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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断发 ...

  •   晚膳时分,众人都安安静静的吃饭,席间偶尔听见两声碗筷碰撞的声音,都显得异常突兀。
      见王锦元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身边的大舅母不时的给她夹菜,这个晚饭,王锦元没吃几口,整个人都感觉如坐针毡。
      直到晚膳快结束了,坐在主位上的人才发了话。
      “瞧你那点出息!”何鸿泰看王锦元那个在意到食不下咽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出来,瞪了她一眼,哼的一声把碗往桌上一掷,指了指旁边站着的管事:“去!把那人给我叫进来!”
      众人都放下碗筷,乖乖噤声坐着,王锦元咬着嘴角将头低的更狠了。
      没过半刻钟,黎宴就进来了,一大家子男女老少都好奇的朝他望过去,何家的男子算是各个出挑,往人群里一站那也是玉树临风的。可黎宴一出场,身为武将体魄高大威猛,气宇轩昂,神情不卑不亢,谦逊的躬身朝着席上的众人行了个大礼。
      只这一下,何季川就眼神暗淡的垂下了头,何母看着自己儿子颓然若失的样子轻叹了口气。
      黎宴行完礼,席上的人都没吱声,王锦元就着急忙慌的站起了身。
      看她这点藏不住心思的样,何鸿泰就气不打一处来,冲着黎宴喝到:“你过来!”
      递给王锦元一个安抚的眼神,黎宴便跟在何鸿泰的身后,去了账房。
      见她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何母拍了拍她放在桌上的手宽慰道:“放心吧,父亲既然让那小子进了门,就是松了口了。”
      至于他老人家为什么松口,还不都是看在王锦元的态度上。
      下人们陆续上来收拾席面,小辈们都撤的差不多了,几个舅母们还在陪着她。
      等的众人都快乏了,黎宴才出来,他一出来便径直走向王锦元,面色轻松了许多,站在她面前跟她说:“后日一早我来接你。”
      等到她懵然的点了头,他又朝着几位长辈行了个礼:“叨扰各位长辈了!”
      “不碍事。”知道老太爷已经同意把人交给他,这会众人对他的态度又好了几分。
      黎宴起身又对王锦元说:“我走了。”
      目送黎宴走远了,一回头就看到何鸿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着她:“女大不中留!”
      王锦元羞愤的低下头,惹得几位舅母们也是在一旁偷偷取笑她。
      也不知道黎宴到底跟老太爷说了什么,总之王锦元要走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在何府呆了一年多,众人都是舍不得,何家的舅母们送了许多贵重物品,她也没有要。
      王锦元自来到何家,何家人对她照顾有加,哪好意思临走还带一堆东西。倒是何鸿泰拿了七八张地契,说是何家在上京城的产业铺子,让她回去看管看管。王锦元不敢拒绝只得收了。
      后日一早,黎宴便安排了一辆马车,在何家人的依依不舍中接走了王锦元。
      马车跟在浩浩荡荡的队伍后面,往扬州赶去。此次圣上微服私访,先是一条水路直通余杭,在由南至北一路逛回上京城。这一路几乎将江南一带富饶一些的城池逛了个遍,扬州便是最下一个地方了。
      路上行了不到十天,到了扬州,黎宴就命苍戈跟着王锦元身边,安排好她的衣食住行。他有公务在身,不能时刻兼顾着她。
      王锦元倒没觉得有什么,她现在也不知道如何和他相处,少见一些面也好。
      估摸着会在扬州停留个七八日,她闲着无事就是去扬州城大大小小的茶馆听曲儿,若是听到一两个好听的扬州小调,便给唱曲儿的伶人些银子跟着学一学。
      想着苍戈跟着她实在是大材小用,再则她有分寸不会瞎跑,每日除了一些茶楼也没其他的去处,便让苍戈不必再跟着她了。苍戈将她几日的行程都给黎宴报备了一番,没有什么不妥之处,黎宴就只让人留意她每日是否如期归来,没有多过问其他的了。
      这日一早她抱着琵琶带着芳草出了门,昨个约了茶馆的小官学习新曲子,茶馆离临时住下的别院不算远,两人索性就没有乘车,一边走一边逛着去了。
      刚到茶馆没多久,天色陡变,竟下起了大雨,淅淅沥沥的拍打着屋檐,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水气。
      唱曲儿的小官笑着安慰道:“咱们扬州这个时节的雨说来就来,说走也就走了,说不定过一会就停了。”
      反正也才刚来,王锦元就没多理会,继续学着曲子。接近正午,雨势越来越大,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
      两人一早走的时候没想到会下雨,没带雨伞。这会只能看着倾盆的大雨发愁了。
      眼看着雨一时半会是停不了了,芳草说了句“元娘等我,我回去拿伞!”便一头扎进了雨中。
      王锦元刚要拦她,实在不行跟茶楼的掌柜借一把伞也是可以的,还不至于会淋着雨回去。可话还没说她就已经跑远了。她只能叹了口气在原地等她了。
      等芳草来也得个一刻钟,这会儿茶馆也没有什么人,店里除了一个看店的小二,其他人都去用午膳了。闲着无聊,王锦元干脆站在店门口看了看雨。
      春雨微凉,街上行人来来往往,步伐仓促,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看着看着,眼前出现了一个人遮住了视线。
      芳草刚回去就和撑着伞要去接王锦元的黎宴打了个照面,黎宴丢了句:“我去接。”便快步走了。芳草全身都淋湿透了,想着已经有人去了,就打算换身干净衣服再去迎两人。
      步子走的快,黎宴的长衫的下摆几乎湿透了,可他就像看不见一般,朝着王锦元走了过去。
      “走吧。”黎宴看着还没缓过神的王锦元,轻声唤她,将伞往门下靠了靠。
      没想到来接她的人会是黎宴,王锦元慌乱的抱上琵琶走了过去。
      站在伞下,两人的衣袖轻拂过,哗啦啦的雨声掩盖了擂鼓般的心跳声,她下意识的收紧肩膀,生怕自己会不小心触碰到他。
      可是伞就那么点大,她走在左边刻意的拉开距离,他左手撑着伞不停的往她那边移,将她罩在保护之下。
      她低着头抱紧怀里的琵琶走的很小心,高高绾起的长发扎成一个小团,插着一根素银簪子,漏出洁白如雪的脖颈,他只要垂眸就能将她看个仔细。
      他一直在看她,她却一直不敢抬头。
      低头走着走着她不经意间瞄到他已经被雨水淋湿的右肩,雨势越来越大,他就这样淋了一路。
      她赶紧握住伞的把柄往他身侧移过去:“你都淋湿了!”
