斗胆道“陛下!奴才求陛下为身子着想,不要再批折子了!”

      江吟晚睫毛轻颤,她正盯着手里的折子咬紧了后槽牙,准备酝酿一场风暴,就被赵全这一跪唤回了思绪。

      真是前世造孽,今生批折子。

      病成这样她当然也不想批,她也清楚这身子经不住折腾,可是“不批这些折子又能怎么办呢,毕竟朕是皇帝。”

      似说给赵全又似自言自语。

      原来白衔清这些年这么难熬,他身子弱,一个不仔细便会生病,可即便生病也有批不完的折子,谈不完的政事。

      他当然也可以松懈,也可以放任不管几天/朝政,但无论是白衔清还是她,恐都不能心安理得。

      江吟晚心中对白衔清升腾起一股愧疚,愧疚她之前没有当回事不小心搞病了他身子,愧疚她总是骂他不配做皇帝,一而再再而三的在朝堂上与他大吵,愧疚十二岁那年瞧他不爽便肆意横行的将他踹入湖中。

      “陛下…”
      赵全知道在国事面前他确实劝不得,插不上话,也不该插话,于是就只得跪着。

      江吟晚耐着性子将方才攥成团的折子抚平,屈指恶狠狠弹了一下,就仿佛在弹写这折子之人的脑瓜子。
      不满的“哼!”了一声。
      将折子放下,转而蹲身扶赵全起来,缓和了声音“我听你的,我继续躺下好好休息。”

      毕竟用的是白衔清的身体,她不要命了总不能拉着白衔清一起不要命。
      而且如果没来得及魂归各体,反倒是她在白衔清身体里先咽了气,岂不便宜他白得了几十年阳寿?!

      更重要的是。
      ——“朕他娘的就算为了砍郑和脑袋,也得先好好活下去!”

      江吟晚确实很难受,完全是被郑和气的难受!
      郑和这张烂嘴和破笔杆子到底都写的什么东西?写的很好,下次不准再写了!
      不,郑和这王八羔子别想有下次!

      赵全被突如其来的怒骂吓得一哆嗦,小心翼翼瞄了一眼那被反复握的皱皱巴巴的折子,只见上面赫然写着“陛下圣体违和,屡屡不安,恐动摇江山社稷,故而应早日立后,充实后宫,开枝散叶,以定国家之大计,固千秋之基业。”

      陛下如今才二十六岁,这厮究竟会不会说话,这不摆明了叫陛下不行了就快整个太子吗!

      赵全瞬间也黑了脸。

      “陛下息怒…郑,郑大人…”这回他可说不出什么像维护江将军一样的好话来了,暗叹一声这郑和还是自求多福吧,道“他缺心眼。”

      “您为着他,气坏自己身子不值当。”

      江吟晚解下披风随手往衣架上一搭,闷声闷气钻回了被窝。
      她心里乱糟糟的说不出哪里难受,明知郑和就这德行,说出的话还没狗叫好听,可就是不大舒服,什么为了定国家大计,固千秋基业,要早日立后开枝散叶,就好像是在说他不长命一样。

      白衔清怎么会不长命呢,毕竟自己这种无法无天的祸害都还好好活着,所以他也一定会好好的。

      明天睡醒就打军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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