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云娘子日常（赵怀真x云缨）》玖万玖

8、学堂小娘子（七）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云府门外的杨树都历经了几载时光。

　　长安近年人心惶惶，“红蓝双煞”引得城内小贩闻风而动，伺机拔腿就跑。

　　传闻中，这红蓝双煞的身形只有少年人大小，衣服一红一蓝。红煞唱黑脸，鱼肉乡里，专挑老弱病残欺压。蓝煞唱白脸，威逼利诱，为红煞诡辩开脱。

　　“王大娘家的七只鸡被那红煞残害过后，连着一月没下过一颗蛋。赵叔家的狗被红煞送回来后再不吃一口杂粮剩菜，改成只吃肉，赵叔都养不起狗了。还有城西卖了十年糖葫芦的陈二，把葫芦茬子交给红煞代为照看，连茬子都断了半截……”

　　岳阳客栈内，说书先生正兴致勃勃地讲述着近三年来长安城中闹出的奇闻异事。

　　“胡说！这怎么凭空污人清白！”云缨一拍桌子，气势汹汹，“赵怀真！你明明和我说了，王大娘鸡不下蛋是因为那些鸡是公鸡。那条骨瘦如柴的黑狗是可怜的流浪狗，随便喂的。还有那陈二哥的葫芦茬子，用了十年本来就是断的。”

　　她如今已是豆蔻少女，在学堂中也算是武修中的佼佼者，再过两年就能从学堂毕业，去考大理寺了。

　　小将军听不得说书先生说些污蔑人的话。

　　云缨身旁的少年只安静倾听着她的诉苦。

　　他身姿端正，如松如鹤，一席蓝色长袍平添几分淡水流云的清雅。即便是在客栈中用食，仿佛也仙风道骨，鹤立鸡群。他正是云缨的青梅竹马兼学堂同窗兼小跟班赵怀真，身有顽疾也活到了如今的十五。

　　赵怀真夹了一筷子青菜给义愤填膺的少女，“专心吃饭。”

　　近几年和云将军行侠仗义，赵怀真默默帮她善了不少后。在云缨不知道的时候，他给王大娘道歉，赔偿她鸡蛋的损失；帮赵大叔以饿训练黑狗，让它不再得挑食的富贵病；帮陈二哥削了一根新茬子，保管再撑几年……

　　谁让那浑身充满干劲的丫头总是好心办坏事呢？赵怀真如果不善后，那街里街坊怎么还能容忍云缨几年如一日地帮倒忙呢？

　　就当是，云缨和他陪练的感激吧。

　　“本将军最讨厌青菜了！”云缨横了这毫不关心他们名声的人，泄愤似地将青菜一口吞掉，含含糊糊地说“算了，不能糟践粮食。”

　　清香爽口，口感脆生生的。云缨眼睛一亮，原本不屑的表情立刻转为了惊喜，“哎？好像还不错！”

　　赵怀真含笑，默默又夹了一大筷子青菜给她。这回云缨只顾欢天喜地地吃。

　　客栈内说书先生说完红蓝双煞的“阴毒”，又讲起了李娘子的故事。云缨立刻忘记了对说书先生的不满，听得如醉如痴。

　　晨起习武，上午修文，下午练枪，“行侠仗义”，晚间受罚登门道歉，云缨每日的光阴就这么过去了。

　　如今，拜各种杂学典籍和自己几年如一日的努力所赐，云缨的枪法练得很不错。虽人长大了，换了几杆枪，枪越来越长，越来越重，枪头却依旧是圆盾的。

　　程咬金和云大人都说，等她有一日真的能做到保护一方平安，才能允她使用伤人的兵器去护人，现在，仅是自保即可。

　　人前“云将军”，人后“鬼见愁”。红蓝双煞的传说在整个长安的杂谈中占据一席之地。绝大多数人，都知道这红蓝双煞的原型究竟是谁。

　　云缨这几日却无暇顾及其他，因赵怀真的病，又复发了。

　　这些年赵怀真早已找到了根治顽疾的方法，等两仪门现世，辅以布阵的材料，将阴阳二气引出体外打入门中就可痊愈。在两仪门现世前，他一直靠太极术维持平衡，却难免会有失调的时候，病发之时就需要靠布阵用的天材地宝。

　　虽然长安的街里街坊一见到云缨和赵怀真的组合就瑟瑟发抖，但这么些年过来，他们已经习惯了。

　　赵怀真身有顽疾的事情也瞒不住乡邻。这些乡邻外出做生意、游历之时，也会帮他留意延年益寿的消息和天材地宝的下落。

　　海都的特效胶囊药、玄雍游医扁鹊的特制药水、三分之地诸葛先生的七星续命法……几十种方法使用下来，依旧只有太极术调节阴阳二气有效。寻找天材地宝，才是赵怀真的续命之道。

　　这回，一位书生便传回了生于高山苦寒之地雪莲的消息。

　　长安城外的鹤鸣山上，两个一红一蓝的身影正缓慢行进，走过的地方只留下两串一深一浅的脚印。才走到半山腰就已覆盖白雪，越往山上行路，沿途植物的颜色越来越单调，一眼望去，全是被雪掩埋后的苍白。