      可移过去的这一下却让她全身淋了个透心凉,只一瞬间伞又回到了她的头顶上,黎宴站在雨中给她撑着伞,两人脸上布满雨水,都是十分狼狈。
      “你可以向我走进一步吗?”黎宴的语气带着一丝渴求,他此生从未如此低声下气过,可此时却是心甘情愿:“就一步,可以吗?”
      就一步,两人就都在伞下了。
      可回应他的却是她红着眼眶抱紧琵琶跑进雨幕中。
      独留他一人站在雨中黯然伤神,可他也只是呆愣了片刻便又追着她跑了过去。
      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王锦元一步也没停歇的跑到自己的卧房,她顾不上去看随后赶到的黎宴的脸色,找出干帕子就赶紧去擦她的琵琶。
      刚才只想着意气用事的跑了出去,琵琶打湿了就没考虑到,这把霁月是当年师非仙送给她的,自从桃花琴还回去了以后,她就只有一把霁月在身边了。
      此时看到浸的湿淋淋的琵琶,她自是心疼的不得了。
      她全身被雨水打湿,春衣薄衫贴在肌肤之上,玲珑有致的身形暴露无遗。
      他实在很难将目光从她领口的风光中移开:“你先去把衣服换一下,别着凉了。”
      “不行!要快点擦干。”王锦元已久手忙脚乱的擦拭着手中的琵琶。
      “是它重要还是你的身体重要!”黎宴忍不住攥住她的手呵斥她。
      “我只剩这把琵琶了……”
      她的话让他心中陡然一痛,她什么都没了,都是因为他。
      她合该恨他的。
      黎宴夺过她手里的帕子:“我帮你擦!”
      垂眸的不经意间,她领口隐约漏出一条黑金线编织的细绳子,他眸光一滞,猛的伸出手将她的领口往下拉,动作太快,她啊的一声根本来不及反应。
      领口下黑金线上,赫然是一颗正阳绿的路路通翡翠。
      这个翡翠,他记得,是两人当年定亲时,他赠予她的上元礼。
      她一直贴身带着,这意味着什么……
      王锦元慌乱的挣脱他的手,收紧领口不敢抬头看他凌厉又热烈的眼神。
      “我我去换个衣服。”说完逃也似的冲到屏风后面,手忙脚乱的换起了衣服,脑海里混沌一片,不知道如何是好。像是自己内心深处的秘密,被自己最不想让他知道的那个人窥探了。
      身后传来了一阵缓慢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带着湿漉的雨水声,不用想也知道是谁,跨过了屏风,笃定的朝她走了过来。
      她穿衣的动作更加慌乱,头发也松了,素银簪子插在头发上摇摇欲坠。好不容易在他靠近的最后一刻穿好了衣服,她惊慌失措的甩过头看他,他已经走到面前。
      他的眼里似有火,灼的她不敢直视他,却又不得不迎上他强势的热烈。他缓缓地俯下身子,一点点的靠近,从他再次遇到她的那刻起,他就想这么做了,想紧紧的拥抱她,亲吻她,想告诉她,他想她。
      “元娘!你回来了吗?”
      芳草的呼喊声瞬间打破了萦绕在两人身上的迤逦气氛,王锦元猛地推开他,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头上的发簪终于掉了下来,绾起的头发散了下来。
      她懊恼的闭上眼睛,差一点就失了分寸,她刚刚居然没有把立刻把他推开,心里居然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希翼,她真是疯了!
      站在她身后的黎宴在看到她散落的头发垂在肩上的那一刻,一脸震惊,仿佛是看到了什么触目惊心的画面,他颤抖的抬手想要触摸那几缕发丝,哽着声音问道:“你的头发?”
      听到他的话,王锦元蓦然想到了什么,伸手抓住了自己的头发拢到了身前。
      芳草已然跑到身前看到黎宴居然也在内室:“你怎么在这?”
      黎宴没有理会她的话怅然若失的转身离开了。
      “元娘,你头发都湿了,我帮你擦干吧!”芳草没管黎宴的爱答不理,拿起一旁的干巾,让王锦元坐下。
      她的头发原本齐腰而下,在入江南后,就被她偷偷的剪成了齐肩的长度,为了避免被人发现,从剪下的那日起,她就将头发绾起,再没落下。
      除了贴身的芳草,没人知晓。
      斩尽三千烦恼丝,从此空门潜修行;
      花开花落一世界,缘起缘灭尽浮尘。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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