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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五十八 结发妻寻夫晤州城 亲兄妹反目慕家院 ...

  •   这边慕家和沈君翔紧锣密鼓地张罗婚礼事宜,倾城只乖乖量了礼服尺寸便跟着叶含霜跑到了袁州,去找据说孕吐得厉害的容霜厮混,这一走就是半个月,可谓乐不思蜀。

      慕佩阡一封又一封的书信催促倾城回府,却一直也没见倾城的影子。最后眼看着还有五六天便是吉日,慕御天亲给倾城写了封信,这才将她从袁州叫了回来。

      婚礼前一日,叶家的马车才载着翩翩来迟的新娘子进入了晤州州城。如今正是冰雪消融的时节,官道两旁的垂柳也争相吐着嫩芽,这无边的春光中,一身浅碧衣裙的倾城也似带着盎然的生机,一下车便夺了早就立在慕家门口的沈君翔全部心神。

      许是准备婚礼太过繁琐,沈君翔眼下早已显出一片青黑之色,他却极力掩饰着自己的疲累,仍旧笑意盈盈地迎上前去,“綦妹,你回来了?路上累不累?要不要吃点东西?”

      如此温柔周全,早已不是袁北军中那个冷面校尉。

      倾城下车时便看见慕家围墙的拐角处,一个梳着芙蓉髻的粉衣丫头的身影一闪而过,唇畔随即扬起一抹笑意,揉着胳膊叫嚷道,“累死了,累死了。都怪你,催得那么急,我这一路全身的骨头都要被颠散了。”

      “那快去沐浴休息。”沈君翔忙不迭得扶着倾城回府,倾城自他臂弯中向围墙尽头看去,方才那个丫头已经不见了踪影,她眉间冷了冷,舒展了个懒腰,准备回房好好沐个浴洗去这一身风沙。

      她房里的三四个小丫头在浴房伺候着她洗浴,看她容光焕发,纷纷议论,“人家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我看咱们小姐如今娇嫩得如同一朵花。”“你说错了,依我说啊,该是人比花娇才对。咱们小姐能嫁给沈姑爷,才是沈姑爷的福气和造化。”“就是就是,咱们二小姐人又漂亮,又能干,可算是万里挑一,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倾城全身浸在舒适的热水中,听着耳边这几个小丫头的叽叽喳喳,只管享受着这一刻的舒适,她想,要养好了精神,才有力气演好下一场戏。

      半个时辰后,养足了精神的倾城美人出浴,唤来丫头帮她把明日要穿的喜服换上。

      小丫头有些迟疑,“二小姐,嫁衣没到吉时是不能上身的。”

      “又不是给别人穿,我自己的嫁衣怕什么。我都不忌讳,再说,我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嫁衣不合体?”倾城摆出二小姐的架子,“怎么,我还没嫁人,你们就不听我的了?你们忘了,就算过了明日,我依然是这府里的二小姐。”

      几个小丫头面面相觑,有机灵点的已经笑道,“还是二小姐想得周全,万一礼服不合体,现在还来得及改。我这就去给二小姐把礼服拿来。”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倾城便换了另一番形容。虽然未梳新娘髻,可一身火红的嫁衣一上身,顿时多了一股明艳照人的美丽,还未干透的秀发散散地披在背后,别有一番娇怯意味。

      “二小姐,礼服很合身呢,看上去显得人很温柔。”方才拿礼服过来的小丫头笑着看向铜镜,道。

      倾城满意地看了看铜镜中楚楚动人的自己,佯怒地瞟了方才那个小丫头一眼,道,“我平时很不温柔么?”

      那丫头看出倾城今日的气势与往日截然不同,知道她如今喜在心头,也不怕她,吐吐舌头道,“夏锦该死,夏锦是说二小姐穿上这身礼服,与平日里那般干练模样完全两样了。二小姐平日巾帼不让须眉,却也是世上最漂亮的新嫁娘。”

      “就你的嘴巧!”倾城扑哧笑出声来,再无方才的那种怒颜,面上挂上一抹娇羞,突然起身向外跑去。

      屋里的几个丫头反应不及,待看到倾城已穿过了回廊,向前院跑去,这才一个个惊叫起来,“二小姐,你去哪啊?”

      倾城边向前跑,边咯咯笑着回头道,“我只去给康哥哥看看。放心,我马上就回来,不会把礼服弄脏的。”

      有两个胆小的丫头吓得都快哭出声来,万一被老爷和少爷知道小姐没到吉日就把礼服穿上了,还不知怎么处罚她们呢,有人已经开始埋怨夏锦不该把礼服拿给小姐。

      夏锦先是蒙了一阵,到这时一咬牙道,“沈少爷一直把二小姐放在心头疼惜,就算二小姐提前穿了礼服,想来他也不会怪罪。只怕老爷和少爷知道了饶不过,不过事情既然是我惹的,我现在便跟去看看。”

      夏锦还没跟来,倾城已经跑到前院直奔慕佩阡的书房,她知道此刻前厅是不会有人的,毕竟家丑不可外扬,这样的事情若是让下人们传出去,慕家的脸面何存?