　　云缨一马当先，将这单调枯燥的找材料之旅当成了半场冒险。帮赵怀真寻找布阵材料的事情并不是第一回了。

　　她一边将雪踩得嘎吱响，一边用手去拨开积雪，比对着每株可疑植物的模样。为了不弄坏宝物的根茎，他们只能用手亲自拨开积雪，看清楚再小心采摘。

　　云缨又排除了一株可疑的植物。抖掉手上积雪后，即便戴了手套，手心也感受到的是一片僵冷，云缨搓了搓手，好似毫不关心其他，只捡着话安慰赵怀真，“世上没有不能解决的事儿，也没有治不好的病。”

　　她将刚才排除的花连根茎一道，小心翼翼地挖出，献宝式地递给赵怀真炫耀，“送给你了！保佑你早点好起来！”

　　雪地里除了凌寒独开的梅花，也有苟延残喘依旧有一抹亮色的野花。傲雪凌霜，顽强生长，花且如此，何况是人。

　　赵怀真接过这朵被积雪压垮，萎靡不振的红色小花，小心地揣进了斗篷里。

　　他凝视着笑容满面的云缨。

　　少女亮如星辰的琥珀色眼瞳中，映着最鲜亮的光，其中有熊熊的生命力和生生不息的希望。

　　几载春秋，他鲜少有和云缨分别的时候。两个人相识于垂髫之龄，一晃眼，云缨都长成豆蔻少女了。

　　这样的笑容，几乎每日都能见到。他以前便很喜欢云缨笑。

　　大概是有白雪的映衬，如今才头一回意识到，云缨的笑容是火焰，温度灼热，能够融进一个人的心里，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温暖。

　　他是个喜静的人，习惯了淡然平和地对待一切事物，唯独对家人和云缨的事情会掀起几分波澜。

　　其他人总说他在给云缨收拾烂摊子，要是云丫头没了他这个小跟班，那该怎么办。他们都不知道，有一个能打破平静的人，是赵怀真为数不多的幸运，亦能带给他对抗顽疾命运的勇气。

　　在这冰天雪地里，一丁点红都能映入心里，何况是一抹鲜亮的红色身影。

　　这是与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人。这是一路陪伴他为他搜集续命宝物的人。这是对他永远嘴硬心软的人。

　　印入眼中，那抹笑容和以往无数个笑容重合成了同一个，赵怀真的感觉却又不同，仿佛一个晦涩难懂的问题突然茅塞顿开。

　　“云将军也会说出这样有哲理的话。”赵怀真合眼，如深山清泉的眼里温柔如水。

　　“喂！赵怀真，慢死了！快点跟上啊！”云缨朝远处静立已久的人挥挥手，催促道。

　　万事总有解决之策，宝物终有重现人间之时。

　　两人历经了几分坎坷，赵怀真才在雪崖上找到了那株雪莲。他成功取上来之后，云缨欣喜万分。

　　待赵怀真就地炼化了半株雪莲，吸收了其中的真气，面色红润起来，云缨才肯放他下山。

　　沿途白瓦瓦的荒凉雪地似乎也随人的心情变成了圣洁纯粹的美好。

　　“回去我便要写一出戏《云将军勇闯鹤鸣山》、《云将军义救病秧子》。话说长安城内有一自幼体弱多病的病秧子，咳血晕倒家常便饭，一年四季下不来床……”

　　云缨自小就喜欢看话本子，尤其是大侠锄强扶弱的话本，整日幻想自己是个大将军，以后也有机会救一回弱小，当一回救世英雄。

　　可惜这么些年下来，长安城内没多少大事发生。她日行一善，做的也都是些帮乡里乡亲找猫找狗的小事，写出的话本子也就是个把猫儿狗儿变成山贼匪寇的假话本。

　　长安的治安，实在是太好了，她逮不住机会。真正的大事儿也轮不到一个小孩儿来管。

　　这回帮赵怀真找了雪莲，她一定要好好美化，把这鹤鸣山写出个九九八十一难来，好好诉一诉她的天下无敌！

　　至于赵怀真，就当个被云将军拯救的背景板吧！

　　“咳血晕倒？一年四季卧病在床？”赵怀真一愣，失笑，“云将军这才是凭空污人清白吧？”

　　“夸张，夸张！艺术的夸张笔法懂不懂！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嘛。下回岳阳客栈听书的价钱，我来请怎么样？”云缨嬉皮笑脸，笃定赵怀真不会拒绝她。

　　果然，赵怀真只无奈地叹了一声“你啊！”，就再没任何反应了。

　　云缨得意洋洋，只觉得心情一阵舒畅。

　　这么些年下来，她也摸清了赵怀真的脾气，有一套对付小跟班的好方法。

　　“等你以后好起来了，一定要陪我吃红锅！”想到那又香又辣，冒着热气的鸿胪寺红汤火锅，云缨馋了。

　　“所以，为了快点好起来，今儿继续由本将军陪你练。看看是本将军的掠火神枪厉害，还是你的太极术厉害。小跟班，小心些，本将军的铁枪可不长眼！”云缨回首一挥，将比她人高的铁枪插进雪地里。

　　等她寻到了李娘子的火晶石，一定打制一杆真正的掠火神枪。

　　“明日又该是你上学堂的时候，昨日的功课可完成了？若是我猜的不错，你今晚若不做完，明日徐夫子又该给你布置抄书功课了。”

　　猝不及防的泼冷水言论引得云缨刚燃起的火尖战意原地熄灭。

　　“病秧子什么的，果然最讨厌了！”云缨嘟嘟囔囔，讲得道理很对！下次不要再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