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守护大空》道点了

26、已经失去的

　　随手将匣子抛回卡米罗身上，白发青年提步离开。
　　“不……可能……”虚弱但坚定的声音在少年的身后响起，卡米罗脸上不再有表情——就像平时那样冷淡的样子，语气也没有任何过激的情绪。
　　仿佛就是在陈述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这么肯定，哈哈，让人想打破你的信念呢，给你提示哦~♪——这个匣子。”白发少年指着被丢到卡米罗胸口上的匣子“那个人也能用。”

　　眼睛渐渐瞪大，卡米罗手指抽搐似的蜷曲着。

　　“呐，信念不是很容易就被打破了吗。在生命面前，一切高尚的说辞都是笑话，这种表情，你还想将讯息传回去？如果你还能活下去的话。”

　　必须传回去，必须将信息传达回去，必须……

　　“杰尼亚？”尤尼的手在少女眼前晃了晃“你又走神了，而且你的心里很不安。”笑容像带着温度能暖人心怀，尤尼的目光里有对杰尼亚几次三番走神的谅解和对她混乱心情的担忧。
　　杰尼亚抱歉的笑了笑：“我也……不知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家，都还好吗。

　　郁闷的仰头看天，白色别墅建筑四周是郁郁苍苍的树木，翠绿圈住的一方天空蔚蓝，连云朵都吝啬。
　　“不知道大家怎么样了……”这样呆在安全的地方什么也不做、也没能力做，感觉实在是很差。

　　天空的另一方，密林中的少年手指微微蜷曲，渐渐的停止了努力，已经没有血色的嘴唇动了动吐出模糊的音阶。
　　“大家……”

　　天空与天空的距离有多远，也许仅仅是几个小时的车程，也许仅仅是通讯器与通讯器的几秒钟。
　　可这样的距离，模糊的字音无法传达，生命的流逝也无法阻止。

　　“大家……”蔚蓝色的安德烈少年的眼里带着担忧“不知道别人那里怎么样了。”
　　伽马拍了拍走神的部下的肩膀：“如果是杰尼亚的话，她很好，BOSS已经把她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了，野猿、卡米罗他们，咱们的处境有多危险，他们不会比咱们安全，可咱们都活着。”
　　“伽马大人。”安德烈苦笑着揉了揉被拍疼的肩膀“就是说大家都不会有问题？”
　　“谁知道。”伽马漫不经心的勾起唇角——战斗已经激烈到所有人都感到吃力，甚至可以说感到生命受到威胁了，但这位似乎从来没有没有一点惶然，永远那么镇定而不安好心的样子。
　　“哈哈，抱歉，这种问题问您也不可能会得到保证的。”安德烈歉意的笑了笑，还是那么认真的样子，该说这性格活该劳碌命吗？

　　□□忽然从临时住所冲了出来：“伽马大人，联络上总部了。”
　　“啊。”看着棕黑卷发青年人一脸沉重，伽马的眉头也皱了起来“什么情况。”

　　基里奥内罗最古老的避难地，管家挂断电话深深叹息：“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天啊……”慢慢走到窗前，老人看着院子里像最普通的人家的孩子一样坐在一起聊天的两个女孩。
　　“露切小姐……艾丽亚小姐……尤尼小姐……”
　　如果能一直该这样多好。

　　“要离开这里了。”老人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打断了女孩子们的聊天。
　　杰尼亚惊讶的抬起头：“诶？离开？才过来没多久的。”
　　有那么一会儿，尤尼稚气的脸上带着不符合年龄的悲伤，但只片刻的功夫而已：“还会回来的。”
　　“什……啊啊，尤尼小姐你说话总很深奥的样子！”杰尼亚无奈的垂了头“好吧，反正只要和尤尼小姐在一起到哪里都没问题，啊，不，这种说话方式好奇怪！总之，我是要保护尤尼小姐才来的，在哪里无所谓。”
　　“哈哈，杰尼亚想什么都说出来了。”
　　“人就该坦率些才好嘛，咳咳，老先生，我们去哪里？”