      果然,她刚跑到回廊外便被家丁拦下。

      慕凡正立在门口,见到倾城穿一身喜服而来,他先是觉得惊艳,然后才反应过来及时伸出手拦住倾城的去路,“二小姐,老爷少爷和姑爷正在书房议事。有什么事等他们谈完你再来找他们吧 。”倾城身上的礼服太过耀眼,令慕凡不敢逼视,只能垂手看着地面,看到礼服裙摆有一角垂在地上已经沾染了些泥土,他不由俯下身帮倾城掸去。

      倾城并不理会他,只轻笑道,“他们谈事情你拦我干什么?难道我不能听的?爹和我哥什么事情瞒过我,更不用说沈大哥了。”绕过慕凡,自顾自向书房走去。

      慕凡是打小在慕家长大的家生子,小时候就知道二小姐受宠,只是那时自己年幼不得在小姐跟前伺候,自二小姐去年回府后,他仗着一身武艺,能够跟随二小姐做事,更知道老爷和少爷几乎把二小姐当作男孩子一般栽培,府里店里所有的事从没有瞒她的。沈康对二小姐怎样就更不用提了,但是少爷吩咐过不许二小姐靠近书房一步,他也不想让二小姐知道里面的情形,便又忙跟上前去,拦在倾城面前,“二小姐,礼服是不能在吉日之前穿的,让老爷和少爷看见了,又要念叨你了。不如,你先回房去换身衣服再来?”

      “哎呀,你让开。我就是来让康哥哥来看我穿喜服好不好看的。”倾城满脸不耐烦地将慕凡推开,提了裙摆就要迈上书房门前的台阶。

      慕凡不知道该怎么拦住倾城,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正不知所措间,书房的大门洞开,一连阴霾的慕佩阡负手立在门口,对慕凡冷声道,“慕凡,你先下去。”

      慕凡应声退下,临走前却担忧地看了倾城一眼。

      倾城看见慕佩阡倒也不害怕,笑道,“哥哥,你和爹跟康哥哥聊什么?这么神神秘秘的,还不让我知道?”

      “没什么,一些明日要注意的风俗。你看你,还不到吉时,怎么就把礼服穿上了?”倾城对慕佩阡少有和颜悦色的时候,见她今日能这般和和气气跟自己说话,慕佩阡反倒板不起往日的面孔,柔声道。

      “你不说我都忘了。我是穿来给康哥哥看的。”倾城恍然大悟般说道,就要往书房进。

      慕佩阡脸色一变,忙拉住她,嗔道,“明日就要成亲的人了,怎么就不能多耐这一日?明日,他不就能看到你穿礼服的模样了么?”

      倾城才不会这么轻易离开,她要看的戏码都还没有上演,于是难得的对慕佩阡小小撒了个娇,“哥哥,你就成全我一下吧。我让康哥哥看一眼,马上就走。”

      “不行”,慕佩阡再次拦住她,大吼道。

      “佩阡,让佩綦进来。……咳咳……”书房内传来慕御天苍老的声音,虽然狂咳不断,却依旧声如洪钟。

      慕佩阡不情愿地叫了声,“爹……”

      慕御天没让慕佩阡多说一个字,将方才的话又缓缓地重复了一遍,“佩阡,让你妹妹进来。”

      本想做个称职门神的慕佩阡这才几百个不情愿地侧过身子,为倾城闪出一条缝。

      倾城得意地冲他扬扬下巴,兴高采烈地跑进门去,唤道,“爹,康哥哥,看我穿这身礼服好看吗?”

      书房内的气氛却有些不对,慕御天有气无力地坐在主位上,而房中除了立在一旁的沈君翔,还有跪在书房正中的一个双目红肿梨花带雨的美妇人,倾城原本还笑容满面,一下子便呐呐不能成语,只是呆愣愣地看着那个妇人。

      慕御天心疼地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对一旁因见到倾城进门而更面色苍白的沈君翔道,“阿康,你能瞒得了她一时,能瞒得了她一世么?”

      沈君翔不说话,只是看着倾城。目光中除了绝望,还是绝望。

      慕佩阡也进了门来,往日火爆脾气地他今日却出人意料地没有对沈君翔隐瞒了已娶妻房之事表示出理所当然的愤怒。

      倾城看了那美妇人一会儿,突然笑了一声,两眼却流出了眼泪,哀婉道,“虞姐姐,原来不管我怎么做,你都不会让我和沈大哥在一起。我已经答应你,成亲后会和康哥哥一起回泸州,我也答应你,为了綦儿日后绝不让我的孩子在泸州长大,我还答应你永远都奉你为姐姐,为什么,你还是不许我和康哥哥在一起。你真的就……这么恨我么?”说完这句话,倾城转身便跑出书房,向自己院子跑去。

      “二小姐,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刚转过回廊,就碰到了一直在这里等候着的夏锦。

      倾城呜咽着将身上的吉福脱下来,草草揉成一团,又将耳上手上颈上戴着的耳环玉镯都摘了下来,对夏锦喊道,“给我烧了它,所有的东西都烧掉。”便哭着远去了。

      夏锦正看着倾城的背影不知所措,一旁慕凡走了过来,道,“夏锦,把这些都烧了吧。”

      “慕凡哥,你说什么呢?这吉服,明日婚礼小姐还要穿呢。还有这些首饰……”夏锦不由瞪大了眼睛。

      “明日,也许没有婚礼了。”慕凡轻轻叹了口气。

      夏锦却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慕凡却没再说话,只是示意夏锦快跟去伺候二小姐。直到成亲前一日才知道要嫁的人已有妻室,自己进门就是妾,二小姐该是何等伤心,再说,以慕家二小姐的身份地位,老爷和少爷又如何肯委屈二小姐?

