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有景色胜于春》恬忝

4、未景的回忆

　　又到了3月12日，这是我第三次来到这个叫云城的城市了，是的，我的母亲离开已经整整三年了。这一天，天空灰蒙蒙的下着小雨，母亲的墓碑前躺着一束白色的马蹄莲。我知道未慕松刚来过，我极其不愿意称他为我的父亲，他没有这个资格。他给我和我的母亲带来的只有伤害和无尽的黑暗。我厌弃地将墓碑前的马蹄莲扔到一边，重新放上我拿来的马蹄莲。
　　我第一次来到这个城市也是一个下雨天，那一天墓碑前来了很多人，我见过的，没见过的。外公平时直挺的背现在突然有些佝偻，丧礼结束后，外公的助理来接我们，到家后，外公坐在沙发上，我没有说话安静地坐在他的身边。
　　“小景，你知道为什么我要把你母亲安葬在这里？”外公眼睛湿润。
　　“那一年，我还是个穷小子。我外出赚钱回云城的时候，”外公有些哽咽。“你的外婆来接我，她当时怀着孕，接我的途中出了事故。”
　　外公低下头，像个后悔的孩子卷缩着脑袋。“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她来接我。”
　　“那场事故，没有保住你外婆的生命，你的妈妈的出生给我活下去的希望。在医院里，我什么也听不到，我不想听到你外婆走了，可是孩子的哭声一声一声把我拉回现实。我清清楚楚知道什么是痛彻心扉。你的妈妈是早产儿，小时候吃了很多苦。再后来好不容易长大了，遇见你的爸爸........哎，那个混蛋。”
　　“小景啊，我做错了很多事，我没保护好你的外婆和妈妈。”
　　那一天，我的外公苍老了很多。他失去了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
　　我站在冰淇淋店外，一个一个地吃下去店员递过来的冰淇淋。我仿佛失去了味觉，我感受不到甜蜜，只能觉得此时此刻有什么东西被我吞下，划过我的喉咙，掉进我的胃里，冰冰凉凉，刺激着我触目惊心的伤口。
　　第二天，外公回了法国，接着我去了云城的一所高中读高二。外公临走时，紧紧握着我的手，告诉我，要尽快回来。
　　我的母亲是一个很温和有礼的人。她跟着我的外公把家里的生意做大，她在法国上大学的时候，遇见了未慕松。未慕松当时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我的母亲也丝毫不逊色。未慕松追求我的母亲，大家都说我的父母是天作之合，现在看来的确讽刺。再后来就有了我，结了婚他跟变了一个人似的，终日不回家，回家带着一身酒气。再后来他跟别的女人纠缠不清，我的母亲不吵不闹一个人承受了一切。我知道她是为了我，为了让我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也许这就是母亲在生命的最后时光里隐藏她的病情的原因。但是她却不知道，我不想要什么家庭，我也不想要什么父亲，我只想要她和外公一直陪在我的身边。
　　我留在这里，是为了纪念我的母亲，母亲出生在这个地方，葬于这个地方。
　　我记不清我来到云城多久，一个叫苏里的女生跟我说喜欢我，我跟她说我们不会有任何结果，她还是紧紧跟着我。
　　毕业生晚会上，苏里紧紧拉着我的手，她在我的耳边说，想一直在我身边。晚会结束后，我接到了外公助理的电话，电话里他没说什么，但是我却隐隐觉得外公发生了什么。我订了最早的航班飞往法国。飞机上，我看着下面的土地，不过三个月，我第一次有了离乡的惆怅。对于这个叫苏里的女生我是有愧疚的心理的，我不喜欢她，我清楚地知道我和她没有结果，我们却在一起了，我始终欠她一句对不起。
　　回到法国，我的外公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我接手了所有的生意。
　　我在云城的东西被外公的助理运到了法国，我把课本放到箱子的时候，一个白色的信封掉了出来，我打开看是一封信，很工整的字迹，内容大概是一个女孩子的心声，没有署名。每年我都会去云城看我的母亲，一开始是我和外公一起去的，再后来就是我自己去了。
　　五年过去了，在法国街头我遇见了我的妻子，她当时跑得很快，直冲冲向我撞来，眼里闪着光。外公很喜欢她，说如果我的母亲看到我这样，一定会很开心，后来我们结婚了。结婚的那天我发了微博，底下有个叫春的网友评论说希望你拥有世界上最大的快乐。
　　最近一次回到云城，是我和我的妻子来到墓园。我抱着外公的骨灰，我的妻子紧紧跟着我，我们将外公和外婆合葬在一起。外公走的时候，没有一点痛苦，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跟我说他想外婆了。也许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外公外婆母亲已经团聚。
　　在漫长的时光里，我平淡且幸福地过完了我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