　　时间线。

　　杰尼亚离开总部半个小时后，基里奥内罗总部遭到攻击，巴尔巴拉独闯杰索家族总部。

　　几个小时后，杰尼亚跟着老先生弃车开始骑马前进，同一时间，卡米罗遭遇杰索家族ＢＯＳＳ白兰·杰索，开始战斗。

　　约一个小时后，杰尼亚第一次见到她生命中的第二个——也是给她影响最大的ＢＯＳＳ。而此时卡米罗已经落败。

　　声音无法传递，信息无法传递，生命无法挽留。
　　那么，情感呢。

　　“杰尼亚！”女孩受惊的呼唤唤回了杰尼亚的神智。
　　“啊怎么搞的我又走神不行啊这样不行的……”杰尼亚狠狠锤了锤自己的头，坐下的马感受到重力的偏移，不爽的刨了刨蹄子。
　　“你心里……”
　　突兀的打断对方的话——这种事杰尼亚平时根本不会做，少女整个脸上都浮现了焦躁和苦闷“我知道，真是的，到底怎么回事啊。”这样的语气，仿佛在质问自己或者别的什么不知名的东西。
　　“杰尼亚感受到什么了吗。”
　　“诶？”
　　“说出来也许会好一些。”
　　“唔，我可能去医疗部报道，很难受，感觉像是被人揍了一样，不，揍了都没什么难受，不是疼，是难受，很难受。算了，当我抽风吧，先离开这里，再等我怕这些马都会不耐烦。”

　　很难受，很难受。

　　听到了吗，听到来自友人的呼唤了吗。

　　‘大家……’

　　“是吗，总部已经被攻陷。”伽马目光垂了下去“ＢＯＳＳ呢。”
　　“准备带着剩下的人转移了，家族的避难地，伽马大人知道那里吗。”
　　“啊，知道。”
　　“安德烈？！喂，你怎么了，脸色忽然这么差？”
　　“怎么了。”
　　“不，有点……我也不知道，忽然很难受。”

　　一切消息在三天后被安顿下来的基里奥内罗收集到，此时所有被派出执行任务的人也都回到了家族——或者聚集到了说家族避难地。
　　这样的时候，杰尼亚在尤尼身边‘尽职尽责’的陪伴。加引号是因为本来也不需要她做什么，这点她自己知道，艾丽亚、尤尼、甚至老管家，也都知道。
　　在外面危险的时候，呆在总部。在总部也不安全了的时候，被带去更安全的地方。
　　一直在被人保护着。
　　一直一直。

　　“我想参战。”杰尼亚看着自己的双手“我知道这样会让关心我的人担心，但只要强大起来就可以让大家安心吧，我想做点什么，为家族，为大家，为ＢＯＳＳ。”
　　“杰尼亚……”
　　“这样下去，我总觉得自己会失去什么。”

　　或者已经失去而下意识的不肯相信。

　　第四天，一切发生后的第四天，偏远的小乡村迎来了基里奥内罗的来客。
　　“前、前辈！”在二楼的窗子向外看的时候就看到了的杰尼亚说不出自己是感动更多还是安心更多，好像离家漂泊的人忽然找到了能停留的住所，飞奔下楼，杰尼亚直接扑到来人的怀里。
　　大手迟疑的落到她头上，揉了揉：“ＢＯＳＳ派我来接尤尼小姐。”
　　“嗷嗷嗷！尤尼小姐！”杰尼亚惊叫着“对不起对不起，明明说要保护尤尼小姐的，结果看到前辈就完全忘记了，嗷嗷嗷对不起嗷我不该这样！”窘迫的揪住头发，杰尼亚像过往十七年经常做的那样夸张的谴责起自己来。
　　多日抑郁的精神在见到熟悉的人时猛然放松下来，杰尼亚一边喊着一边低头迅速擦干了粹不及防冒出来的眼泪，转身又飞奔回了院子。

　　男人看着少女飞奔出视线的背影，身侧的手掌默默握起了拳。

　　不是所有人都能在做某些重大的决定时考虑到所有人的。
　　也不是所有重大的决定都可以为了身边的人放弃。
　　‘信念’在很多人心中都存在，轻易不会消失，但信念基于的对象……却会转移。