      路上,虽然面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倾城却忍不住想笑。

      离开书房时,她将慕御天和慕佩阡心疼的眼神看得清清楚楚,也将沈君翔看向他那结发妻子的愤怒眼神看得清清楚楚,她就不相信,经过这一场,宠爱她的慕御天还会让她明日坐上嫁入沈家的花轿?

      这半个月来,她虽去了袁州不假,可也忙中偷闲跑了趟泸州,也并未作什么,只是告诉沈君翔的父母和他的妻子景虞,沈君翔就要和她成亲,并且从此长居晤州慕家。沈君翔的父母当即就命人将她赶了出来,而景虞却追到了客栈,哭着求她,说只要她肯让沈君翔回晤州,她愿意尊倾城为姐姐,从此以侧室自居,连沈綦都永远做沈君翔的庶子。

      她回答景虞的,只是冷冷一笑和拂袖而去。

      而今天,虽说着类似的话,她却比当日的景虞更显可怜三分。

      果然,未到晚饭时间,便听说沈君翔带着景虞离开了慕家,而慕家的家丁丫头也纷纷将各个院子里挂满的红绸贴满的喜字除去。这场婚事,于是便不了了之了。

      因郁结不发,肝火上逆,慕御天的病更重了几分。

      倾城得了消息,便一直守在慕御天病床前,为他端茶送水,侍汤奉药,看得慕御天愈发心疼。他颤巍巍地伸手抚摸着倾城的头发,道,“乖女,都是爹不好。爹让你受委屈了。你放心,爹和你哥哥一定给你找一门好婚事,绝对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

      倾城虽不想嫁给沈君翔,也恨他怨他,可慕御天却一向对自己疼爱有加,她断不想看到慕御天被气成如今的模样,伏在父亲怀里,喃喃道,“爹,都是女儿不好,是女儿不孝。女儿一定嫁一个视女儿如宝的人,再不让爹生气。”

      “对,爹这么多年疼你宠你,怎么舍得让你出嫁后再受委屈?我们佩綦,生下来就是要我们慕家的宝贝。”慕御天闭着眼睛笑着点头道。

      倾城只觉得心头更酸涩。

      初更时分,慕御天吃过了药,便沉沉入睡了。黄昏时的热症也好了许多,倾城终于舒了一口气,帮他掩了掩被角,这才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慕御天的房间。

      “你的戏演的不错。果然是我慕家的女儿。”过人工湖的时候,倾城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定下神来回顾了下,立刻反应出来这是慕佩阡的声音。

      她立在当地,没有动,也没有回话。

      慕御阡很快自几步之外的湖心亭闪身出来,脸上的神情比天上那轮寒月还要冷上三分,“八年了,你仍能将阿康玩弄于股掌之间,慕佩綦,我不得不佩服你。”

      “那又如何?八年了,你依旧不能忘情于景虞。我真不明白,她哪里好,让你对她如此死心塌地?”倾城转头对上慕佩阡冒火的双眼,丝毫没有惧意,除了让慕御天生气,她并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

      慕佩阡愣了一下,却很快火大地反驳,“你不明白,我也不明白,你又有哪里好,让阿康一而再再而三栽在你手里?”

      “景虞都告诉你了?”倾城不为他的激动情绪所感染,挑着眉好笑地看向他,“为了让一个心中没有她的男人留在她身边,她也真是用尽了所有的办法。只是,难为你这一片痴心了,哥哥。”

      “你给我闭嘴!遇上你,是景虞最大的不幸。如果没有你,她就会和阿康安安稳稳在泸州生活,你又何必如此处心积虑地破坏他们?”慕佩阡额头青筋暴出,猛地钳住倾城的双肩,质问道。

      倾城冷冷看了他一眼,低头狠狠咬上慕佩阡的手腕,慕佩阡吃痛,闷哼一声,松了手,反手给了倾城一巴掌。“果然是个心如蛇蝎的女子。”

      “有这样一个始乱终弃觊觎友妻的哥哥,也难怪有我这样一个心如蛇蝎不知廉耻的妹妹。”方才似乎把所有的怨气都倾注在那狠狠的一咬中,把慕佩阡的手腕都咬出了血,也难怪慕佩阡痛得出声。倾城伸手抹去唇角的血迹,恨声说。

      “你……”慕佩阡更是盛怒,一抬首,全身却被倾城目中的浓重恨意笼住,一时僵硬,动弹不得。

      倾城没再与他僵持,只是转身离去,留下风中的一句话,“遇到景虞,也是我今生最大的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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