　　“尤尼小姐！幻骑士，我说的那个前辈啊哈哈咳咳虽然现在是我的男朋友了……”杰尼亚大声呼唤着冲到小姑娘面前，后面的话声音越来越小，脸色也红了起来“他来了。ＢＯＳＳ让他来接尤尼小姐。”
　　尤尼笑着拉住杰尼亚的手：“真好，杰尼亚你又有精神了。”
　　兴奋的情绪猛然打住，杰尼亚的笑容僵在脸上，然后慢慢露出一个羞愧的表情：“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吧。”
　　“没关系。”墨绿短发的小姑娘开心地歪头一笑“无论遇到什么事，想让周围的人幸福起来的话，就笑吧——这是妈妈告诉我的，杰尼亚笑起来，我也会很开心。”
　　大大咧咧的笑容回到了杰尼亚脸上：“恩！我知道了！为了尤尼小姐，我会一直努力笑下去的，虽然这样肯定又会被卡米罗说没脑子……卡米罗最讨厌了去死去死怎么想到他了。”
　　“哈哈，你们感情真好。”

　　两个女孩是带着笑容走出来的。
　　幻骑士一如既往的沉默着没有什么表情，只有手指的缓慢的蜷缩表示了他对眼前图景并不是毫无反应。
　　“你好，我是尤尼，经常听杰尼亚提起你。”温暖的笑容自然而然的展现出来，然后不可见的顿住，渐渐收起了应有的无忧无虑，深蓝清澈的眼睛带着忧虑看着对面的男人。
　　男人是完全公事公办的态度：“您好，ＢＯＳＳ准备让您继任，现在需要去做一下ＤＮＡ检测。”
　　“诶……？还需要做那个？尤尼小姐是ＢＯＳＳ的女儿这不是一眼就看得出的事吗。”
　　幻骑士的目光落到了少女身上，视线对上，杰尼亚才后知后觉的红了脸——虽然她脸红的原因也并不是发现自己说了傻话，而仅仅是因为和恋人说了话这种龟毛理由而已。
　　尤尼牵着杰尼亚的手微微用力：“是规定吧。”

　　坐上了老先生开着的车，杰尼亚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问题所在：“等等！继任？什么继任，尤尼小姐现在还太小了吧，前辈……”
　　副驾驶席上的幻骑士没有转头——因为杰尼亚也判断不出他是什么心情：“ＢＯＳＳ最近身体不好。”
　　和杰尼亚一起坐在后座的小女孩瑟缩了一下。
　　“尤尼小姐！”
　　“没关系。”尤尼脸上又带上了笑容“我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身体不好而已，是ＢＯＳＳ又犯懒不想工作了吗，有前辈你们帮忙不行吗，尤尼小姐还小啊。”
　　但抗议的话说出来，没有人回应她。
　　杰尼亚张了张嘴：“好吧……ＢＯＳＳ怎么会忽然身体不好了，几天前还见过，那去检测完就去见ＢＯＳＳ吗。”
　　不知道是不是杰尼亚的话太多了，幻骑士回答了这一句“战斗中受伤感染，尤尼小姐的继承人身份确定之后会去见ＢＯＳＳ的。”

　　尤尼静静转头看向窗外，带着笑的脸上是和笑容一点也不搭的哀伤。
　　担任司机的老先生目光平直的看向前方，握着方向盘的手没有一丝颤抖，只是没人知道眼镜下那双因为年老略显浑浊的眼里饱含这什么样的情感。当然旁白也不知道。
　　杰尼亚犹豫着，还是将头考上了副驾驶席上的座椅上，手向前探着寻到前辈的手试探的握住。
　　幻骑士回应了她的行为，两只手手心对着手心手指交缠，渐渐握紧。
　　距离仅仅是一个车座椅，这么近，仿佛再没有什么危难能够穿透这样温馨的连接打倒他们。
　　杰尼亚渐渐闭上了眼。

　　十七岁的少女心里还有着无法消散的抑郁和不安，但这时候的她仍预料不到未来会走向什么方向，不知道她已经失去了什么、将要失去什么。
　　也许一个车子里各自沉默着的四个人只有她还什么都不知道。
　　哪怕她知道了也不能怎样。

　　无能为力。

　　或者没来得及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